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赵云笙的声音瞬间绷紧了，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惶，“你说什么？李言之！王助理呢？！立刻找地方坐下，身边有没有工作人员？叫他们！”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完全顾不上周围工人投来的诧异目光。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李言之脸色惨白、呼吸急促地蜷缩在机场某个角落的画面，一种陌生的、尖锐的恐慌攫住了他。
前两天低烧刚退，难道是并发了心肌炎之类的急症？
“我……我谁都不找……”李言之的声音气若游丝，却带着一股执拗，“我就要你……赵云笙，我只想看见你……”这话语里掺杂着病态的依赖和孤注一掷的威胁，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
“你他妈别胡说八道！”赵云笙彻底慌了，他一边对着电话吼，一边已经像箭一样冲向了停在一旁的领航员，“听着，李言之，我马上到！你保持通话，别挂！深呼吸，尽量放松！听见没有！”
他猛地拉开车门，沉重的车身发出一声低吼，轮胎摩擦地面，急速驶出杂乱工地，卷起一片尘土。
电话始终保持着通话状态，他能听到那边李言之压抑的、细微的喘息声，这声音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让他将油门踩得更深。
仪表盘上的指针不断攀升。
“我上车了，最多三十分钟！不，二十分钟我一定到！”赵云笙的声音因高速行驶带来的风噪和内心的紧张而有些变调，他不断重复着时间，既是在安抚电话那头脆弱的人，也是在给自己下达一个不容失败的死命令。
“听着，李言之，让你身边的人立刻打120……我……” 他喉头一哽，后面那句“你要是敢有事”的威胁竟硬生生卡住，化作更加粗重焦灼的喘息。
在一个路口，他险险闯过一个即将转红的黄灯，侧面传来刺耳的急刹车和愤怒的喇叭声，赵云笙惊出一身冷汗，但车速丝毫未减。
当他终于一路风驰电掣赶到机场，甚至违规将车短暂停在出发层门口，不顾一切地冲进VIp候机室时，看到的景象却让他瞬间僵在原地——
李言之好端端地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手里甚至还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
旁边的茶几上，还放着一本翻开的财经杂志。
除了脸色因为刚才的情绪激动而略显苍白外，哪里有一丝一毫“快要死在飞机上”的迹象？
他抬眼看向冲进来的赵云笙，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惊慌褪去后，闪过一丝更深的、不容错辨的依恋和委屈。
一股被愚弄的怒火“噌”地窜上赵云笙的头顶，炙烤着他的理智，几乎要将他点燃。
他因为极度的担忧和一路超越极限的狂奔，此刻心脏仍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他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带着一阵风，一把夺过李言之手中那杯碍眼的红茶，看也不看就重重顿在茶几上，深色的茶汤溅出，在白瓷杯碟上晕开污渍。
他俯下身，双手“砰”地一声撑在李言之身体两侧的沙发扶手上，结实的手臂肌肉绷紧，瞬间将李言之禁锢在方寸之间。
他呼吸粗重，灼热的气息喷在李言之脸上，眼神里翻滚着暴烈的怒气和劫后余生般的心悸：
“李言之！你他妈玩我？！”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被困住的野兽发出的危险咆哮，每个字都从齿缝间挤出来，“你知不知道我刚才差点……我以为你……” 他气得浑身发抖，后面的话被汹涌的情绪堵住，胸口剧烈起伏。
李言之被他困在身下，却并没有害怕，反而微微仰起脸，毫无畏惧地直视着他盛怒的双眼，轻声反问，语气里带着一种奇异的理直气壮：“我不那么说，你会来吗？”
他顿了顿，眼神黯了黯，继续控诉，“你心里只有你的工地，你的项目。叶靖川一出现，你就什么都忘了。”
“这跟他妈的叶靖川有什么关系！”赵云笙低吼反驳，但李言之的话确实戳中了他某个隐秘的角落，却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心虚和刺痛。
“那你现在来了，”李言之伸出手，冰凉纤细的指尖轻轻拽住了赵云笙因用力而紧绷的小臂，语气软了下来，带着一种诱哄般的意味，“可我心跳还是很快，很不舒服，不信你摸。”
他拉着赵云笙的手，按在自己左胸口。
隔着一层薄薄的羊绒衫，赵云笙确实能感受到那下面急促而有力的跳动……咚咚咚地撞击着他的手掌，分不清是因为刚才的谎言，还是因为此刻的靠近。
这一刻，真与假，算计与真心，愤怒与担忧，全部绞缠在一起。
赵云笙看着身下这人苍白而执拗的脸，所有斥责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一种认命般的无奈。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就着这个姿势，将额头重重抵在李言之的额头上，感受着彼此皮肤的温度和急促的呼吸。
机场广播响起，提醒着飞往江市的航班即将开始登机。
李言之顺势将头轻轻枕在赵云笙宽阔的肩上，声音轻柔，带着浓浓的鼻音：“对不起，赵云笙……你跟我回江市吧。不，我们去旅行……我总觉得，我们只要一分开，你那该死的责任心、对别人的愧疚和剪不断的旧情就会泛滥成灾……最终，你只会因为现实，无奈地放弃我……”
“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赵云笙无奈地叹了口气，用手轻轻抚摸着他柔软的发顶和后颈，像是在安抚一只缺乏安全感的小猫，“等我空下来，一定陪你去。就忙完这一阵，好不好？”
李言之却不依不饶，抬起头，眼神幽幽地望着他：“一阵是多久？”
赵云笙盘算了一下：“‘云山秘境’的前期筹备，资质升级的关键手续，还有儿童康复中心的项目跟进，大概……需要两个月。”
“太久了，”李言之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一种不祥的预感，“两个月……六十天……足够很多事情发生了。说不定到时候，我们已经结束了。”
“李言之！”赵云笙心头一紧，用力拥住他，语气带着责备和不解，“你怎么生个病，连性子都变了？！我不就在这儿吗？我……”
话音未落，他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嗡嗡作响，打破了两人之间脆弱的气氛。
赵云笙不得不松开怀抱，拿出手机，屏幕上赫然跳动的名字是——叶义康！
他的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闪过一丝烦躁。
“稍等。”他对李言之说道，并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以示安抚。
然而，李言之早已敏锐地瞥见了那个让他深恶痛绝的名字。
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一把抓住赵云笙正要接电话的手腕，声音冷硬：“不要接！”
赵云笙动作一顿，看着李言之眼中近乎偏执的抗拒，犹豫了一瞬，指尖最终没有滑向接听键。
几乎是同时，“叮”的一声，一条新信息涌入屏幕，来自叶义康，只有言简意赅的六个字：速回电，人命关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