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怔愣之际,赵御史突然拔高声音,冷得像冰:“所以,噶礼必须死!”
“他活着,是毁皇上的清誉;他活着,是让君民离心——大清容不下这样的蛀虫!”
“你敢!”康熙猛地拍案,茶盏“哐当”撞出脆响,“奉圣夫人都古稀之年了,你要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朕退一步,贬噶礼为庶民,圈禁终身,这还不够?”
“一家哭何如一路哭!”赵御史寸步不让,往前逼了半步,眼神像淬了火,“噶礼一家哭,换山东一省百姓活,皇上,这账您算不清?”
康熙眸底寒光乍现,手指攥得发白:“朕若不许呢?”大不了把赵泰真也圈禁,总不能让他去糟践乳母!
“那臣就死谏!”赵御史掷地有声,吼声震得梁上灰都掉了,“臣第二参,参皇上徇私枉法;第三参,参皇上德不配位!今儿要么噶礼伏法,要么臣血溅御书房。臣倒要让天下人看看,大清的律法,是不是帝王的‘人情债’!”
李德全、魏珠缩在角落,心里疯狂呐喊:赵御史您是真猛!这是把皇上往墙角逼啊!
乾清宫外头排排站的阿哥们神态各异。
胤禔攥着袍角,太子嘴角抽抽,胤祉心向神往,胤禛心都提到嗓子眼,胤禩笑得比哭还难看,集体反复吞咽:
生天!这赵泰真怕不是活腻了,居然敢说皇阿玛“德不配位”!
康熙气得眼前发黑,头顶都快冒白气:朕不过是顾念乳母恩情,怎么就“德不配位”了?
“死谏”二字像座山压下来,他太清楚赵泰真的性子,这老小子不是明朝那些为博名声的言官,他是真为了律法、为了百姓,真敢一头撞死在御案上!、
到时候,赵泰真成了“千古直臣”,他成了“昏君”……进退两难个屁啊!
噶礼不死,“死”的就是他的千古名声!
刀子割到自己身上,康熙是真心疼了。
盯着赵御史怒目圆睁的脸,康熙泄了气,瘫回龙椅:“让刑部、大理寺主办,噶礼的死罪……由他们定,朕不插手。”
赵御史眼珠转了转——刑部大理寺按律办,噶礼必死无疑。他又想起家里的夫人女儿,立马后退两步,“扑通”跪地:“皇上英明!臣谢主隆恩!”
康熙瞬间喜上眉梢,心里疯狂默念:过去了!终于过去了!
谁料赵御史话锋一转,立马换了张笑脸,谀词跟不要钱似的:“煌煌太宗业,树立甚宏达!皇上从善如流,比太宗还圣明!臣刚刚多有冒犯,皇上竟不怪罪,真是仁慈如海啊!”
康熙被哄得眉开眼笑,连忙起身扶人:“朕见你,比太宗见魏征还欢喜!赐座!上茶!”眼睛却瞟向角落的起居郎,疯狂使眼色:快记!把这君臣相得的场面记下来!之前死谏的话,全删了!
起居郎:……这君臣俩变脸比翻书快,我太难了。
外间阿哥们:……赵御史能屈能伸,不愧是皇阿玛的“心头喷子”!
赵御史刚坐下,就瞥见康熙盯着自己红肿的耳朵,立马起身化身小厮,殷勤地给康熙端茶、磨墨,那叫一个贴心。康熙心里门儿清:这老小子准有事求朕。
果然,赵御史搓着手,先叫了声:“陛下。”
康熙斜睨他:“嗯?”
赵御史晃了晃身子,又喊:“姐夫。”
康熙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谈私事?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你倒会算账!”
“嘿嘿,”赵御史笑得谄媚,“宫里要给公主选伴读,臣家两个女儿年岁正好,能不能……”
“两个?你倒贪心!”康熙挑眉。
赵御史立马抬手擦脸,硬生生挤出两滴“眼泪”,哽噎道:“手心手背都是肉,落下谁都伤姐妹情分。臣为人父,只想一碗水端平,求陛下垂怜!”
“一碗水端平”四个字戳中了康熙的心事,自己何尝不想对儿子们一碗水端平?
他是帝王,不是普通父亲。
康熙叹了口气,拿笔点了点赵御史:“未来两个月,你不许找朕麻烦。”
“不行!臣是言官,得尽操守!”赵御史硬撑。
康熙冷笑:“那免谈。”
赵御史摸了摸红肿的耳朵,心一横:“臣这个月政绩够了!若陛下一月内没大错,臣就噤声!”
“呵,你还敢提条件?”康熙刚想拿乔,赵御史起身就走:“那不谈了!大不了一个都不求,叫你姐夫还拿乔!”
康熙立马拉住他,好言好语:“哎!朕没说不答应!一个月,就一个月!”
赵御史立马比了个“封口”的手势,笑得灿烂:“成!”
康熙乐坏了,喊李德全:“上好茶!让外头那几个进来,朕要跟‘连襟’聊聊教子!”
赵御史一听“教子”,脸瞬间垮了,想起儿子赵振毅在蹴鞠场上丢人的模样,他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
刚答应噤声,只能硬着头皮听康熙炫耀:“你看朕的儿子们,保成(太子)文武双全,保清(胤禔)孔武有力,胤祉博学多才,胤禛踏实,胤禩机灵……个个都是天之骄子!”
赵御史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您倒提提老五、老七宠妾灭妻,老九贪财好色,老十憨傻的事啊!臣儿子再差,也比他们强!
外间进来的阿哥们更尴尬:被皇阿玛当着外人炫耀,欣喜是没有的,尴尬多得很。
尤其是被刻意忽略的老五、老七,脸都黑了;胤禛听到“端静”二字时心都快跳出来——怕江福海还没到喀尔喀,私下来往就被发现!
他强压惶恐,偷偷给太子递了个眼神,示意他看懵圈的胤禔和“风轻云淡”的胤禩。
太子本就多疑,立马觉得胤禩不对劲:八弟笑得这么从容,莫不是知道些什么?肯定是他拉拢户部官员、弹劾朕门人被发现了!
胤禩被太子盯得发毛:二哥为啥看我?我没做错啥啊!
康熙才不管儿子们的小心思,只顾着跟赵御史聊端静的信——原来端静早奏请过“抚蒙新策”,他竟漏看了!赵御史递上信,两人头凑在一起小声商讨,把阿哥们晾在一旁,个个满脸懵:到底啥事儿啊?能不能说清楚!
唯有胤禛悬着的心慢慢放下,还好,信刚传出去,没露馅。他偷偷松了口气,却没发现,太子看胤禩的眼神,已经满是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