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苏府大门,仿佛瞬间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外界的些许寒意与刚刚门口的微妙气氛,立刻被扑面而来的喧嚣热浪与浓郁喜气冲散。
府内,当真是热闹非凡!
目光所及,皆是忙碌而喜庆的景象。训练有素的苏家族人与仆从们身着统一的服饰,步履匆匆却井然有序地穿梭于宾客之间,端茶递水,引路传菜,确保着这场盛大婚宴的每一个环节都顺畅无虞。他们脸上也带着与有荣焉的笑容,为主家的喜事尽心尽力。
庭院深深,廊腰缦回,每一处都装点着大红绸缎、双喜剪纸和精美的宫灯。假山流水旁,曲径通幽处,都设了雅座,供宾客歇息交谈。
而来贺的宾客们,更是囊括了金陵乃至江南地区的政商名流、文化耆宿、世家子弟。男士们或西装革履,或身着传统长衫,女士们则珠光宝气,衣裙翩跹。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手持香槟或清茶,言笑晏晏。高谈阔论与低声细语交织,恭贺道喜之声不绝于耳,构成了一幅鲜活的上流社会交际图景。
空气中弥漫着酒香、茶香、糕点甜香与若有若无的花香、女士们的香水味,混合成一种独属于盛大庆典的、令人愉悦的气息。
龙霄与苏月一行人(加上上官凌云)在苏母的引领下穿过人群,他们所过之处,自然吸引了不少或明或暗的打量与窃窃私语。显然,苏家小姐与这两位气质非凡的年轻男子,尤其是以那种方式登场的龙霄,已然成为了这场婚宴中备受关注的焦点之一。
苏母一边走,一边不时与相熟的宾客点头致意,笑容得体,尽显女主人的风范。她将龙霄和苏月引向主厅的方向。
主厅之内,气势更为恢宏。上百张铺着大红桌布的席面整齐排列,觥筹交错,熠熠生辉。宾客们在引礼人员的悉心指引下,陆陆续续找到了写有自己名帖的座位安然落座,人声鼎沸,喜庆的气氛达到了高潮。
龙霄与苏月自然被引往最前方、视野最佳的主家席。这一席,紧邻着典礼舞台,坐的都是苏家最核心的成员以及至亲。
虽然龙霄与苏月尚未举行正式仪式,更无夫妻之实,但在苏家上下看来,他龙霄,早已是苏家默认的、分量极重的 准女婿。其背后所代表的龙家,更是苏家的重要盟友与倚仗。
因此,将他与苏月一同安排在主家席,坐在苏正宏、柳婉如夫妇近旁,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事情。这不仅仅是一个座位,更是一种无声的宣告和认可,向所有在场宾客昭示着龙霄与苏家紧密不可分的关系,以及他在苏家内部超然的地位。
龙霄对此泰然自若,并无丝毫受宠若惊或拘谨之态,仿佛本就该如此。他绅士地为苏月拉开座椅,待她落座后,自己才在她身旁从容坐下。
主家席上,气氛相较于其他桌席,少了几分纯粹的喧闹,多了几分沉稳与威仪。坐在上首的,除了苏正宏夫妇,还有几位气息沉凝、眼神锐利的老者,显然是苏家真正的底蕴人物。
其中一位,身形消瘦,穿着朴素的深色唐装,脸上皱纹如刀刻,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开合之间精光隐现。他并未过多关注场中的热闹,目光反而大多时间落在龙霄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此刻,他端起面前的紫砂杯,轻轻呷了一口热茶,目光依旧停在龙霄脸上,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龙霄耳中:
“后生可畏啊……”
龙霄与苏月在主家席落座,他的目光自然地扫过同桌的几位气度不凡的老者。当视线落在那位身形消瘦、目光锐利的唐装老者身上时,他敏锐地察觉到对方审视的目光,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称呼。
一旁的柳婉如心思细腻,立刻察觉到了龙霄的细微迟疑,她微笑着侧身,用恰到好处的声音介绍道:“龙霄啊,这位是陈老,和你一样,都是军方的人,也是墨骁的授业恩师。”
龙霄闻言,心中顿时了然。
陈老?墨骁的师父?
他立刻回想起之前了解到的信息,眼前这位看似普通的老者,赫然正是华国军方威名赫赫的五大顶尖高手之一,地位尊崇,实力深不可测。
他当即收敛心神,态度恭敬而不失气度地微微颔首致意:“陈老。”
陈震星看着龙霄不卑不亢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他放下茶杯,那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再次响起。
“墨骁那小子,倒是会做人。不过,把你这样的人才,直接‘塞’进猎空那地方,虽说也是为国效力,但总觉得……有些大材小用,可惜了。”
龙霄面对陈老的评价,神色不变,语气谦和而沉稳地回应道:“陈老过誉了。无论身在何处,所做何事,只要是为华国效力,便谈不上可惜。”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回应了陈老的“惋惜”,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和胸怀。
陈震星闻言,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露出一抹淡淡的、意味深长的笑容。他没有再继续与龙霄深究这个话题,而是转头看向坐在主位、一直笑眯眯听着他们对话的苏家老爷子苏浩明,语气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羡慕:
“老苏啊,你这老家伙,真是好福气!瞧瞧这孙女婿,要模样有模样,要气度有气度,要本事有本事,看得我们这些老家伙,不知道有多眼热羡慕啊!” 他这话半是玩笑,半是真心,龙霄这样的年轻人,无论放在哪个家族,都是足以让掌舵者欣喜若狂的麒麟子。
苏浩明老爷子闻言,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如同盛开的菊花。他呵呵一笑,带着苏家掌舵人特有的从容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摆了摆手,语气亲昵地反驳道:
“你这老家伙,说的什么见外话!什么你家我家的?陈涵那妮子,温柔贤淑,知书达理,不早就是我苏家的孙媳妇,是墨骁那小子的贤内助了吗?咱们苏、陈两家,早就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了!既然是自家人,干嘛还说这两家话,平白让人生分?”
苏老爷子这番话,既抬高了陈老的孙女、今日的新娘陈涵,点明了两家联姻的亲密关系,又巧妙地将陈老的“羡慕”化解为“一家人”内部的夸赞,瞬间将气氛拉回到了和睦温馨的基调上,充分展现了其高超的处世智慧。
陈震星被苏浩明这么一说,也是哑然失笑,指着老友摇了摇头,却没再反驳。确实,苏陈两家联姻,关系早已密不可分,他刚才那话,倒真显得有些“见外”了。
宾客渐满,吉时将至。
主家席上,苏正宏接到管事的低声提醒,他微微颔首,随即从容起身,先是向在座的陈老、自家老爷子苏浩明等人点头致意,然后侧身,温和地对着身旁的柳婉茹低语了一句:“婉如,时辰差不多了。”
柳婉茹立刻会意,脸上那得体优雅的笑容不变,也随之站起身来。她先是朝着同桌的几位重要女宾和长辈们歉然一笑,声音温婉:“诸位慢用,我们先去准备一下,稍后典礼就要开始了,失陪片刻。”
说罢,她便与苏正宏一同,在几位苏家核心人员的簇拥下,暂时离开了喧闹的主厅。
他们的离去,如同一个明确的信号,让原本就喜庆的氛围中,更增添了几分庄严和期待。所有人都知道,这场备受瞩目的婚礼,最重要的仪式部分即将拉开帷幕。侍者们的身影更加忙碌,进行着最后的检查和准备;乐师们调试着乐器,准备奏响幸福的乐章。
龙霄与苏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对这场属于兄嫂婚礼的祝福与重视。苏月轻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披肩,龙霄则坐姿更挺直了些,目光平静地望向那精心布置的典礼台。
整个苏府,仿佛都在这一刻屏息凝神,等待着那对新人登场的神圣时刻。
就在全场宾客的注意力都被即将开始的婚礼仪式吸引,目光聚焦于流光溢彩的舞台之时,坐在一旁的陈老却忽然不着痕迹地朝身旁的龙霄招了招手。
龙霄虽有些意外,但出于对这位军方宿老、亦是苏墨骁师父的尊重,他还是配合地微微倾身过去,低下头,恭敬地低声道:“陈老,您有何吩咐?”
陈震星点了点头,脸上那惯常的严肃神情缓和了些,带着一丝长辈请求晚辈帮忙时难得的、略显不自然的温和,他压低了声音:
“龙霄啊,我老头子今天就倚老卖老,想请你帮个忙。”
龙霄心中微动,面上不动声色,依旧保持着恭敬的姿态:“您老言重了,请讲。”
陈老沉吟了片刻,似乎在想如何措辞,最终才带着几分不太好意思,却又充满期盼的语气说道:
“呃…这个…墨骁和小涵今日成婚,是大事,也是喜事。我知道他们年轻人,尤其是墨骁,身上担子重,公务繁忙,难得有真正属于自己的时间。”
他顿了顿,目光带着深意看向龙霄,
“所以,我想请你这位龙家少主开开金口,看能不能从你龙家……暂借两名得力的人手,在一些不太紧要、却又耗时的事务上,帮墨骁分担一段时间。也好让这对新人,能有一点真正属于自己的时间,安稳度日,不必立刻就被俗务缠身。这……也算是我这个做长辈的一点私心吧。”
龙霄是何等聪明之人,立刻便听懂了陈老的弦外之音。什么“分担事务”、“安稳度日”,核心意思就是希望苏墨骁和陈涵婚后能有更多相处时间,最好能尽快为两家开枝散叶。但苏墨骁身份特殊,职责在身,不可能长期休假,唯一的办法,就是找能力足够且信得过的人,暂时接替他一部分工作。
想明白这点,龙霄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了然又带着点善谑的笑意。这陈老,为了抱徒孙,也是用心良苦,连“借人”这种主意都想出来了,还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