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后院风波劝说和疑惑(五)
是夜,宜修与胤禛秉烛夜谈,但相谈并不“甚欢”。
二人骨子里的权欲不相上下,极强的掌控欲使得两人分外不满苗武早产,无论谁掺和,都要追究到底,容不下此等心思险恶之人。
可怎么查,谁来主理,谁掌控全局,颇具争议性。
胤禛恨不能把一切抓在手里,宜修则反感胤禛插手后院事宜,打定主意坚决落实“男主外女主内”。
至亲至疏夫妻,两人如出一辙的出身和不受待见的经历,让双方瞧见对方时不由自主带入自身视角。
饶是宜修重生以来一点点打破了胤禛对她的刻板印象,但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胤禛又猜疑心重,委实不放心宜修一手追查此事。
哪怕心知肚明宜修不是幕后人,却也不吝报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宜修是否听之任之,是否推波助澜,是否刻意纵容,避免后院出现个和弘晖年岁相仿的孩子。
宜修呢,则是坚持女人的事归女人管这条底线,有些规矩必须立起来,不然往后她就得被困于后宅,拘于女人间的算计中,没完没了应付一茬又一茬的妾室。
她重生不是为了继续囿于一方小天地,而是要扶弘晖当天命帝王,少不得谋算朝堂,不能耽于情爱,更不能被后院束手束脚。
必须要让胤禛知道,自己不是他摆放在后院的花瓶,是他的发妻,则是他的政治同盟,更是他值得赖以信任的自家女主人。
宜修先是从胤禛立场出发,抽丝剥茧分析此事。
“王爷,此事确凿无疑乃我府后院之人所为,但不宜大张旗鼓地彻查。其一,王爷所言极是,老八近在咫尺,若动静过大,恐易被察觉。届时,小事恐演变成大事,而大事一旦传开,王爷晋封郡王之事便难以预料。”
胤禛捻佛珠的手一顿,脸色稍霁,目光由原来的凛冽深沉转为古井无波,略略颔首,赞同此言,示意继续。
月光如水,静静洒落,夜风吹的院中凤尾竹簌簌作响,宜修轻轻点了点胤禛的手心,“大张旗鼓地查探易打草惊蛇,如此一来,想要将暗中下手之人与背后挑唆者一并揪出,便再无可能。”
“爷,我管家六年,手段有目共睹,不明面上给个说法,幕后之人只会越藏越深,或是拼尽全力搅浑水,只怕后院风波不断,还会让两个孩子成为众矢之的。”
“为人父母,哪能不顾忌孩子的安危,不可不防。”
胤禛揉了揉内心,两个孩子虽不是儿子,但也是自己的骨血,若出意外……宜修思虑的是,做嫡额娘很称职,反倒是自己……
“其三,依我之见,此事并非冲着苗、武二位格格而来。红花虽有化血祛瘀之效,运用得当,可为治伤良药;然运用不当,则成为打胎利器。但二位格格皆已怀胎九月,至多引发早产,此事更似是针对那两位刚满六个月的格格,意图使其堕胎,或是为呼伦院两位庶福晋避孕所用。”
“爷,两位庶福晋可是皇玛嬷赐下,其用意就是希望延续爱新觉罗大宗和科尔沁嫡系的血脉,若此事一遭不慎传入皇玛嬷耳中……”
胤禛刹时手一顿,呼吸急促,后怕不已。
别看太后从不过问朝堂事,但对皇阿玛的影响力不容小觑,辜负他老人家得好意、得罪她老人家……必将自绝于皇阿玛跟前!!
“你所言甚是,不可大张旗鼓地查!”
“但也不能就此搁置不查,否则,府中永无宁日!”宜修言辞坚定,话语之意不言而喻,当暗中展开调查。
瞧着胤禛的神情,宜修便知他已放弃公开查探,心中暗自对其又多了几分不满。哼,为了觉罗氏与乌拉那拉氏的支持,上一世此人连亲生儿子都能舍弃,更何况是两位并不受宠的妾室!
自己并未参与此事,自然要让胤禛看清后院究竟有哪些心怀不轨之人,好让他明白,拥有自己这样一位福晋是何等幸运,如此方能彻底稳固自己的福晋之位!
次日,宜修传下话来,称武、苗二位格格同时生产,此乃天意,二位格格不分大小,皆为府上的大格格。
对生育有功的苗武二人诸多赏赐,郑重叮嘱宋云芷、甘佳·元惠务必悉心照料二人,又往蒋氏、李静言身边各增派两位嬷嬷,以助其安心养胎。
霎时间,府中关于二人同时生产的种种猜测与谣言,消散得无影无踪,后院气氛随着洗三宴的隆重展开,愈发祥和。
暗地里,宜修吩咐自己的心腹嬷嬷紧锣密鼓地暗中调查,定要找出这背后的缘由。
李嬷嬷不负所托,经过几日的明察暗访,发现富察庶福晋的心腹小楼近日与厨房的小厮来往密切。
十日前,小楼塞给小厮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嘴里还念叨着:“这事儿办妥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五日前,富察氏的另一个贴身婢女杏花收买了送浣洗衣服的嬷嬷和两个浆洗丫头。
经查证这几日苗武二人换洗的衣物都熏染了混杂少许马麝的依兰香。
李嬷嬷将些告知宜修,宜修心中已然有了几分猜测。
怪不得只是吸入少许混杂在花粉中的红花粉,苗武两人便早产了,原来只是个引子!
宜修又命人仔细查探两位格格早产当日的饮食,果然发现,她们所食的安胎药被人动了手脚。
宜修手握证据,却不着急出手了结躲于幕的富察氏,反倒是让人调查富察氏家中情况:无缘无故的,富察氏又没失心疯,为什么非要铤而走险呢?其中必有隐情。或许可以为我所用。
富察一族人才辈出,马齐马武已经在尚书房崭露头角,比还没出头的张廷玉强多了。
纵然富察氏不过出自富察一族旁支,但就胤禛前世对富察一族的倚重来说,富察一族后劲很足,强过啃老本的乌拉那拉氏百倍。
过了七八日,宜修亲自前往枕风居,探望苗馨满。
苗馨满尚在坐月子,不便见客,宜修顺势免去其请安之礼,微笑着朝她点点头,抱了会儿孩子后,才将孩子交还给奶娘。
“苗格格生育有功,你们这些伺候之人同样劳苦功高。本福晋做主,枕风居上下所有人等,一律赏赐三个月月例。元惠,你先带孩子下去,本福晋有话要与苗格格说。”
甘佳·元惠见苗馨满点头示意,便小心翼翼地招呼奶娘一同离去,枕风居东厢房内,便只剩下宜修与苗馨满两位主子,以及她们身边的嬷嬷。
然而,宜修并未即刻开口,而是静静等待苗馨满有所反应。
许久,苗馨满神态自若,朝着宜修低下头,沉稳地开口道:“妾身感激福晋体恤,福晋此番前来,可是想问妾身与武姐姐生产之事?”
宜修并未作答,依旧面带浅笑,端起茶盏,默默品茶。
苗馨满见状,略显红润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心中忐忑不安,眼巴巴地望着宜修。
半晌,宜修才缓缓开口:“你们生产当日,本福晋便已大致猜出前因后果。此次前来,唯有一个疑问,需要你解答!”
苗馨满听闻此言,长舒一口气,心中稍安,说道:“请福晋放心,妾身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福晋依旧宽宏大量,只要自己永远不惹事生非,福晋便能护女儿与元惠周全。
“甘佳·元惠长久以来对听雨轩那位多有刁难,她有所动作,本福晋并不意外。毕竟,其手段并不高明,破绽百出,一眼便能看穿。”
“韶光阁那位,也参与其中,本福晋着实好奇,你究竟做了何事,才引得富察氏如此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