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清韵院响起一阵啼哭声。
“哇哇——”
婴儿的啼哭声,听在宜修耳中,如天籁一般悦耳,哇哇大哭的小家伙,是她两世最深的寄托。
屏风外的胤禛,听着孩子的哭声,也是极为激动,“哭声洪亮,宜修,咱们的孩子就是好。”
古人是最忌讳产房血污的,胤禛不能进来,只能隔着屏风瞧两眼里头的母子。
宜修喜极而泣,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柔声应和了两句,把孩子搂进怀里哄着,唱着起了儿歌。
“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个夜哭郎,过往行人念三遍,一觉睡到大天亮。”
“阿妈阿妈月光光,阿儿阿儿在梦乡,东照流水西照河,莫惊梦中小儿郎。”
“好儿郎,快长大,长大把弓拉响……”
屏风内的弘晖睡得香甜,屏风外的胤禛泪流满面。
那是乌雅氏从未给他唱过的儿歌,宜修却为他和他的孩子唱了,胤禛内心名为母爱的贫瘠之地,随着佟佳贵妃关怀,珊瑚姑姑的维护,宜修一尘不染的母爱等组成的细雨浇灌,终于再度长出了嫩芽,迎来了生机。
宜修眼光柔柔,说:“爷,咱们没有的,咱们的孩子会有。”
胤禛不住地点头,他和宜修都是庶出,幼年不受待见,可他们的孩子,怎能走他们的老路。
宜修这才抱着孩子安心睡去,嘴角带着一抹不自然的笑意,那笑透着势在必得的欣喜……
洗三这日,清韵院卧房,寒风被挡在棉帘之外,室内暖意十足,馥郁悠缠的牡丹合香缭绕不绝,驱散了卧房内曾经的血污气息。
牡丹金丝床幔高悬,宜修靠在枕头上,李嬷嬷和红嬷嬷接力为宜修推拿腿部,缓解宜修浑身的骨头仿佛被车轮碾压过无数遍的疼痛。
宜修眉心颦蹙,不时发出轻哼之声,双眼却直勾勾地盯着门帘。
剪秋进来后,兴致勃勃地说着洗三宴上的事儿,直郡王和太子斗了几句嘴,大福晋和太子妃劝了两句,就围着小阿哥转。
大福晋说希望腹中孩子能有弘晖小阿哥这般健壮,太子妃也觉得小阿哥哪哪都好,还关怀了宜修几句。
三福晋没来,但田侧福晋来了,送了厚礼,五福晋、七福晋、八福晋、九福晋都露了面,但关系不怎么好,尤其是八福晋看着就盛气凌人。
皇上携贵妃来了,还将奶娘招至身边,仔仔细细打量了弘晖好几眼呢,调侃胤禛:“不愧是朕的孙子,比他阿玛出生时强多了,长得真白嫩。”
此话引得众人一阵哄堂大笑,胤禛被挤兑的有些手足无措,佟佳贵妃适时解围,“当初四阿哥洗三时,姐姐怀里孩子黑黢黢的,还瘦,自是不如弘晖如此白净,可见是像了他额娘,万岁爷好眼光!”
康熙应和两句,喜官就喊吉时已至。
洗三礼,办的格外隆重,康熙亲至,阿哥们也来了,原本怕生的十七胤礼、十八胤祄,立马跑到康熙身边瞅小侄子。
太子打趣道,“小孩就是喜欢逗更小的,来的时候不消停,来了见着笑容满面的四弟又怕的哭了,现在到兴致勃勃的。”
康熙闻言,看着三头身的十七,和两头身的十八,笑着问,“是这样吗?”
“四哥不笑的,可又笑了。”小十八打着胆子说了实话,令胤禛再度被众人扫视。
见胤禛这般局促,原本心有芥蒂的太子、胤禔,瞬间没了想法,老四第一个得嫡子,总好过对方得。
胤禔瞧了胤礽一眼,胤礽装作看不到,两人之间的火药味十足,但顾忌康熙,也没再当场阴阳怪气嘲讽。
吉时,添盆开始,艾草煮过的水被倒入大盆,康熙第一个舀了勺清水,又往浴盆放了好些个寓意好的金银馃子。
接生嬷嬷唱念:“长流水,聪明伶俐。”
佟佳贵妃紧随其后,然后是依次是太后、后妃宫里的嬷嬷,太子,胤禔、胤祉等人。
添的不是枣儿、桂圆、栗子之类的喜果,就是各种金银馃子,每添一次,接生嬷嬷就唱一次“早儿立子,连生贵子,桂圆桂圆,连中三元”。
然后就是洗三,第一个孩子洗三,胤禛格外卖力,特意亲自去了康亲王杰书、恭亲王常宁府上,请两位叔母帮忙。
康亲王福晋小心翼翼地抱着弘晖走到盆前,恭亲王福晋则是一边手持棒槌搅水,嘴里一边说吉祥话:“一搅二搅连三搅,哥哥领着弟弟跑。七十儿,八十儿,歪毛儿、淘气儿,稀里呼噜都来啦!”
而后,掀开襁褓,用冷水撒了撒,冷水一激,弘晖哭的震天响,离得近的胤禔耳朵都嗡嗡作响,和大福晋打趣,“听这声音,就不是老四这个四力半能生得出来的,可见我那弟妹身子骨不错。”
大福晋摸了摸肚子,眸中一暗,是啊,母体好,孩子才好,可她……接连生育,身子骨都垮了。
胤禔牵起大福晋的手,试图给她些信心,又暗暗祈祷:嫡子快来吧,再不来……他和福晋要么疯要么分。
老大夫妻心情低沉,旁人却是一脸欣喜,“响盆”越响,孩子越康健。
而后康亲王福晋把生姜放在弘晖脑门上,象征性用艾叶灸了一下,恭亲王福晋则在安抚好弘晖后,拿起葱白轻轻打了弘晖三下,康亲王福晋念道:
“一打聪明”。
“二打伶俐。”
“三打邪魔。”
弘晖哼唧了两声,紧闭眼睛,似是恼怒为什么挨打,任凭康熙怎么逗弄都不睁眼,贵妃心疼孩子,说着天冷,帮忙让奶娘把孩子抱下去。
宜修瞅了瞅被抱回来的儿子,怎么看怎么稀罕,她的弘晖,合该配得上这世间最好的。
清韵院上下更是喜气洋洋,小阿哥康健,主子又要扶正,往后清韵院就是正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