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门被无声地推开。
叶靖川猛地从浅眠中惊醒,心脏狂跳,带着一种病态的、不祥的预感。
他看到父亲叶义康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不是医生,而是家里那位沉默寡言、如同影子般的管家。
管家的手里,没有药,没有水,而是拿着——他的手机,和平板电脑。
“爸?”叶靖川的声音沙哑而虚弱,挣扎着想坐起来,“您这是干什么?”
叶义康没有回答,只是对管家微微颔首。
管家面无表情地将手机和平板放在床头柜上,然后,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个信号屏蔽器,当着叶靖川的面,按下了开关。
一个小小的红色指示灯亮起,无声地宣告着此地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已被彻底斩断。
“您没收我手机?”叶靖川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胸腔因为激动而剧烈起伏,监控心率仪器立刻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为什么?!您要把我关起来吗?!”
“你需要静养,靖川。”叶义康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外界任何不必要的干扰,尤其是会刺激到你情绪的人和事,都必须隔绝。”
“刺激我情绪的人?”叶靖川瞬间明白了,血色迅速从他苍白的脸上褪去,只剩下一种绝望的灰败,“是赵云笙……对不对?他来过!是不是?您把他赶走了?!”
他几乎是嘶吼出来,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您怎么能这样?!您明明知道我……”
“我知道你需要他?”叶义康打断他,嘴角甚至带着一丝冷酷的嘲讽,“我知道你需要他一次次把你逼到进急救室?需要他让你变成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不是他的错!是我!是我想他!是我受不了没有他!”叶靖川情绪彻底崩溃,他猛地扯掉手背上的输液针,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雪白的床单,“您把他还给我!求您了……爸……我求求您……”
他像个孩子一样痛哭失声,所有的骄傲和体面在绝对的掌控面前碎得一干二净。
叶义康看着儿子癫狂痛苦的模样,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极快的、难以捕捉的痛楚,但随即被更坚硬的冰冷覆盖。
他示意闻声进来的护士按住叶靖川重新扎针。
“冷静下来,靖川。”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你现在的样子,很难看。”
叶靖川被护士勉强按住,身体因哭泣和无力而剧烈颤抖。
他抬起泪眼模糊的脸,看着眼前这个他称之为父亲,却感觉无比陌生的男人,一个可怕的念头攫住了他: “您……您是不是跟他说了什么?您是不是又威胁他了?!”
叶义康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淡淡道:“我只是让他认清现实,做出了最符合所有人利益的选择。”
“所有人的利益?还是您的利益?!”叶靖川的声音尖利起来,“您根本不在乎我快不快乐!您只在乎您的面子,在乎叶家的名声!我在您眼里,到底是什么?一个必须听话的提线木偶吗?!”
“靖川!”叶义康的语气终于染上一丝怒意,“注意你的言辞!”
“我的言辞?”叶靖川惨笑起来,那笑声比哭声更令人心悸,“您连我最后一点念想都要掐断,连最后一点希望都不给我……您这是要逼死我啊,爸!”
最后那句话,他几乎是耗尽全身力气喊出来的,带着一种心如死灰的绝望。
叶义康的脸色终于彻底沉了下来。
病房内空气凝固,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叶靖川压抑不住的抽噎。
“如果你所谓的‘念想’和‘希望’,就是建立在自我毁灭和拖累家族的基础上,”叶义康的声音冷得像冰,“那我宁愿亲手掐断它。”
他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在病床上、脆弱不堪的儿子,一字一句,如同最终判决: “从今天起,忘记赵云笙。养好身体,准备出国。等你什么时候真正冷静下来,学会像一个叶家继承人该有的样子,再谈其他。”
说完,他不再看叶靖川死灰般的脸色,转身对管家吩咐:“看好少爷。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探视。包括夫人。”
“是,老爷。”管家躬身应道。
叶义康最后看了一眼那个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灵魂的儿子,决绝地转身离开。
厚重的病房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病房内,叶靖川瘫软在床铺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泪水无声地滑落鬓角,浸湿了枕头。
窗外,宁市深秋的寒风呼啸着刮过,听起来像是绝望的呜咽。
他被彻底困住了。
身体被困在这间冰冷的VIp病房,灵魂被困在名为“叶家”的黄金囚笼里。
而那个他唯一想见的人,那个可能同样正在承受痛苦的人,却被父亲用最残忍的方式,从他的世界里彻底抹去。
连一声告别,都成了奢望。
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恨意,混杂着无边无际的绝望,在他心底疯狂滋生、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