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的冬天来得比往年早，一场初雪在深夜悄然落下，清晨推开窗时，整个村子都裹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小云飞趴在窗台上，看着院子里的向日葵秸秆顶着雪粒，兴奋地拍着小手喊：“妈，下雪啦！小勇肯定也穿上白衣服了！”
母亲正往炉膛里添柴火，听到喊声走过来，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是啊，雪下得不大，却够咱们堆个小雪人了。快穿衣服，吃完早饭送你去幼儿园，说不定还能和晓晓、石头一起给小勇堆个雪伙伴呢。”
这话让小云飞动作快了不少。他穿上厚厚的棉袄，套上母亲做的棉鞋，连围巾都系得整整齐齐。早饭是热腾腾的玉米糊糊配腌萝卜，小云飞几口就扒完了，手里攥着母亲准备的暖手宝——是用粗布缝的小袋子，里面装着炒热的粗盐，揣在怀里暖乎乎的。
走出家门，石板路上结着薄冰，踩上去咯吱作响。小云飞牵着母亲的手，眼睛一直盯着路边的积雪，时不时弯腰抓一把雪，捏成小小的雪球。快到幼儿园时，远远就看见晓晓穿着粉色的棉袄，像个小团子似的站在门口，手里还举着一根树枝。
“云飞！你看我找到的树枝！”晓晓快步跑过来，树枝上还挂着几片没掉的枯叶，“咱们可以用它给小勇画雪画，还能给小雪人做胳膊。”石头也从后面跑过来，他穿着深蓝色的棉袄，手里抱着一个铁皮小桶：“我带了小桶，能装雪！咱们给小勇堆个小雪兔，让它陪着小勇过冬。”
三个孩子手拉手走进幼儿园，院子里的积雪已经没过了脚踝，昨天还泛着绿的草坪，如今变成了白茫茫一片。孩子们种的小树苗都顶着雪，像一个个穿着白斗篷的小卫士。小云飞最先跑到小勇面前，蹲下身轻轻拂去枝干上的雪：“小勇，我来给你扫雪啦，别冻着叶子。”
小勇的枝干比秋天时粗了些，晓晓系在上面的小花手帕早被李老师收了起来，换成了一根红绳——李老师说冬天风大，红绳能给小勇“做个标记”，也能让孩子们更快找到它。小云飞摸着红绳，突然想起母亲说的小伙伴，眼睛一亮：“咱们给小勇堆个小雪人吧，就站在它旁边，陪它说话。”
“我要给小雪人戴我的围巾！”晓晓解下脖子上的花围巾，在空中晃了晃，“这样小雪人就不冷了，小勇也有伙伴了。”石头则拍了拍手里的小桶：“我去装雪，咱们把小雪人堆得高高的，比小勇还高！”
正说着，李老师推着一辆小推车走了过来，车上放着铁锹和扫帚：“小朋友们要给小勇堆雪伙伴呀？咱们先把小勇周围的雪扫干净，再堆雪人，不然雪化了会弄湿小勇的根哦。”
孩子们立刻行动起来。石头力气大，抢着拿扫帚，学着李老师的样子把小勇周围的积雪扫到一边；晓晓拿着树枝，把小勇枝叶上的雪粒轻轻拨下来；小云飞则蹲在地上，用小手把扫在一起的雪装进小桶里，暖手宝放在口袋里，时不时拿出来捂捂冻红的小手。
李老师拿着铁锹，在小勇旁边挖了个小坑：“雪人要堆在这儿，离小勇近，又不会压到它的根。咱们先堆雪人的身子，再堆脑袋，最后给它装上眼睛和鼻子。”
石头把小桶里的雪倒在坑里，小云飞和晓晓一起用手把雪拍实。雪有点散，刚堆起来的雪身子总往下塌，晓晓有点着急：“怎么总塌呀？是不是雪不够多？”李老师笑着蹲下来，教他们把雪捏成紧实的雪球，再一层一层往上堆：“雪要捏紧，就像你们折小船时要把纸压平一样，这样雪人才能站得稳。”
按照李老师的方法，雪人的身子很快就堆好了。石头从家里带来的胡萝卜正好派上用场，切成小小的一块当鼻子；晓晓找出两颗黑色的纽扣，是从她旧衣服上拆下来的，摁在雪人的脸上当眼睛；小云飞则把母亲缝的暖手宝放在雪人旁边：“给雪人暖暖身子，别让它冻感冒了。”
最后，晓晓把花围巾系在雪人的脖子上，石头用树枝给雪人做了胳膊，小云飞还在雪人旁边插了一根小木棍，上面系着他画的小勇画像——是昨天晚上特意画的，画里的小勇戴着红绳，旁边站着小雪人。“这样小勇和小雪人就是好朋友啦，”小云飞满意地拍着手，“等雪化了，咱们再给小勇堆新的伙伴。”
李老师看着孩子们的成果，拿出相机拍了照片：“咱们的小雪人真漂亮，下午咱们把照片洗出来，贴在教室的‘小勇成长墙’上，记录小勇的第一个冬天。”
上午的课上，李老师教孩子们读关于雪的儿歌：“雪花雪花轻轻飘，落在枝头穿白袍，落在手心不见了，变成水珠微微笑。”小云飞坐在座位上，跟着李老师一起读，眼睛却时不时望向窗外——小雪人站在小勇旁边，在阳光下闪着光，像真的在和小勇说话似的。
课间休息时，孩子们都跑到院子里玩雪。小云飞、晓晓和石头围着小雪人，用树枝在雪地上画画。晓晓画了一朵小花，说要等春天开在小勇旁边；石头画了个烤红薯，说等明年冬天要和小勇、小雪人一起吃；小云飞则画了三个手拉手的小人，旁边写着“云飞、晓晓、石头”，他说：“咱们要和小勇、小雪人做永远的好朋友。”
玩着玩着，小云飞突然想起什么，拉着晓晓和石头往教室跑：“我有个好主意！咱们给小勇写一封信，告诉它咱们会好好照顾它，等春天来了带它去挖荠菜。”
教室里的桌子上放着彩纸和蜡笔，小云飞拿出一张黄色的彩纸，晓晓负责画边框，画了一圈小小的雪花；石头负责写字，他刚学会写自己的名字，歪歪扭扭地写下“石头”两个字；小云飞则负责画图案，在信纸中间画了小勇、小雪人和三个小伙伴。
“信里要写什么呀？”晓晓托着下巴问。小云飞想了想，认真地说：“要谢‘小勇你好，我们是云飞、晓晓、石头，冬天很冷，我们给你堆了小雪人，还会给你浇水、铺干草。等春天来了，我们带你去田野里挖荠菜，给你晒太阳，让你长得高高的。’”
石头按照小云飞说的，一笔一划地写在纸上，虽然有的字写得太大，有的字歪到了边框外，却写得格外认真。写完后，三个孩子一起把信纸折成小船的样子——是石头教的折船方法，他们把纸船放在小勇旁边的雪地上，用小石子压着，生怕被风吹走。
“小勇肯定能看懂咱们的信，”小云飞蹲在纸船旁边，小声说，“等雪化了，纸船就会把咱们的话告诉小勇的根，让它知道咱们在陪着它。”
中午吃饭时，食堂做了萝卜炖粉条，热气腾腾的。小云飞特意多盛了一碗汤，说要等下午雪化一点，给小勇旁边的泥土浇点热汤——他听母亲说过，冬天给菜浇点热汤能保暖，觉得小勇肯定也喜欢。石头和晓晓也学着他的样子，多盛了一碗汤，说要给小雪人“暖暖身子”。
李老师看到了，笑着说：“热汤浇在雪上会变成冷水，咱们可以把汤里的萝卜丁埋在小勇旁边的泥土里，等雪化了，萝卜丁就会变成肥料，小勇就能吸收到营养啦。”
下午雪停了，太阳从云层里钻出来，洒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孩子们排着队来到院子里，小云飞、晓晓和石头蹲在小勇旁边，小心翼翼地把萝卜丁埋在泥土里，再用干草盖好。小云飞还把自己的暖手宝放在干草上，说：“给小勇的根暖暖，让它冬天也能好好睡觉。”
放学的时候，小云飞特意绕到小勇旁边，给小雪人整了整围巾。母亲站在幼儿园门口的槐树下，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笑着说：“咱们云飞和小雪人、小勇约定好了，以后要好好照顾它们呀。”小云飞仰着小脸说：“嗯！我和晓晓、石头约定了，春天要带小勇去挖荠菜，夏天要在它旁边乘凉，秋天要给它施肥，冬天要给它堆雪伙伴。”
回家的路上，小云飞还在惦记着小勇和小雪人。他拉着母亲的手，叽叽喳喳地说：“妈，明天我要带点奶奶晒的干草来，给小勇盖更厚的被子；还要带我的小铲子，帮小雪人把身子拍得更紧，不让它化掉。”母亲笑着点头：“好呀，咱们明天一起准备，让小勇和小雪人暖暖和和过冬。”
回到家，小云飞第一件事就是把今天和小勇、小雪人的故事告诉父亲。父亲正在给牛添草料，听着他的话，笑着说：“咱们云飞懂得和小树苗做约定了，真厉害。等周末雪化一点，咱们去山上砍点松枝，给小勇铺在周围，松枝能挡雪，还能当肥料。”
小云飞开心地跳了起来：“好呀好呀！我还要把松枝分给晓晓和石头，让他们的小树苗也能暖暖和和的，咱们还要一起给小雪人再堆个雪伙伴，让它们不孤单。”
晚上睡觉前，母亲坐在小云飞的床边，给他讲《小雪人和小树苗》的故事——故事里的小雪人陪着小树苗过冬，给它挡风雪，小树苗则给小雪人讲春天的故事，等到春暖花开时，小雪人虽然化了，却变成了水珠，滋润着小树苗的根，让它长得更茁壮。
小云飞听得格外认真，他抱着书包上的小兔子，小声说：“兔子，小雪人化了没关系，它会变成水陪着小勇，等明年冬天，咱们再给小勇堆新的小雪人。我还要和晓晓、石头约定，每年冬天都来给小勇堆雪伙伴，看着它慢慢长大。”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小云飞的脸上，他慢慢进入了梦乡。在梦里，他又回到了幼儿园的院子里，小勇长得很高，小雪人站在它旁边，他和晓晓、石头围着它们唱歌，李老师拿着绘本，给他们讲着春天的故事，院子里的积雪慢慢融化，小勇的根吸饱了水分，冒出了嫩绿的新芽。
1998年的冬天，三岁的小云飞和小伙伴们在雪地里给小勇堆了小雪人，写下了第一封“树苗信”，还许下了陪伴小勇四季的约定。这场初雪带来的不只是欢乐，更让小云飞懂得了“约定”的意义——是不管春夏秋冬，都要记得照顾小勇；是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和伙伴们一起坚守承诺。
就像雪地里的小雪人守护着小勇，这份纯真的约定，也守护着小云飞童年里最珍贵的善意与温暖，陪着他和小勇一起，在冬日的寂静里，期待着春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