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冬月十五这一日,天空晴朗,实属难得。
宜修身着一袭湖蓝色贡缎绣蝶纹旗装,慵懒地躺在暖榻之上。她百无聊赖地翻开三福晋、五福晋、七福晋等人送来的信件,其中详细记载着京城内外的各类趣事。
五福晋在信中颇多抱怨,言辞间对胤祺颇为不满。她提及自己与胤祺相处多日,却始终未能有孕,联想到后院那几个庶子庶女,不是时常生病,就是许久未有生育动静,故而字里行间暗指胤祺生育能力或有问题。
七福晋同样在信中倾诉烦恼,称胤佑一心都在侧福晋及其子女身上。她虽对恩宠之事不太在意,但胤佑竟要她再次分出管家之权,全然忘却此前包衣之事,她担忧长此以往,家产恐被他人算计,自己却还蒙在鼓里。
八福晋的信依旧带着她一贯的犀利风格,虽抱怨宜修给的方子效果不佳,但从语气判断,似乎还是起到了一定作用。结合三福晋信件中对八福晋高调出席各类宴会的描述,不难推测,老八夫妻感情日益深厚,《避火图》想必已被他们使用。
此时,剪秋正专注绣着蓝缎钉线绣花蝶皮边女冬冠,目光却已悄悄投向信件。染冬与绘春也伸长脖子,满是好奇。见状,宜修索性摊开手,任由她们翻阅信件。
几人看着信件内容,不禁咋舌。五福晋的大胆直言,七福晋的艰难处境,八福晋的桀骜依旧……众人不禁感叹,皇家福晋着实难当,每家都有各自的难处。
宜修随即吩咐道:“去库房找出那枚金镶红宝石戒指,打磨一番后送去五福晋处,并告知她不必急于一时,当下调养好身体才是首要之事。”
“给七福晋送去两张帖子,让她暂且放下府内事务,多外出走动。在与其他女眷交流时,不经意地提及七弟对侧室的呵护,但无需说得太过直白,点到即止便可。”
“从我的收藏中挑选两匹云锦,送去隔壁给八福晋,并带话给她,若那方子当真无用,这云锦便是我的赔礼;若方子有效,便请为我制作两件旗装作为谢礼。”
……
剪秋思索片刻,疑惑问道:“八福晋向来不肯吃亏,她能答应您吗?”
宜修笃定回应:“会的,她看重颜面。”毕竟八福晋已使用了《避火图》,为了面子和实际利益,必然会给出“封口费”。
闲聊了几句外头之事后,宜修转而问起前院情况:“爷最近当真忙得不可开交?”
染冬捂嘴偷笑,答道:“自从您以有孕在身,不便操持年礼为由,将府里的钥匙和账本交出去后,爷便一直忙得焦头烂额。”谁能料到,在外处理政事游刃有余的四爷,面对人情往来竟如此“手足无措”。
宜修微微点头,胤禛此前从未全面接手过亲眷间的往来事务,初次操办,忙碌自是难免。
宜修因怀有身孕,使得胤禛从索额图的风波中脱身,成功淡出康熙和胤礽的视线。她便决心让胤禛体会操持府务的艰辛。
免得像前世那般,胤禛一遇钱财紧张,就抬举华妃,任由妾室欺压正妻。
于是,宜修当着胤禛的面,有条不紊地算了一笔账:“皇阿玛已下旨,要为十二弟、十三弟定亲。十三弟与敏嫔娘娘和您关系亲近,年底少不了要补贴些。”
“永谦和纯悫的婚事定在明年初,上个月刚办了初定礼,总得依照温宪的规格,凑齐十二台添妆送去,还需筹备成婚礼。毕竟您既是媒人,又是永谦的好友,还是纯悫的兄长。”
“如今您身为佟佳氏的外孙,乌拉那拉氏是您的妻族。相较于去年,要走动的亲戚至少增加了两倍。”
“还有布贵人的妹夫赵御史及其母族兆佳氏,通嫔娘娘乌喇那拉氏、敏嫔娘娘的章佳氏、抚远将军等等。”
“加上府上各位姐妹的亲族,以及我的、您的亲族,数量又得翻倍。”
胤禛听闻,不禁咋舌:竟有如此之多?
胤禛听得头晕目眩,心中疑惑:以前从未觉得有这么多事,不就是出去赴宴而已?
宜修暗自翻了个白眼,心想:你只需赴宴,而准备礼物、与人交际的事全是我在做;如今,也该让你尝尝其中滋味了。
言罢,宜修给剪秋使了个眼色。剪秋心领神会,拍了拍手,两个小丫头便抱起一大堆账本。剪秋说道:“钥匙、册子,今日都交给爷了,您务必收好。”
待胤禛的精力被前朝政事与府中杂事牵扯,冷落了后院那群女人十天半个月后,再将达西娜、乌日娜推出去,定能使她们顺利受孕。
如此一来,自己腹中的孩子,无论男女,都有了一层保障。
转眼来到了腊月二十,弘晖的抓周宴。
胤禛一大早就进了宫,直奔毓庆宫,一脸诚恳地请胤礽出面帮忙主持抓周宴。
没办法,老爷子稀罕大孙子,亲自让贵妃操办弘晖的抓周礼。
胤禛和宜修惴惴不安,总觉得这般看重的背后有利用的成分。
饶是希望儿子得康熙偏爱的宜修也明白,老爷子再怎么疼孙子也不会越过太子。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抓周宴定在了保和殿……这消息一出,夫妻俩心都碎了。
胤禛很无奈,皇阿玛此举,相当于把他彻底从二哥身后摘出来。
甚至有让他和二哥对立的意图……完全是他放在火上烤啊!
老爷子自己可能玩儿子,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可别人要是敢伸抓,手都给剁掉。
二哥是他养在手心里快三十年的儿子,胤禛有自知之明,他和二哥绝对不可能同日而语,连大哥这半个儿子都比不上。
明面上推他和二哥斗……实际上是把他送入二哥“虎口”,他私下辛辛苦苦多年攒下的人脉和资源只怕要被碾的稀碎。
老爷子的制衡之道,深不可测。
宜修彼时怀有身孕,加之天气渐趋严寒,实难出席宫中举办的抓周宴。一想到极有可能错过儿子人生中的这一重要时刻,她便连续数日郁郁寡欢。
胤礽处事尚算理智,他深知胤禛此番以如此低姿态邀请自己出席其儿子的满月宴,实则是变相服软,向自己表明其并无与自己对立之意。
于是,胤礽牵起胤禛的手,宽慰道:“四弟,你的心意,二哥已然明晰。你无需担忧,咱们兄弟情谊依旧如初。”
“二哥~”胤禛大为感动,眼眶泛红,几欲落泪。胤礽见状,愈发心疼,接着说道:“皇阿玛一旦下定决心,任何人都难以违逆,二哥对此十分理解,一切都明白。”
待二人抵达保和殿时,弘晖早已被贵妃悉心装扮,包裹得严严实实,宛如年画中的娃娃般被展示于人前。
弘晖的额头上点了朱砂,胤礽面带微笑,轻轻抱起弘晖,而后叮嘱太子妃,日后要多带明德前往咸福宫,与弘晖一同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