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慎行,是鬼。”
短短五个字,透过手机听筒钻进来,像是带着冰碴子,瞬间冻住了陆队周身的血液。他握着手机的指节泛白,力道大得仿佛要将机身捏碎,走廊里惨白的灯光落在他脸上,映出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
“纸条在哪发现的?谁碰过?”陆队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却透着不容置疑的锐利,“立刻把纸条封存,用证物袋装好,别让任何人接触,我马上过去。”
电话那头的警员连声应下,陆队挂断电话,转身就往走廊外冲。刚走到楼梯口,就撞上了迎面而来的张磊。
“陆队长这是要去哪?”张磊双臂抱胸,拦住了他的去路,身后的两名警员也虎视眈眈,显然是早有准备,“案卷和证物还没移交,你现在离开,怕是不合规矩吧?”
“陈曼在医院出事了,我得去处理。”陆队懒得跟他废话,侧身想绕过去,却被张磊伸手挡住。
“出事?什么事?”张磊的眉头皱得很紧,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我们的人也在医院,怎么没收到消息?”
“你的人?”陆队冷笑一声,脚步顿住,目光如刀般剜在张磊脸上,“张警官,你确定你的人,是去看护陈曼的,还是去……灭口的?”
这话一出,张磊的脸色瞬间变了。他身后的警员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腰间的警械,却被张磊用眼神制止。
“陆队长这话是什么意思?”张磊的语气沉了下来,“我们是奉上级命令执行任务,你别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陆队往前逼近一步,身上的戾气几乎要溢出来,“陈曼刚进医院,口袋里就多了一张写着‘顾慎行是鬼’的纸条。你说,这纸条是谁放的?是你们的人,还是……顾慎行本人?”
张磊的瞳孔骤然收缩,显然没料到会出这种变故。他盯着陆队,沉默了几秒,突然笑了:“陆队长,我劝你别胡思乱想。顾组长是什么人,我们心里清楚。倒是你,该不会是因为案子被移交,心存不满,故意编造这些谎话,想搅浑水吧?”
“编造谎话?”陆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相册,调出一张照片——那是刚才警员发来的纸条照片,白色的纸巾撕成的碎片,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指甲划出来的,透着一股仓促和绝望,“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这是不是谎话!”
张磊的目光落在照片上,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他当然认得,这种字迹,分明是在极度恐慌的情况下写出来的。而且,纸条是从陈曼的口袋里发现的,陈曼昏迷不醒,除了医院的医护人员,就只有他们派去的看护警员,还有……陆队的人。
“这不能说明什么。”张磊强作镇定,“也许是陈曼自己昏迷前藏的,也许是无关人员不小心掉进去的。”
“无关人员?”陆队嗤笑一声,“陈曼被送进医院的时候,全程都有警员看护,无关人员能靠近她?张磊,你当我是傻子吗?”
他懒得再跟张磊纠缠,推开他的手臂,快步往楼下走:“这案子,我陆某管定了。就算是市局专案组,就算是顾慎行,想压着不让查,也得问问我手里的证据答不答应!”
张磊看着他的背影,脸色阴晴不定。他掏出手机,快速拨通了一个号码,压低声音道:“顾组长,出事了……陈曼口袋里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写着您是鬼。陆队现在正往医院赶,看他那架势,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知道了。让医院那边的人盯紧点,别让陆队接触陈曼。另外,把他手里的那张纸条照片删掉,还有,想办法把原件弄到手。”
“可是……陆队看得很紧,我们的人怕是……”
“怕什么?”顾慎行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耐烦,“他手里没人没权,翻不起什么大浪。实在不行,就……”
后面的话,张磊没听清,却也猜到了是什么意思。他打了个寒颤,连忙应道:“是,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挂断电话,张磊的眼神变得狠厉起来。他对身后的两名警员使了个眼色,三人快步追了出去。
医院的急诊室外,灯火通明。陆队赶到的时候,警员正拿着一个密封的证物袋站在走廊里,脸色紧张。
“陆队,您来了。”警员连忙迎上来,把证物袋递过去,“纸条是在陈曼的外套内侧口袋里发现的,她的外套是我们的人帮忙脱的,脱下来的时候,纸条就掉在了地上。我们的人都可以作证,没人碰过她的口袋。”
陆队接过证物袋,凑到灯光下仔细看。纸条是普通的纸巾撕的,边缘参差不齐,上面的五个字,笔画歪歪扭扭,墨色晕开了些许,像是用钢笔写的,又像是……用口红?
他的目光落在纸条上,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纸条的右下角,有一个小小的、模糊的印记,像是一个月牙形的图案。
这个印记,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陆队的眉头紧紧皱起,脑海里飞速搜索着相关的记忆。突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三年前,那桩被强行叫停的纵火案里,死者的手里,也攥着一张类似的纸条,纸条的右下角,同样有一个月牙形的印记!
难道说,三年前的案子,和现在的案子,真的是同一个人在背后操纵?
“陈曼怎么样了?”陆队压下心头的震惊,问道。
“还在抢救室里,医生说她是情绪激动引发的应激性休克,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警员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医生在她的手臂上,发现了一个针孔,像是刚扎不久的。”
“针孔?”陆队的心猛地一沉,“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在刚才,准备给她输液的时候。”警员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医生说,这个针孔不是我们医院的人扎的,针头很细,像是……像是专业的麻醉针。”
陆队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陈曼不是晕过去的,是被人注射了麻醉剂!
难怪她会突然晕厥,难怪纸条会出现在她的口袋里——有人在暗中搞鬼,故意把纸条放在她身上,就是为了让他看到,就是为了告诉他,顾慎行有问题!
可是,这个人是谁?是敌是友?
如果是友,为什么不直接现身,反而要用这种隐晦的方式?如果是敌,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就在这时,走廊的尽头传来一阵脚步声。陆队抬头看去,只见张磊带着两名警员快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冷笑。
“陆队长,既然陈曼没事,那这张纸条,作为案件的重要证物,是不是该交给我们专案组保管?”张磊走到陆队面前,伸手就要去拿证物袋。
陆队往后退了一步,将证物袋护在身后,眼神冰冷:“张磊,你别太过分。这纸条是我们发现的,在移交手续没完成之前,它归我们队管。”
“移交手续?”张磊笑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文件,递到陆队面前,“不好意思,陆队长,上级的最新指令,移交手续,现在就可以办。从现在起,陈曼,还有这张纸条,都归我们专案组了。”
陆队低头看向文件,只见文件的末尾,除了顾慎行的签名,还有市局局长的亲笔签名,以及一个鲜红的公章。
这一次,是铁证如山,他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
张磊看着他铁青的脸色,嘴角的笑意更深了:“陆队长,识时务者为俊杰。有些事,不该管的,就别管了。不然,惹祸上身,可就不好了。”
陆队握着证物袋的手,指节咔咔作响。他知道,张磊说的是实话。对方有备而来,步步紧逼,就是要让他知难而退。
可是,他能退吗?
三年前的旧案,周建明的死,陈曼的遭遇,还有那张写着“顾慎行是鬼”的纸条,以及纸条右下角那个熟悉的月牙印记……这一切,都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牢牢困住。
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陆队抬起头,目光落在张磊的脸上,眼神里没有丝毫退缩,只有一片决绝。
“张磊,”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穿透人心的力量,“你告诉顾慎行,我陆某,奉陪到底。”
话音落下,他猛地转身,朝着抢救室的方向走去。
走廊里的灯光,依旧惨白。
张磊看着他的背影,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掏出手机,再次拨通了顾慎行的电话。
“顾组长,他不肯交……”
电话那头,传来顾慎行冰冷的声音:“不肯交?那就抢。”
“可是……这里是医院,人多眼杂……”
“人多眼杂?”顾慎行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残忍的笑意,“那就让这里,变得更乱一点。”
雨,还在下。
医院外面的马路上,一辆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停下。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冷峻的脸。
顾慎行看着急诊室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阴鸷的光芒。
“陆队,别怪我心狠。”他低声自语,“要怪,就怪你知道的太多了。”
他抬手,对着手机说了一句:“动手。”
下一秒,医院的应急灯突然亮起,刺耳的警报声,响彻了整个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