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胤禛洞房时的清醒状,哪有半点醉酒样?
但不得不说,未雨绸缪、韬光养晦这一块,胤禛绝对是行家。
而借势这方面,宜修深谙其道。
知晓胤禛和太子的对话后,便和胤禛商量,由他照看弘晖些许时日。
弘晖是胤禛如今唯一的儿子,还是嫡子,肯定是在乎的,但照看儿子……胤禛还是有些犹豫的。
他不会照看小孩,万一弘晖哭了尿了,他怎么办?一想到弘晖响盆时的大嗓门,多少是有些抗拒的。
“爷,做戏做全套。”宜修先是定了基调,这才一脸为他着想地说,“虽说咱们清了府里的探子,可不少奴才都是内务府拨过来,还有宫里赐下来的。你和二哥说的话,瞒得住别人容易,瞒住……”
食指指了指天,“您既在二哥那儿,说了想儿子的话,行动上就得有所表示。否则,岂不是心口不一、满心钻营?”
这话一出,胤禛额头直冒冷汗,险些忘了皇阿玛。
是啊,皇阿玛的掌控欲,看二哥就知道了,毓庆宫上下的奴才进出,都逃不过皇阿玛的眼睛,他府里还用说?
皇阿玛自己可以防备二哥,但别人要是跟二哥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皇阿玛第一个就容不下。
请安那日早上,胤禛发了火后顺从地回了前院,就是急着照看儿子。
谁养孩子谁心疼!康熙这么多个儿子,为什么就太子特殊?除了对已故仁孝皇后的移情外,就是太子自襁褓起,就是康熙一手养大的。
别的孩子,额娘得宠了,康熙瞧两眼,或是碰见了,问两句,再者进了上书房,时不时抓一抓孩子功课,至于吃穿住行、心情好坏,康熙压根不清楚,那都是妃嫔和奴才该管的。
太子就不一样了,天冷了,康熙会想衣服穿足了没,炭火够不够用,今儿得添一道羊汤给孩子驱寒,还得吩咐内务府给太子赶制披风、大氅、暖手、棉鞋……当爹又当娘,亲手拉扯长大的孩子,当然独一无二又格外上心!
胤禛早些年因康熙偏心太子有些埋怨,等他也养了孩子,看着弘晖的无齿笑容,时不时伸手要他抱,才明白:什么偏心?那都是正常反应!
一开始养弘晖,哪怕有奶嬷嬷和珊瑚姑姑帮衬,胤禛还是不敢碰孩子,可养着养着……就上了瘾。
以前在书房一心办公,不觉时光流逝,现在隔三差五逗弄下小小一个的弘晖,再埋头处理公务,只觉时光飞快。
眨眼就从天亮到天黑,明明还没抱几下弘晖呢,孩子就要被奶嬷嬷抱下去喂奶、换尿布……
啧,不怪宜修觉得奶嬷嬷碍眼,他也觉得这些个奴婢没眼色,早晚都打发了!
胤禛正逗弄哈着口水的小娃娃,一边擦口水,一边嘴里发出“咯咯”的响动逗孩子玩,珊瑚姑姑看着这一幕,笑着打趣:“贝勒爷小时候可没小阿哥这么乖。”
胤禛耳尖一动,略略有些脸红,“爷怎么不记得。”
庆姑姑端着凉茶上前,调笑着说起胤禛小时候的事儿,“你三个月大的时候,手里总要抓点什么,有时是娘娘的头发,有时是花瓶里的花,有时是纸张。原也没什么,偏偏您总忍不住把手里的东西往嘴里放,还总是瞅着别人瞧不见的时候放。娘娘不得不派让我们几个轮流看着您。
“您还是个小机灵鬼,娘娘每每被您扯乱了发髻,刚想凶一凶,您就啊啊啊啊地叫上了,娘娘看得心都化了,那还记得先前您的捣乱。”
珊瑚姑姑接过话茬说:“等您长大一些,会滚会爬了,就爱到处折腾。娘娘只好命令人,把屋内的边边角角都用棉布包起来,饶是这样,承乾宫每日也要换掉一批摆件、瓷器什么的,就怕摔着了您。”
胤禛听着听着羞红了耳根,这些他都不记得,只记得承乾宫后院的花花草草被他祸害了个干净,地下的蚂蚁窝都开挖过,拆了七八个秋千……仅此而已,仅此而已。
宜修安排好富察氏、舒舒觉罗氏、辉佳氏的住处,刚走到书房前,就听了一耳朵的糗事,没忍住笑出了声。
银铃般的笑声,令胤禛更羞赧了,丢人丢到儿子面前不说,连福晋都知道了。
瞥了眼还在滔滔不绝的庆姑姑、珊瑚姑姑,只得板着脸让人出去,他要和福晋、孩子独处!
宜修挥了挥手,让剪秋等留在书房外,径直提着裙摆进了屋,胤禛端坐在榻边,一手握着弘晖胖嘟嘟的雪藕胳膊,一手端茶缓缓品茗,宜修微微见了礼,便坐在了他旁边。
胤禛抬眸看了眼宜修,今儿是一身石榴子色的吉服,发髻上珍珠钗夺目,与珍珠耳坠相得益彰,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爷,妾身今儿去了咸福宫、慈宁宫和毓庆宫。”
“毓庆宫?”
“是,二嫂有孕在身,妾身进了宫怎好不去探望?”宜修气定神闲地坐在一旁,笑着叉了个梨块递到胤禛嘴边。
胤禛尝了下,丝丝清甜,“是爷忽视了,你想的很好。”女人之间的来往,还得是福晋出面,他想的还是浅薄了些。
“太后娘娘果真有替……”宜修故作停顿,还是一如既往地用姑母来称呼乌雅氏,“姑母没少给温宪传信,连贵妃娘娘都提点妾身,要多加防范呢,好在十三的额娘,敏嫔娘娘时时盯着。”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胤禛蹙眉评了一句,无不感慨道:“她早晚会再出来的。”
这是实在话,康熙和胤禛皆是“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个性,可康熙在女人这一块,还是比较柔情的,没有胤禛做的那么绝。
但凡给他生儿育女,或是真心宠爱过的女人,再怎么失宠,康熙都会在人前给她们几分体面的。
乌雅氏再不济,也开怀过六次,有三个长成的孩子,康熙多少会看在温宪、十四的份上给她复位的,当然,妃位不一定,可嫔位……多半是有的。
“可也不能现在就出来!”宜修狡黠一笑,咻的起身,阴阳怪气地恭贺道:“贺喜爷了,这两月日日小登科呢,夜夜做新郎官呢。”
……
诡异的沉默持续了一刻钟,胤禛颇有些手足无措,耳根子红透了,嘟囔着嘴反驳道:“你胡说些什么,爷,爷就跟你洞房了,哪来的日日小登科?孩子面前瞎说些什么!”
望着弘晖扑闪扑闪的大眼睛,胤禛总觉得什么东西掉了一地,心里有道口子决了堤,羞于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