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托尼粗重的喘息和战甲偶尔发出的微弱电流嘶鸣。震惊、困惑、干渴、还有伤口的钝痛，一起撕扯着托尼的神经。他看着龙霄那双平静无波、仿佛能映出他此刻狼狈模样的眼睛，一时间竟忘了言语。魔法？规则？这到底是什么鬼话？
就在这时，龙霄的目光似乎从他身上移开了一瞬，落向了不远处沙丘阴影下，一株顽强挺立的、表皮干枯皲裂的仙人柱。
托尼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不明白这又是什么意思。难道这古怪的家伙对沙漠植物有兴趣？
只见龙霄抬起了手，依旧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对着那株仙人柱，五指缓缓向内弯曲，做了一个虚空抓取的动作。
这一次，托尼清晰地看到了变化。
那株仙人柱骤然一颤！并非被风吹动，而是仿佛从内部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粗暴地攫取、挤压！它厚实坚韧的表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干瘪、枯萎下去，由灰绿转为死寂的枯黄，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密的、如同被瞬间抽干所有生命力的龟裂。
而与此同时，在龙霄虚握的掌心前方，空气开始不自然地氤氲、波动。一缕缕、一丝丝透明澄澈的液体，违背重力地、从仙人柱急速干瘪的躯体中被强行“抽”了出来！它们在空中蜿蜒汇聚，速度极快，转眼间便凝聚成了一颗拳头大小、浑圆剔透、内部仿佛有微光流转的水球。
水球静静地悬浮在灼热的空气中，距离托尼的脸不过一臂之遥。清澈的水滴映照着刺目的阳光，边缘折射出细小的彩虹。
托尼彻底呆住了。
他下意识地咽了口根本不存在的唾沫，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眼睛瞪得滚圆，死死盯着那颗违反了一切物理定律、凭空出现的水球。他能感觉到那水球散发出的、与周围炽热环境格格不入的湿润凉意，甚至能闻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植物的清新水汽。
“喝吧。”
龙霄的声音将他从石化状态中惊醒。依旧是那平淡得不带丝毫情绪的语气，仿佛从仙人柱里徒手抽水只是递给他一杯再普通不过的白开水。
托尼机械地、缓慢地转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视线从水球移到龙霄脸上。那张脸上没有任何施舍的意味，也没有丝毫炫耀神通的得意，平静得令人心头发毛。
“这……这……”托尼的声音干涩得如同沙砾摩擦，“这是……谢谢。”最后两个字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难以置信的茫然和一种本能的、对生存资源的渴望。他甚至忘了去思考这水能不能喝，安不安全，只是被眼前这神迹（或者说魔法）般的景象冲击得头脑一片空白。
他伸出颤抖的、沾满沙尘的手，小心翼翼地靠近那颗悬浮的水球。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是真实的液体。他笨拙地试图拢住它，但水球似乎被无形的力量托着，稳定地停在那里。他只好凑过去，用嘴去触碰。
清凉、略带一丝植物涩味、但无比甘甜的水流入口中，瞬间滋润了他干渴欲燃的喉咙和口腔。这感觉真实得让他几乎落泪。他贪婪地喝了几大口，直到水球肉眼可见地缩小了一半，才勉强停下，长长地、满足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濒临崩溃的身体恢复了一丝元气。
理智随着水分的补充稍稍回归，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汹涌的困惑和震撼。他抱着还有些发晕的脑袋，看着手中剩余的水球，又看看那株已经彻底枯死、变成一堆朽木的仙人柱，最后目光落回龙霄身上。
“你……你到底是谁？”托尼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多了几分探究和迫切，“这是什么原理？能量场操控？分子层面的物质剥离与重组？还是……真的是魔法？”他试图用自己所能理解的科学术语去套用，却发现哪一个都解释不了眼前这种神奇的能力。
托尼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龙霄脸上，试图从那片深潭般的平静中挖掘出任何一丝可以理解的线索。仙人柱的骤然枯萎，凭空凝聚的水球……这些景象如同烙印般灼烧着他的认知体系。他需要答案，一个能将这些“奇迹”纳入逻辑框架的答案，哪怕这个框架需要被彻底打碎重建。
龙霄迎着他的目光，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仿佛托尼的追问早在他预料之中。他略一沉吟，似乎在组织一种对方能够理解的表达方式。最终，他选择了最直接，也最惊世骇俗的说法。
“我名，龙霄。”他的声音平稳地响起，穿透干燥的空气，“来自……另一个世界。”
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用词，或者说，在选择透露多少信息。“来此方天地，是为磨砺己身，以求……更强。”
他的解释简洁到近乎敷衍，却又蕴含着爆炸性的信息量。另一个世界？磨砺变强？这听起来像是某些奇幻小说或蹩脚科幻片的开场白，但结合刚才亲眼所见的那近乎“造物”或“毁灭”的力量，托尼发现自己竟然无法立刻嗤之以鼻。
龙霄似乎并不在意托尼能否消化，他微微侧身，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旁自始至终如同雕塑般静立的五竹。“他叫五竹，我的仆从。”
五竹对龙霄的介绍没有任何反应，黑布下的面容依旧朝向虚空，仿佛外界的一切——包括托尼的震惊——都与他无关。他身上没有任何能量波动，没有科技装备的痕迹，甚至连呼吸都微弱到近乎消失，却给人一种渊渟岳峙、深不可测的奇异感觉。
托尼的嘴巴微微张开，视线在龙霄和五竹之间来回移动。另一个世界？仆人？磨砺变强？这几个词在他天才但此刻有些过载的大脑里碰撞、组合、又裂解。他本能地想要反驳，想要用科学理论去解构，想要质疑这是否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针对他托尼斯塔克的庞大恶作剧或新型心理战。
但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干渴刚刚被那神奇的水球缓解，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水球微凉的触感，不远处那株迅速化为朽木的仙人柱就是最沉默也最有力的证据。这一切都太真实，太超越常理了。
他用身上那件在逃生和坠落中变得破破烂烂、沾满油污沙尘的昂贵衬衫下摆，徒劳地扇了扇风，试图驱散一些火辣的阳光和心头的燥热，也像是借此动作整理自己混乱的思绪。
“呃……呃……”他罕见地有些词穷，平日里舌灿莲花、嘲讽技能点满的状态此刻荡然无存。最终，他扯出一个有些僵硬、混合着惊愕、自嘲和尚未完全接受现实的表情，目光复杂地重新聚焦在龙霄身上。
“好吧，”他舔了舔依旧有些干裂的嘴唇，声音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无奈和更深的好奇，“看来我今天的‘惊喜套餐’还没结束。我，托尼斯塔克，亿万富翁，天才，慈善家，刚刚从恐怖分子手里飞出来，在阿富汗的沙漠里，不仅差点渴死，还……认识了一个……两个不得了的人。”
就在托尼试图消化“另一个世界”和“磨砺变强”这些超现实概念，并准备进一步追问时，远处天空中传来的、由远及近的螺旋桨轰鸣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那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明显的军用特征，迅速撕破了沙漠的死寂。
托尼抬头望去，只见几架涂着美军标志的武装直升机，如同几只钢铁巨鸟，正排成搜索队形，从沙丘后方低空飞来。它们显然已经发现了沙漠中这醒目的“金红残骸”以及旁边的几个人影，立刻调整方向，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缓缓降落。
强劲的气流卷起漫天黄沙，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托尼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挡在面前，龙霄与五竹则是一动不动，只有衣衫在狂风中猎猎作响，仿佛那足以掀翻普通人的气流于他而言不过微风。
直升机稳稳落地，舱门猛地拉开。一个穿着军装、神情焦灼中带着巨大惊喜的身影，几乎是从还未完全停稳的飞机上跳了下来，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松软的沙地，不顾一切地朝着托尼冲来。
“托尼！上帝啊，你还活着！”詹姆斯·罗德上校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如释重负，他冲到托尼面前，一把紧紧抱住了自己这个狼狈不堪、战甲破烂的好友，力气大得让托尼龇牙咧嘴。
“咳咳……轻点，罗德，我这身行头可经不起你这么热情。”托尼拍了拍罗德的后背，虽然嘴上抱怨，但眼中也闪过一抹劫后余生的真切感动。
罗德松开他，上下打量着他这副凄惨模样，又是心疼又是后怕，随即目光落在旁边那堆马克一号的残骸上，习惯性地带上了一丝揶揄，试图用调侃来冲淡过于沉重的气氛：“还坐你的快乐吉普吗？”
托尼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好了罗德，别挖苦我了。我这辈子没这么狼狈过。”他顿了顿，侧过身，示意罗德看向一直静静站在旁边，对直升机降落和罗德的出现都毫无反应的龙霄和五竹。
“给你介绍一下，”托尼的语气变得正式了一些，虽然依旧带着挥之不去的震惊余韵，“这两位是……龙霄先生，和他的同伴五竹。多亏了他们，在我最需要水的时候……嗯，帮了我一把。”
他巧妙地略过了“凭空造水”和“另一个世界”的细节，只强调了结果。毕竟，他自己都还没完全搞明白，更不想在罗德和一群大兵面前解释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那只会让情况变得更复杂。
罗德的目光这才从托尼身上移开，带着军人特有的审视和警惕，看向龙霄和五竹。眼前两人的装扮和气场与这片战场边缘的沙漠格格不入。黑衣青年气质沉静得过分，而那个蒙着眼、沉默伫立的人，更是给人一种莫名的压力。他们是怎么出现在这远离人烟的沙漠里的？又怎么会恰好遇到托尼？
“你们好，”罗德保持着基本的礼貌，但语气中的探究意味明显，“感谢你们对托尼的帮助。我是詹姆斯·罗德，美国空军上校。你们是……？”
龙霄的目光平静地落在罗德身上，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却没有开口回答的意思，仿佛罗德的疑问和身份都不值得他特意说明。
托尼见状，立刻接话，试图打消罗德的疑虑，同时也是一个临时起意的决定：“他们是……呃，我在沙漠里遇到的旅人。对，旅人。总之，他们救了我，至少没让我渴死。所以，”他转向龙霄，尽管内心依旧波澜起伏，但脸上已经重新挂起了属于托尼斯塔克的、带着点玩世不恭和不容拒绝的笑容，“龙霄先生，五竹先生，为了表达我的谢意，我想邀请你们去我的地方——马里布的海边别墅，好好休息一下，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当然，如果你们暂时没有别的计划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