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禔猛地抬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又一把攥住胤禛的胳膊,这次却没了之前的狠劲,只剩急切:“你快说!只要能留住乌希娜,不管是什么办法,大哥都帮你!就是让我跟老八撕破脸,跟老二低头,我都干!”
“嘶 —— 大哥,您先松开,我胳膊快被你攥断了!”
胤禛疼得皱眉,见胤禔慌忙松手,才揉着胳膊道,“纯禧姐姐的儿子、荣宪姐姐的儿子,岁数都跟乌希娜差不多;端静姐姐还有个养子,也七岁了。若是‘留学制度’能推起来,您作为亲舅舅,把这些外甥接来京城教养,将来选一个做乌希娜的童养夫,不就行了?”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点算计:“再说,谁规定抚蒙就得公主去蒙古?咱们让蒙古的世子、郡王来京城做赘婿,既没违了‘满蒙联姻’的国策,又能让乌希娜留在京城,岂不是两全?”
胤禔眼睛越来越亮,反复琢磨着 “童养夫”“赘婿” 这两个词 —— 对啊!只要提前把人养在身边,好好调教,将来乌希娜既能保住 “抚蒙” 的名分,又不用远嫁,多好!他拍了下大腿,语气激动:“好主意!就这么办!我这就去跟福晋说,让她多留意那些孩子的品性!至于蒙古那边的世子,我也得盯着,挑几个听话的来京城留学!”
他看着胤禛,眼神彻底软了下来,带着点感激:“老四,这次多亏了你。你放心,你家那五个闺女,大哥也记着,将来有好人家,定不会落下她们!”
“那就多谢大哥了。” 胤禛松了口气 —— 既拉拢了大哥,又为自己的女儿铺了路,这趟马车没白坐。
戌时六刻,京城早已被暮色笼罩,街灯如星,映着往来的车马人影。雍郡王府的马车停在府门前,胤禛揉着还有些发麻的胳膊,疲惫地走下来。
苏培盛提着灯笼迎上来,灯笼的光映着他身上的新衣裳,显得格外精神。胤禛扫了他一眼,语气带着点打趣:“福晋赏的?”
“爷明鉴!” 苏培盛连忙陪笑,“福晋说这是端午节的赐礼,府里上下都有份,还给奴才们发了红封呢!对了,福晋还亲自给爷做了好几套新衣,都放在您的外间了。”
胤禛搓了搓手上的扳指,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 —— 宜修总是这样,把府里的事打理得妥妥帖帖,连下人都能顾及到。他脚步轻快了些,径直往长乐苑走去。
长乐苑的灯火亮得通透,几个婢女正轻手轻脚地收拾行李,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胤禛挑眉看向苏培盛,苏培盛小声道:“爷,福晋说等您回来才熄灯。这些奴才,是在给福晋收拾去城外静养的行李呢。”
胤禛的笑意更浓了,推门走进内室。暖黄的烛光下,宜修正坐在榻边,轻轻拍着熟睡的弘晖,侧脸被光晕笼罩着,温柔得不像话。榻上,弘昭和弘晗手拉手挤在一起,弘昕则乖乖地躺着,睡姿板正。
“弘晖今儿倒睡得早。” 胤禛放轻脚步,坐在宜修身边,看着孩子们的睡颜,语气里满是满足,“哼,弘昭和弘晗还得拉着手睡,没出息。还是弘昕乖。”
宜修转过头,眼底带着笑意:“下午三嫂带着弘春、思泰他们来了。弘晖和弘春一见面就疯玩,差点把皇阿玛赐的西洋万象镜拆了;弘晗也跟着凑热闹,倒是弘昭,跟思泰‘嘤嘤啊啊’地聊了一下午,难得没闹腾。”
“怪不得二哥跟我说,弘晖和弘春凑一块就没个正形。” 胤禛想起下午御书房里的事,又想起大哥的承诺,心里的疲惫消散了大半,“不愧是我儿子,跟我小时候一样机灵。”
宜修见他眼底还有倦色,伸手替他揉了揉眉心:“爷怎么一脸疲惫?是不是皇阿玛又给您派了新差事儿?”
“倒没有。” 胤禛握住她的手,指尖传来温暖的触感,“就是跟大哥在马车上聊了会儿乌希娜的事,又在御书房议了一下午草原盛会的细节,有点累。” 他顿了顿,看着宜修的眼睛,语气认真,“宜修,今儿这事,多亏了你之前提点我,对大哥得‘顺’,还得从儿女身上入手。”
宜修笑了笑,抽回手继续拍着弘晖:“爷是做大事的人,这些小事,我帮着留意些就好。您只要记得,不管外头多累,回府里总有口热饭,有盏亮灯等着您,就够了。”
胤禛使了个眼色,宜修微微颔首。李嬷嬷和佟嬷嬷轻手轻脚地抱走熟睡的弘晖、弘昭几人,剪秋端上刚温好的雨前龙井,也领着小丫鬟们退了出去,偌大的内室只剩下夫妻二人,连呼吸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胤禛靠在软榻上,江南之事后,他丢了差事还罚了俸禄,虽说底下的人手没散,可朝堂上的话语权已大不如前。
这些日子他窝在前院,一边琢磨着如何在太子和大哥之间夹缝求生,一边盯着户部的空缺。
甘佳·元惠的父亲、富察·福敏都在户部当差,若是能挤进去,好歹能握点实权。
国库欠款那事儿后,太子和大哥早把户部的要害攥在手里,连老八的人都被赶了出去,他根本插不进脚。
“夫妻一体,有些事,爷也不想瞒你。”胤禛侧身看向宜修,语气低沉下来,将御书房里君臣商议经略蒙古的事一五一十说了,末了,眼神里带着点急切,“端静姐姐的固伦公主府,将来会是蒙古的核心。爷想让你再去封信,请她多照拂下爷派去的底层将领,顺便……盯着老八他们在草原的动静。”
宜修捧着茶盏的手顿了顿,抬眸时眼底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爷,经略蒙古的事,妾身不太懂。只是前几日咱们才给端静姐姐送过信,如今又巴巴地去求她办事,会不会显得太急功近利?倒像是‘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反倒被她轻看了。”
胤禛沉默了,手指攥成拳,语气里带着点不甘:“爷如今处境难啊。大哥、二哥虽不提防爷了,可也绝不会扶持爷;永谦、年希尧、十三他们还太嫩,撑不起场面;佟佳氏又被皇阿玛盯着,动不得;前院那些幕僚,还有梅先生这一脉,能帮的也有限。”
“往后二十年,经略蒙古都是国之大事,端静姐姐的公主府是重中之重,若能借这个势……”话没说完,胤禛就住了口,只定定地看着宜修。
宜修放下茶盏,伸手握住他的手,指尖的温度让胤禛稍稍安了心。“爷,妾身自然是愿意陪您风雨同路的。”她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可正因为经略蒙古是大事,咱们才更不能急。”
胤禛的身子坐直了些,等着她往下说。
“您想啊,端静姐姐刚在喀尔喀立住脚,岳兴阿还在那边镇着,皇阿玛对她本就多了几分留意。咱们若是频频去信,求她照拂将领、盯着老八,万一被皇阿玛知道了,会怎么想?”宜修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背,语气里带着点提醒,“皇阿玛最忌皇子结党,尤其是牵扯到蒙古,您忘了五哥、十二哥的例子了?”
胤禛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只想着借势,却忘了康熙的猜忌心。
“再说老八和老九,”宜修继续道,“老八精于交际,老九擅长敛财,他们去草原,皇阿玛本就存着‘让他们历练’又‘防他们夺权’的心思。咱们若是主动去盯他们,反倒显得咱们心虚,落了下乘。不如……等他们先动。”
“等他们动?”胤禛不解。
“是啊。”宜修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狡黠,“老九去草原是为了捞钱,他定会借着榷场和盛会搞动作,难免会得罪些蒙古部落;老八想拉拢人,可蒙古部落心思杂,未必会都买他的账。咱们只需让端静姐姐‘旁观者清’,若是老八他们真出了岔子,她再顺势提一句‘四阿哥先前倒提过要留意商贸规矩’‘四阿哥说过蒙古部落需一碗水端平’,岂不是比咱们主动盯着更管用?”
她顿了顿,又道:“至于您派去的将领,也不用特意求端静姐姐照拂。那些人都是您的心腹,让他们在草原好好办差,多立些小,比如帮着整顿榷场秩序,或是帮着部落解决些小麻烦,端静姐姐看在眼里,自然会高看他们几分,也会在给皇阿玛的折子提一嘴。这样一来,既不显刻意,又能让您的人站稳脚跟,岂不是更好?”
胤禛听得眼睛越来越亮,之前的焦虑渐渐散去,“得妻如此,夫复何求!爷先前倒是急糊涂了,还好有你在。”
他想起从前,宜修总像他的“镜子”,把他内心的阴暗和不堪都照得清清楚楚。他不受重视的自卑,想夺权的急切,都被她看在眼里。
自从宜修为了他揭穿乌雅氏和觉罗氏的勾当,又生下弘晖后,那份“同类相斥”的折磨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踏实的依赖。
因着宜修,自己不再是永和宫里那个见不得光的皇子。
宜修见他松了口气,也笑了:“爷是做大事的人,偶尔急了些也正常。妾身不过是站在旁边,多替您想些细枝末节罢了。”
“夜深了,爷也累了,喝杯茶歇歇,明儿还要去前院和幕僚们商量后续呢。”
窗外夜色更浓,烛火映着两人相握的手,静谧又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