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沉沉压在老城区的上空。
警车停在李伟家楼下,红蓝警灯熄着,只留了车内一盏微弱的顶灯。队员们挤在车厢里,没人说话,只有彼此沉重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交织在一起。
陆队坐在前排,指尖一遍遍摩挲着那本“钟鸣档案”的封面,掌心的“7”字印记凉得像一块冰。他侧头看向窗外,远处那座钟楼的轮廓在夜色里若隐若现,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正等着子时的到来。
“陆队,”老周突然开口,声音压得极低,“那笔记上的字迹……真的和你的一模一样?”
这话像一颗石子,投进了满是暗流的湖面。后排的队员们瞬间抬起头,目光齐刷刷地落在陆队的背上,有探究,有怀疑,还有一丝藏不住的畏惧。
陆队没有回头,只是攥紧了笔记本:“是。”
一个字,让车厢里的空气更凝滞了。
陈曼皱着眉,伸手碰了碰陆队的胳膊:“会不会是有人模仿你的字迹?钟鸣组织既然能布这么大的局,模仿笔迹对他们来说,应该不是难事。”
陆队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笑不出来。他太清楚自己的字迹了,那些笔画的顿挫,那些不经意间的连笔,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旁人就算模仿得再像,也绝不可能做到分毫不差。
除非……是他自己写的。可他根本没有任何关于这本笔记的记忆。
“还有那个印记,”一个年轻队员的声音带着颤音响起,“陆队,你的手……什么时候多了个‘7’字?”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又聚焦到陆队的掌心。陆队下意识地蜷了蜷手指,想把印记藏起来,却又硬生生忍住了。他抬起手,将掌心摊开,那道浅淡却清晰的“7”字,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一种诡异的光泽。
“我也不知道。”陆队的声音很沉,“从厂房里拿到青铜令牌之后,它就自己冒出来了。”
车厢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疯狂地生根发芽。陆队能感觉到,那些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已经越来越冷,越来越锐利。
他突然想起电话里那个沙哑的声音——“我想看着你们,自相残杀。”
原来,这才是对方真正的目的。
不是杀了他,不是毁掉警局,而是让他们从内部开始瓦解,让信任变成最锋利的刀。
“嗡——”
陆队的手机震了一下,是一条短信,陌生号码发来的,只有一张图片。
他点开图片,瞳孔骤然收缩。
照片的背景是钟楼的顶层,青铜面具人站在巨大的钟摆旁,手里拿着一个东西,像是一把钥匙。照片的下方,还有一行字:“钥匙已就位,就等第七人。”
陆队猛地抬头看向钟楼的方向。
就在这时——
“铛——”
一声浑厚的钟声,突然划破了夜色。
子时到了。
钟声一声接一声地响起,沉闷,悠长,像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车厢里的队员们脸色大变,有人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的配枪,有人身体紧绷,警惕地盯着身边的人。
“钟……钟声响了。”老周的声音发颤,“那个第七位守钟人……真的会觉醒吗?”
没人回答。
陆队推开车门,大步走了下去。夜风裹着寒意,吹得他的衣角猎猎作响。他抬头望向钟楼,钟声还在继续,每一声,都像是在催促着什么。
“陆队!”陈曼追了出来,拉住他的胳膊,“你要去哪?”
“去钟楼。”陆队的目光很坚定,“钥匙在那里,真相也在那里。”
“可是……”陈曼咬着唇,看了一眼身后的警车,“他们……”
陆队回头,看向车厢里那些神色各异的队员。他们的目光隔着车窗望过来,复杂得像一团乱麻。
“信我的,跟我走。”陆队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不信的,可以留下。”
话音落下,车厢里静了几秒。
然后,车门被一个个推开。
老周第一个走了下来,手里握着枪,眼神复杂地看着陆队:“我跟你去。共事这么多年,我不信你会是那种人。”
接着,是几个和陆队一起出生入死过的老队员。
最后,只剩下两个年轻队员,犹犹豫豫地坐在车里,没动。
陆队没强求,只是点了点头,转身朝着钟楼的方向走去。陈曼和老周跟在他身后,其他队员两两一组,警惕地环顾着四周,跟在后面。
钟声还在回荡。
夜色里,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躲在暗处,冷冷地看着他们。
走到钟楼脚下,陆队才发现,钟楼的大门竟然是开着的。
门内一片漆黑,像一张巨兽的嘴,正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陆队,小心有埋伏。”老周压低声音,握紧了枪,枪口对准了那扇漆黑的门。
陆队深吸一口气,掌心的“7”字印记突然又烫了起来。
他抬头看向钟楼顶层,那里的窗户里,似乎有一道黑影闪过。
是青铜面具人。
陆队攥紧了手里的笔记本,抬脚,一步步走进了那扇漆黑的大门。
身后,是队员们参差不齐的脚步声,和越来越近的,仿佛无处不在的钟声。
而黑暗里,有什么东西,正缓缓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