玎云吃痛,不由往后退了几步。
一愣的功夫,已被胤禩抓住手腕,只听一声,腕骨碎裂的脆响混着她的痛呼,短匕落地。
“说!你们到底在图谋些什么?”胤禩膝盖顶住她的后腰,将人死死摁在雪地里,碎裂的腕骨摩擦着冻土,疼得玎云浑身抽搐。
“哈哈哈……”玎云突然狂笑起来,笑声凄厉如枭,“晚了......简亲王府的火,该烧起来了,还有这儿……”
话音未落,府外突然传来震天巨响,似是火药爆炸的轰鸣。
椿泰等人脸色骤变——逆贼竟在府外埋了炸药!
混乱中,又有几名逆贼突破防线,直扑产房方向,口中喊着斩草要除根”,显然是想对七福晋下手。
“护住产房!”胤禩怒吼着掷出匕首,正中一名逆贼的背心。
他刚要起身,却见玎云不知何时咬碎了牙中的毒囊,嘴角溢出黑血,眼神怨毒地瞪着他,气绝前还在嘶喊:“大明不灭……”
厮杀声、爆炸声、惨叫声混杂在一起,将七贝勒府的雪景染成一片猩红。
廊下的红灯笼被流矢射穿,火星落在积雪中,燃起一小簇一小簇的火苗,映得众人脸上的血污忽明忽暗,宛如人间炼狱。
厢房门再次关上,隔绝了外面的血腥。宜修扶着瘫软的八福晋,整个人仍在颤抖。
窗外传来胤禩低沉的命令声,夹杂着侍卫们的应答,很快便归于沉寂。“八弟,“宜修推开房门,望着满地尸骸,声音干涩,“我派去宫里的人至今未归,宫里怕是......还有我府上的孩子们……”
庭院瞬间死寂。
裕亲王保泰猛地跺脚:“那老妇疯了!京城要乱套了,八贝勒快拿主意!”
话音刚落,一名侍卫连滚带爬冲进院:“八爷!宗人府被围,简亲王......被劫走了!”
胤禩脸色煞白——没了简亲王这枚筹码,杭氏再无顾忌。他深吸一口气,厉声下令:“传我令,九门提督领五城兵马司平叛,御林军与禁卫军协同拱卫皇宫!保泰,你去召集武家勋贵,务必抓住简亲王府叛逃的逆贼!椿泰、德昭,借宗室名义命京兆尹配合九门提督,全城戒严!”
三人领命而去,胤禩转身看向宜修,竟一声半跪在地:“四嫂,求您照看明慧与七嫂。我向您保证,只要明慧平安,雍郡王府的孩子们绝无闪失!”
他别无选择,明慧身子虚弱,此刻回府难保没有暗箭。
反倒是刚经历血洗的七贝勒府,成了全城最安全的地方。
只有将人留在此处,他才能放心入宫——良嫔和惠妃还在宫里。
宜修扶起他,目光沉沉:“八弟放心,我知轻重。只求你......护好我的孩子。”
四目相对,无需多言已是盟约。胤禩最后看了眼榻上昏迷的八福晋,毅然转身离去,玄色披风在风雪中划出凌厉的弧线。
宜修望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锐光,附耳对静雾道:“嬷嬷是八福晋的心腹,眼下时局艰难,该为她多做打算。”
静雾顺着她的目光,扫过院中尚在喘息的侧福晋与四个孩子,又看了眼隔间里的胡太医师徒,低声应道:“谢四福晋提点。”
“七福晋还在产房,我去瞧瞧。”宜修瞥了眼榻上的八福晋,带着剪秋与绣夏转身离去。
房门合上的刹那,静雾对胡太医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示意他给八福晋施针。
待太医收针时,她才轻飘飘道:“认清主子,方能保命。”
胡太医手一抖,忙点头哈腰地退到隔间写药方。小学徒凑过来,声音发颤:“师父,外面侍卫在给那几个孩子补刀的咱们能活?”
胡太医将药方拍在他手里,眼神复杂:“抓药去。”望着徒弟懵懂的背影,他暗暗叹气——这傻小子,怕是活不过今夜了。
产房内的血腥味与药气交织,宜修站在门帘外,听着里面稳婆压抑的呼喊,长叹一口气,杭氏布下的这盘棋,终究要由她们这些人,一步步走到底。
正屋的血腥味浓得化不开,宜修刚跨进门,就见绯红捂着带伤的脸急得打转:“四福晋!产房倒没被乱兵闯进来,可我们福晋......就是使不上力啊!”
“尤太医怎么说?”宜修拂开挡路的婆子,产房内稳婆的呼喊声此起彼伏。
“催产药已在熬了,”绯红声音发颤,“可太医说这药霸道,用了怕是......日后要常卧病榻,终究不如福晋自己有力气稳妥。”
宜修望向产榻上的七福晋,汗水浸透的锦被早已看不出原色,女人咬着牙攥紧床沿绳索,脸色白得像纸。
三个时辰了,天早黑透,别说太医,连最有经验的稳婆都额头冒汗。
“七弟妹,“宜修俯身在她耳边,声音压得极低,“你肚子里是贝勒府的嫡长子。”
七福晋涣散的瞳孔猛地一缩,看向宜修的眼神骤然清明。“八弟妹为你们母子流了多少血?这孩子,也是你欠她的。”宜修轻轻点在她手背上,“生下他,你才算真正在这府里立住脚,七弟再不敢轻慢你分毫。”
七福晋喉间溢出一声痛呼,咻的攥紧绳索半坐起身,下身猛地发力。
稳婆惊呼:“看见了!头出来了!福晋再加把劲!”
宜修仍在低声念叨:“嫡子在手,贝勒府的库房、庄子都是你的......七弟还敢偏袒侧室?往后他见了你都得低着头……”
“七弟妹,你肚子里揣的是贝勒府的嫡长子。这孩子落地,库房的钥匙、庄子的地契,哪样不该归你管?七弟往后再敢偏袒侧室,你就把账本甩他脸上!”
七福晋涣散的眼神猛地聚起光来,喉间溢出一声闷哼,攥紧床沿的雕花栏杆,竟硬生生撑起半截身子。
“还有八弟妹,“宜修又道,指尖轻轻点在她手背上,“她为了护你,宫胞都掉了。这孩子生下来,就得认她做干娘,将来给她养老送终——你欠她的,总得有个交代。”
每说一句,七福晋便攒起一分力。直到婴儿清亮的啼哭划破夜空,她才脱力倒下,眼角滑下两行泪。
稳婆利落剪断脐带,用襁褓裹好孩子,双手奉上:“恭喜七福晋,是位小主子!”
宜修揭开襁褓一角,孩子眉眼周正,抬头对绯红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们福晋总算熬出头了。”
绯红望着襁褓里的婴孩,笑着笑着就哭了。这些年主子在府里受的委屈,总算有了指望。
“外头尸身狼藉,“宜修沉下脸,“红白喜事相冲,若让污了小阿哥的生辰,仔细你们的皮。”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光,“生前恩怨再深,死了也就一了百了,后事该有的规矩不能少。”
绯红心头一凛,猛地跪倒:“奴婢明白!”
半个时辰后,前院传来七贝勒的嘶吼。宜修隔着窗纸听着,只见绯红带着人抬着担架走过,担架上盖着白布,隐约能看出是五具尸首。
“贝勒爷,侧福晋勾结反贼谋害主母,已被乱刀毙命。”绯红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小阿哥与格格们......也没能幸免。”掀开白布一角,“好在福晋刚诞下嫡长子,也算给贝勒府留了根。”
胤佑扑在担架上嚎啕大哭,手指抠着雪地:“是清韵(七福晋的闺名)!是她害死了韵莲和孩子们!”
“福晋产房里待了三个时辰,“绯红冷冷看着他,“倒是贝勒爷,抱着尸首哭了整夜,就没问问刚出生的嫡子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