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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星殿内,时间在凝重的气氛中缓慢流逝。

林玄以混沌劫力为引,如同最高明的工匠,小心翼翼地梳理着赵元体内紊乱的能量流,修复着元婴的裂痕,同时不断加固对那蠢蠢欲动的“魔种”的封印。灰蒙蒙的气流包裹着赵元,与玉池中残留的、被“辰粹”碎片激发过的星辰生机相互交融,形成一种独特的滋养与镇压之力。

殿外,碎星屿的战斗已接近尾声。失去空间裂缝支援与高层指挥的魔渊残部,在同盟修士有组织的清剿下迅速溃败。大部分被歼灭,少部分逃入茫茫瀚海,已成不了气候。岛屿各处升腾起硝烟与血腥气,但也响起了胜利的号角与幸存者喜极而泣的呼喊。

魏公安排好外围防务与战后处置,第一时间赶回了定星殿。看到林玄正在为赵元疗伤,他没有打扰,只是面色凝重地站在一旁,目光在林玄略显苍白的脸色与赵元紧蹙的眉心上逡巡。

良久,林玄缓缓收回双手,周身的混沌光晕又黯淡了几分。他睁开眼,眼中混沌漩涡的旋转速度也慢了下来,显然消耗不小。

“林道友,如何?”魏公立刻上前,低声询问。

“性命无碍,元婴裂痕已暂时稳定,但本源受损,需长时间温养。”林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依旧沉稳,“棘手的是那‘魔种’。此物已与其部分元婴本源及传承记忆深度纠缠,近乎共生。方才我疗伤时,它竟试图吸收我散逸的混沌劫力以滋养自身,虽被及时遏制,但其‘适应性’与‘潜伏性’远超预期。”

魏公眉头紧锁:“方才海眼异动……”

“正是那魔种引动。”林玄点头,混沌劫瞳中闪过一丝冷意,“它发出的共鸣波动,直指海眼深处与‘血骸星神’、‘沉星遗迹’同源的那股污秽星煞与血怨之力。我虽及时截断,但那一瞬间的‘招呼’已经打出去了。海眼深处,必有东西‘回应’了。”

魏公深吸一口气,苍老的脸上布满寒霜:“如此说来,魔渊对归墟海眼的渗透与图谋,远比我们想象的更深、更早。他们不仅在试图催化血骸星神,利用沉星契约,更可能……在海眼更深处,埋下了其他后手?赵元识海中的魔种,或许就是其中一环,既是污染传承者的毒饵,也可能是……某种定位或唤醒的‘钥匙’?”

“可能性很大。”林玄走到窗前,望向岛屿深处那不可见却隐隐传来压抑感的方向,“归墟海眼,联通此界本源与墟渊魔海,乃是‘蚀界’计划天然的目标与突破口。此前血骸星神之乱,或许只是冰山一角。如今魔种与海眼产生共鸣,说明其内部仍有与魔渊力量紧密相关的‘污染源’或‘沉睡物’未被清除。不将其根源找出并解决,碎星屿永无宁日,赵元体内的隐患也难以根除。”

“需要再探海眼。”魏公沉声道,语气决然,“而且必须深入核心区域,探查那共鸣之源。只是……”他看向林玄,“林道友你初醒,道基未固;赵元更是重伤昏迷。海眼深处环境恶劣,更有未知凶险,人选……”

“我去。”林玄转身,目光平静却不容置疑,“混沌劫力对净化魔气、瓦解异常有天然优势。且我与海眼内那‘源初魔气’打过交道,更熟悉其性质。此次深入,不仅要查明异动根源,若有可能,亦要尝试彻底净化或封印那处隐患。”

他顿了顿,看向昏迷的赵元:“至于赵元……他体内的魔种与海眼联系太深,带他去风险极大,恐被魔种反制或引动更可怕的变故。但他所获传承中,或有关于海眼及上古星辰契约的关键信息。需想办法,在他不亲自前往的情况下,获取这部分信息。”

魏公沉吟片刻:“星宫传承中,有一门‘星辉映魂术’,可在受术者深度昏迷或自愿放开神魂防御时,由施术者引导,将其识海中特定关联的记忆碎片以星辉图景的形式映照出来,供旁人观察参详。只是此法对施术者要求极高,且需受术者潜意识不强烈排斥。赵元小友如今昏迷,潜意识防御或会因魔种干扰而混乱……”

“我来施术。”林玄道,“混沌劫力可暂时压制魔种活跃,稳固其神魂。且我与他功法曾有共鸣,或能减少排斥。只需映照出与海眼、星辰契约、魔渊污染相关的记忆碎片即可。”

魏公见林玄心意已决,不再劝阻:“好!老夫立刻安排。星辉映魂需在星力最纯净平稳的‘观星静室’进行,且需至少三名精通星辰魂道的元婴修士从旁护法。老夫亲自去请北辰、凌霜,再调一名皇朝供奉殿的魂道大家前来。”

“有劳魏公。”林玄微微颔首,“事不宜迟,待赵元状态稍稳,今晚便进行。映魂之后,我即刻准备,明日黎明前,出发再探归墟海眼。”

命令迅速下达。整个碎星屿在刚刚经历大战的疲惫与胜利的余韵中,再次高效运转起来。观星静室被紧急清理、布设,所需物资与护法人员迅速到位。

一个时辰后,赵元被小心移入“观星静室”。静室位于碎星屿最高处,屋顶可开合,此刻完全敞开,露出璀璨的、暂时未被魔气污染的夜空星河。室内地面铭刻着巨大的聚星阵法,四角各有一尊星辰精金铸造的异兽雕像,口中衔着散发柔和星辉的宝珠。

赵元平躺于阵法中央的玉榻之上,依旧昏迷,但气息在林玄持续输入的混沌劫力滋养下,已平稳许多。

林玄坐于榻前,北辰真人、凌霜长老、以及一位来自皇朝供奉殿、号“魂幽老人”的元婴后期魂道宗师,分坐三角,结成稳固神魂、引导星力的“三才护魂阵”。魏公亲自守在静室门口,隔绝一切干扰。

“开始。”林玄低语一声,双手抬起,左手虚按赵元额头,右手食中二指并拢,点在自己眉心。一股精纯温和的混沌劫力顺着他的手指,缓缓注入赵元识海,如同最灵巧的钥匙,在压制魔种躁动的同时,轻轻“叩问”着那些被星坠之民传承记忆包裹的深层区域。

与此同时,北辰真人三人同时催动阵法与自身星力、魂力。屋顶垂落的星辉与地面阵法光芒交融,化作一道道柔和的、充满灵性的光带,缠绕在赵元身周,并缓缓渗入其体内,辅助稳固神魂,引导记忆映照。

静室内星光流转,静谧无声。

林玄闭目凝神,心神顺着混沌劫力的引导,沉入赵元识海那片浩瀚而混乱的“记忆星海”。灰蒙蒙的混沌气息如同一盏明灯,照亮前方,避开那些狂暴混乱的区域(多为魔种影响或过于痛苦绝望的记忆),专门寻找闪烁着与星辰、契约、海眼、污秽能量相关“标签”的星点。

他的意识如同穿行在光怪陆离的梦境长廊。

他看到破碎的画面:古老的星坠之民仰望星空,举行盛大的祭祀,与冥冥中的“三垣星神”订立闪烁的契约符文;星辰坠落,海水倒灌,文明在血色与火光中崩塌;残存的祭司们铸就“沉星之核”,试图保存火种,却反被污染囚禁;污秽的星煞与血怨之力在归墟海眼深处沉淀、扭曲……

他也看到一些模糊的、似乎不属于星坠之民原本传承的、更加阴暗扭曲的片段:暗紫色的符文如同活物般蠕动着,试图侵蚀星辰契约的节点;低沉的、充满贪婪的耳语在血煞中回荡,诱导着绝望的生灵走向更深的堕落;归墟海眼最深处,那连星光都无法触及的绝对黑暗里,仿佛有某种庞大而古老的东西,在无尽的魔气与星骸怨念中……缓缓搏动,如同沉睡的胎动……

这些片段支离破碎,充满矛盾与噪点,显然是魔种污染与传承信息本身衰变共同作用的结果。但林玄凭借混沌劫瞳的解析能力,以及自身对“劫数”与“异常”的敏锐感知,依旧从中提炼出了关键信息:

首先,归墟海眼深处,确实存在一个与上古“星辰契约”及“星坠之民”覆灭密切相关的“污染源”或“畸变核心”。它很可能就是当年契约反噬、星辰坠落时,某种负面力量与海眼本身“源初魔气”结合产生的畸形存在,也是后来血骸星神残骸沉沦并被污染的重要诱因之一。

其次,魔渊(或更早的类似存在)很可能在非常久远的年代,就开始觊觎并尝试影响这个“畸变核心”。往生教的部分仪式与符号,与星坠之民古老契约中被污染扭曲的部分,有着惊人的相似性,说明他们很可能继承或窃取了一部分被污染扭曲的契约知识。

第三,赵元识海中的魔种,其核心本质,似乎与那“畸变核心”有着某种“同源”但“次级”的联系。它像是一个被精心制作、用于“标记”、“共鸣”并最终可能“引动”或“控制”那核心的……“子体”或“信标”。赵元在沉星遗迹获得传承时,恰好将其“激活”并“寄生”了。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在那些最黑暗、最混乱的记忆碎片边缘,林玄隐约“看”到,那“畸变核心”似乎并非完全死物。它似乎保留着某种极其微弱、却充满无尽怨恨与饥渴的……原始意志!这意志与血骸星神的混乱疯狂不同,更加古老、更加冰冷、更加……接近某种“规则”的阴暗面。

“星坠契约的反噬产物……被魔渊长期污染渗透……拥有微弱原始意志的畸变核心……”林玄心中渐渐勾勒出一个模糊却令人心悸的轮廓。

就在这时,静室内异变突生!

似乎是因为林玄触及了某些过于核心或危险的记忆区域,赵元识海深处那被重重封印的“魔种”,猛地爆发出一股极其强烈的抗拒与反噬之力!暗紫色的光芒竟穿透了部分封印,强行扭曲了附近几片记忆星海,将其中关于“畸变核心”的某些关键信息打乱、模糊,甚至试图注入虚假的、充满误导性的画面!

“噗!”赵元身体剧震,猛地喷出一口暗红色的淤血,眉心那暗紫光芒疯狂闪烁!

护法的北辰、凌霜、魂幽老人同时闷哼一声,脸色发白,显然受到了神魂层面的冲击。维系的三才护魂阵光芒剧烈波动。

林玄眼中混沌光芒大盛,低喝一声:“镇!”

更强大的混沌劫力汹涌而出,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那躁动的魔种之上!同时,他当机立断,切断了与那些被污染区域记忆的连接,迅速将心神从赵元识海中退出。

“星辉映魂术”被迫中止。

静室内星光逐渐黯淡,阵法停止运转。北辰真人等人调息片刻,才缓过劲来,看向赵元的目光充满担忧。

赵元依旧昏迷,但嘴角挂着血丝,眉心暗紫光芒缓缓内敛,重新被压制下去,只是脸色比之前更加灰败。

“林道友,如何?”魏公急切问道。

林玄沉默片刻,缓缓道:“得到了部分关键信息,但最后关头被魔种干扰,未能尽窥全貌。不过,大致脉络已然清晰。”

他将自己的发现与推测简明扼要地告知众人。

听到“畸变核心”、“同源子体”、“微弱原始意志”等词,魏公等人的脸色都变得极其凝重。

“如此说来,海眼深处的麻烦,比血骸星神残骸更难对付。”北辰真人涩声道,“它更接近本源,与魔渊牵扯更深,且可能……拥有某种‘活性’。”

凌霜长老眼中冰蓝光芒闪烁:“必须在其被彻底唤醒或引动前,将其净化或封印。否则,一旦爆发,后果不堪设想。碎星屿首当其冲,整个瀚海东部都将生灵涂炭。”

魂幽老人声音沙哑:“赵小友体内的魔种,既是祸患,或许……也能成为线索。它与那核心同源,深入海眼后,或能产生更清晰的感应,帮助我们定位。”

“但带他去太危险。”魏公摇头。

“无需带他去。”林玄开口,目光落在赵元身上,又看向自己指尖一缕残余的、与魔种对抗后沾染了一丝极其微弱暗紫气息的混沌劫力,“我已在那魔种反噬时,捕捉到了一缕其与海眼深处核心共鸣的‘轨迹’与‘频率’。以此为契机,或可施法进行远程追踪与感应。只是此法需靠近海眼一定范围,且消耗颇巨。”

他看向魏公:“明日黎明前,我独自前往海眼。以混沌劫力为凭,追踪共鸣,直抵核心区域。若那‘畸变核心’状态可被净化或封印,我便出手。若事不可为,亦要探明其虚实,为后续做准备。”

“独自前往?”魏公皱眉,“海眼深处危机四伏,更有未知凶险,林道友你……”

“我自有分寸。”林玄打断,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混沌劫道,本就需在‘劫数’中砥砺前行。此去,既是解决外患,亦是稳固我初醒道基之机。魏公坐镇碎星屿,稳定大局,防备魔渊可能的后手,更为重要。”

见林玄心意已决,且理由充分,魏公深知无法劝阻。他长叹一声,郑重抱拳:“既如此,老夫预祝林道友马到功成!碎星屿上下,静候佳音!若有需援手之处,万里传讯,老夫必率众来援!”

林玄点头,不再多言。他最后看了一眼昏迷的赵元,盘膝坐下,开始调息恢复,为黎明前的孤身深入,做最后的准备。

静室之外,夜色深沉,星河渐隐。

碎星屿在短暂的胜利喘息后,又将迎来一场关乎根本的、潜入最深黑暗的……冒险。

而归墟海眼深处,那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畸变核心”,似乎也感应到了冥冥中即将到来的“访客”,其微弱的、冰冷的原始意志,在无尽的污秽与黑暗中……极其缓慢地,波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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