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王府书房内。
青罗与纪怀廉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
案上摊着今日从靖远侯府带回的宴席筹备条目,墨迹已干,但两人的心思显然已不在此处。
“端王遇刺一事,王爷如何看?”青罗率先打破沉默,指尖无意识地点着案上的纸张。
纪怀廉沉吟片刻,缓缓道:“太过蹊跷。二皇兄中毒昏迷二十余日,太医束手无策,偏在此时遇刺,反倒醒转。刺客入府却只伤皮肉,不取性命——这不像刺杀,倒像……”
“倒像有人在逼他醒来。”青罗接道,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纪怀廉点点头,看向她:“想必二皇兄等了些时日,终是不愿再等了,”
青罗抬起眼看向纪怀廉:“王爷,若一切如我们所推断,端王中毒为演戏,那你中毒就是他的手笔,惊马一事必然与他脱不了干系!”
纪怀廉眼中寒芒闪现:“马匹最终消失在晋王府后巷,京中流言四起,他虽未曾将你掳去,也成功将祸水引向了二皇兄。若非本王隐而不发,便真要与二皇兄对上一番。”
书房内烛火噼啪一响。
“我原本也只是怀疑。”青罗缓缓道,“是今日端王遇刺,才让我确认此事是他策划,再嫁祸晋王。”
她站起身,在书房中缓缓踱步:“端王中毒昏迷,若一直不醒,晋王身上的脏水便洗不尽了。所以必须要让端王醒来。端王一旦醒转,事情就不一样了。他可以指认凶手,可以哭诉冤屈,淑妃娘娘更可以在皇上面前痛陈利害——你看,今日她不就字字句句直指晋王吗?”
纪怀廉脸色渐沉:“二皇兄此次出手,故意引得淑妃再次指证他。而他也正好借机在父皇面前指出,端王既中毒昏迷二十多日,却被一刺便清醒了,其中有不合常理之处。”
“是!”青罗停步,转身看他,“晋王这一拳,打醒了装死的端王,打散了泼向自己的脏水,更让皇上看清了——有人要一石二鸟,既要害端王,又要嫁祸晋王。”
她重新坐下,声音压得更低:“若晋王还留下了其他线索,便是他走了,京中的其他人也未必能安稳,他定会将其他人一并扯入这场混战中。”
纪怀廉沉默良久。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极轻的叩门声。
“进。”
门悄无声息地推开,一道黑影闪入,是甲三。
他单膝跪地,声音低沉:“王爷,宫中消息——皇上命晋王殿下三日后离京回北境,端王、康王亦将于不久后返回封地。”
烛火摇晃,映得两人神色明灭不定。
青罗看向纪怀廉:“皇上也来搅浑水了。端王遇刺,留在京中只会继续生事,不如让他回封地养伤;晋王被流言所困,离京既是避嫌,也是保全;康王怕是也被疑上了,一并送走。”
她顿了顿,忽然道:“王爷,宴席是三日后?”
“正是。”
“请帖可都发出去了?”
“尚未,原定明日……”
“快!等不及明日了。”青罗果断道,“王爷现在就写一份请帖,将宴席之事言明,派人连夜送往晋王府。”
纪怀廉一怔:“二皇兄三日后便要离京,这宴席恐怕不能参加……”
“人走可以,银子得留下。”青罗狡黠一笑,“晋王离京前若能在宴席上带头捐银,便是向京中百官表明态度:他行事光明磊落,即便蒙冤离京,仍愿为善举出力。这对王爷、对青蕴堂、对晋王自己,都是好事。”
纪怀廉恍然大悟,立即铺纸研墨,提笔写起请帖。
青罗看着他挥毫落笔,忽然又道:“端王离京那日,王爷可要去相送?”
笔尖一顿。
纪怀廉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自然要送。二皇兄病体未愈,又遭刺杀,我这做弟弟的,怎能不表表关心?”
青罗笑了:“那我便提前备一份惊喜,等端王离京那日奉上。”
“惊喜?”纪怀廉挑眉。
“一份能让端王殿下铭记于心的惊喜。”青罗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他既敢给王爷下毒,又派人来杀我,便该想到会有一日。”
纪怀廉看着她,忽然也笑了:“那本王便再添两匹烈马,赠予二皇兄路上代步——但愿他驾驭得住。”
两人相视一眼,眼中皆有冷意。
请帖很快写好,纪怀廉唤来甲三,命他亲自送往晋王府。
甲三领命而去,身影如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
两人也各自回去歇下,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