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的夜,寒冷而纯粹,没有营地的火光与喧嚣,只有头顶稀疏星辰投下的微弱清辉,以及远处风中传来的、若有若无的丧尸嘶吼。脚下的土地坚硬、崎岖,长满枯草和带刺的灌木。抬着担架的王浩和陆衍早已气喘如牛,汗水在冰冷夜风中迅速变得刺骨。林薇背着陆瑶的笼子走在最前,短刀握在手中,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前方每一个可疑的阴影和声响。
他们不敢走大路,只能沿着荒废的田野边缘、干涸的河床、或是稀疏的林地穿行。目标是远离图书馆和营地,寻找一处相对安全、可以暂时栖身、获取水源和食物的地方。
青竹在颠簸中再次短暂醒来,嘴唇翕动,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有眼神透露出极度的虚弱和一丝困惑。林薇喂她喝了点水,她很快又昏睡过去。净化仪式驱除了致命的污染,但对她身体的损耗是巨大的,需要时间和营养才能缓慢恢复。
陆衍紧紧抱着陆瑶的笼子,沉默地跟在后面,脸上除了疲惫,还有一丝深深的茫然和恐惧。营地虽然压抑,好歹是个“地方”,有围墙,有同类(哪怕是不可靠的同类)。而眼前这片无边的黑暗和荒野,充满了未知的危险,让他感觉自己渺小得像一粒尘埃。
王浩则更多的是憋闷和一股无处发泄的怒火。他时不时回头望一眼来路,那里已经看不到营地的火光,只剩下沉沉的黑夜。“妈的,姓张的龟孙子,别让老子再碰上!”他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手臂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林薇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前行。她的感知尽力延伸,规避着前方几处有微弱“腐朽”气息聚集的区域(可能是小股丧尸)。她的注意力,更多集中在自身,尤其是怀中的虎符碎片上。
碎片依旧冰冷沉寂,那道无形的裂痕所带来的“空洞感”和隐约的排斥,并未因为离开营地而消失。更让她不安的是,随着在荒野中不断深入、远离人类活动的残迹,她似乎隐约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那种稀薄的、非自然的“能量场”或“污染背景辐射”,正在与碎片裂痕产生某种极其微弱、难以捉摸的“共鸣”?不是吸引,也不是排斥,而更像是一种……同频的“震颤”?仿佛碎片裂痕本身,成了一个接收或放大某种信号的“破损天线”。
这感觉极其模糊,却让她脊背发凉。她想起周明远昏迷前的呓语:“……钥匙断了……祂会找到路……”难道这裂痕,真的会成为引路的灯塔?
必须尽快找到稳定安全的地方,仔细检查碎片的情况,同时思考下一步该何去何从。继续漫无目的地流浪,不是办法。青竹需要休养,陆瑶需要安全的环境,他们也需要食物和水源。
天色微明时,他们找到了一处勉强可以藏身的地方——一个半塌的、位于小山坡背面的农业看护房。砖石结构,屋顶半边塌陷,但剩下的一半还算完好,能遮挡风雨和视线。附近有一条几乎干涸的小溪沟,扒开表层的砂石,能渗出些许浑浊的泥水,经过沉淀和简单过滤,勉强可以饮用。
将青竹安顿在屋内相对干燥的角落,用仅剩的干净布垫好,林薇和王浩立刻开始布置简单的防御和搜寻附近可能有的物资。陆衍则负责看守和照料青竹、陆瑶。
看护房里空空如也,只有一些破烂的农具和干涸的鸟粪。王浩在外面转了一圈,只找到几丛枯死的野菜根茎,聊胜于无。幸运的是,在小溪沟下游不远处,他发现了一小片顽强的、尚未被完全污染的野生浆果丛,虽然酸涩,但至少能补充一点维生素和水分。
暂时解决了最基本的饮水和一点点食物问题,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松弛了一丝。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但没人敢真正放松警惕。轮流休息,轮流值守。
林薇坐在破损的门框边,借着逐渐亮起的晨光,第一次真正仔细审视手中的虎符碎片。
它静静地躺在掌心,古朴,冰冷,黯淡无光。青铜的表面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和细微的划痕,唯有那道新出现的、非实体的“裂痕”,在她集中精神感知时,如同一个微小的、不断散发寒意和紊乱波动的“黑洞”,破坏了它原本浑然一体的能量结构。她尝试着,极其小心地,将一丝微弱的精神力(或者说意念)探向那道裂痕。
“嗡……”
一声极其轻微、只有她能“听”到的震颤。不是碎片本身的回应,而更像是裂痕处不稳定的能量扰动了周围的“场”。瞬间,一股混杂着混乱、痛苦、冰冷的微弱信息流顺着她的精神力反馈回来——是萧烬本体被囚禁的痛苦,是“源血”中蕴含的疯狂,是“渊瞳”那漠然一瞥留下的、令人灵魂冻结的印记,甚至……还有一丝丝,来自更遥远、更不可知处的好奇与……饥渴。
她猛地切断联系,脸色更加苍白,心脏狂跳。这裂痕,不仅仅是损坏,更成了一个污染泄露口和危险信号放大器!它就像一道尚未完全愈合、却不断渗出脓液的伤口,不仅削弱了碎片本身的功能,还可能持续吸引那些不应被吸引的“目光”!
必须想办法“修复”或至少“封印”这裂痕!否则,他们无论逃到哪里,都可能不得安宁。
可是,如何修复?她毫无头绪。笔记本上只有疯狂的呓语和危险的仪式记载,没有关于碎片修复的内容。周明远或许知道一些,但他自身难保。难道要靠自己摸索?
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一直安静蜷缩在笼子角落的陆瑶,忽然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却与往日不同的声响。不是嘶吼,也不是无意义的呜咽,而更像是一声……困惑的、带着痛苦挣扎的叹息?
林薇和陆衍同时转头望去。只见陆瑶那双灰白、失去焦距的眼睛,竟然微微转动了一下,似乎在努力地想要“看”向林薇的方向,或者……是她手中的虎符碎片?她灰败的皮肤下,那些原本沉寂的暗紫色血管纹路,似乎也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颜色比之前……浅淡了那么一丝?
陆衍激动地扑到笼子边:“瑶瑶?瑶瑶你能听到了吗?我是哥哥!”
陆瑶没有更多回应,只是又发出一声微弱的叹息,然后重新恢复了那种茫然的安静状态,但那双眼睛,似乎不再像之前那样完全死寂了。
林薇心中一动。陆瑶体内的“特异性中和抗体细胞”,源自于她穿越和虎符碎片的影响。如今碎片出现裂痕,能量泄露和紊乱,是否也对陆瑶的状态产生了某种……刺激或变化?是好的变化,还是更糟?
她忽然想起净化仪式时,虎符碎片的力量被抽取,汇入光束,其中似乎也有一部分与陆瑶体内的抗体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共鸣(当时她全神贯注于引导,只有模糊感应)。难道……碎片的力量,或者说其稳定的能量结构,对于维持陆瑶的“特殊平衡”也至关重要?如今碎片受损,陆瑶的平衡也可能被打破?
一个猜测在她心中形成:虎符碎片、萧烬本体(病毒源)、陆瑶(抗体)、她自己(穿越者\/碎片持有者),甚至那本疯狂的笔记本和所谓的“渊瞳”,构成了一个复杂而危险的“系统”。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出现剧烈变动,都可能引发整个系统的连锁反应。碎片裂痕,无疑是一个关键节点的重大故障。
他们不能只是被动逃亡和求生。必须主动想办法,要么修复碎片,要么找到新的“平衡点”,要么……彻底解决那个悬在所有人头顶的、名为“渊瞳”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活下去,是获得喘息和思考的空间,是找到可靠的盟友或……知识。
林薇站起身,走到门外。晨光已经彻底驱散了夜色,照亮了这片荒芜的山坡和远处城市模糊而残破的轮廓。王浩正在不远处警惕地了望。
“王浩,”林薇走过去,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决断,“我们不能一直躲在这里。我们需要一个更安全、更隐蔽、有稳定水源、最好还能有一定防御条件的‘据点’。我们需要了解外面现在的情况,其他幸存者是怎么活的,有没有……类似我们这样,接触过超常事物,或者也在寻找出路的人。”
王浩回头看着她:“你是说……我们要主动去找其他幸存者群体?可营地……”
“营地是前车之鉴。我们要找的,可能不是那种大规模的、权力结构复杂的‘营地’。”林薇望着远方,“可能是分散的、小型的、更注重实用和生存的家庭或团队。甚至……可能是像我们一样,被迫离开‘秩序’,在荒野中挣扎求存的人。”
她顿了顿,继续道:“青竹需要时间恢复,这里暂时安全,我们可以在此休整一两天。你和我,轮流出去探查附近的情况,摸清地形、资源点、丧尸分布,最重要的是……寻找可能存在的、适合长期停留的地方,以及……其他幸存者的蛛丝马迹。陆衍留下照看。”
王浩看着林薇眼中重新燃起的光芒,那不再是之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而是一种更加冷静、更具规划性的坚定。他点了点头:“行!听你的!这鬼地方,确实不能待一辈子。老子就不信,这么大个世界,没个能安身的地方!”
希望,如同荒野中顽强钻出石缝的草芽,虽然微小,却再次萌生。然而,林薇知道,前路依旧布满荆棘。怀中的碎片裂痕如同定时炸弹,远方的“渊瞳”如同悬顶利剑。寻找新据点和盟友的过程,也必然伴随着新的危险和考验。
但至少,他们不再只是被动地逃窜。他们开始尝试,在这片崩坏的世界废墟上,为自己、为同伴,寻找一条可以走下去的路,并直面那宿命中必须面对的闭环。
晨风吹拂,带着荒野特有的尘土和生机并存的复杂气息。新的探索,即将开始。而命运的齿轮,也在无人知晓的角落,缓缓转动,将所有人推向那最终的答案与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