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苑正厅,烛火映着雕花屏风,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雨前茶香。
宜修端坐在铺着软垫的梨花木椅上,摇着团扇轻点桌面,目光扫过站在厅中的四人,语气透着温和体恤:“添云、文亮、天达,前些日子江南有家书来,托本福晋替你们相看亲事。”
见几人红了脸颊,宜修又轻笑一声,话锋一转:“婚姻大事,终究得你们自己称心,将来才能夫妻和睦。说说,心里可有什么念想?”
早已娶亲的瓜尔佳·继祖立马昂首挺胸,偷偷给另外三人挤眉弄眼,满脸“过来人道得意”。
张添云、张文亮、高天达互相对视一眼,脸上泛起红晕,张添云试探着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拘谨:“学生等……希望未来福晋能趣味相投,而不是一味督促我们读书上进,少些拘束便好。”
“哦?是嫌府里的规矩管得严了?”宜修挑眉,语气带着几分调侃。
“不不不!”三人连忙摆手,张添云急声道,“是、是想找个能聊到一块儿的,比如……也爱骑马、懂些拳脚的。”
宜修嘴角噙着笑,缓缓点头:“四月下旬,郊外马球场有纸鸢节,本福晋准你们先去瞧瞧。若是有看对眼的,我替你们提亲;若是没有,再由我慢慢安排,如何?”
“真的?”三人眼睛瞬间亮得像星星,满脸不敢置信。过去两年,别说踏青,就算下冰雹他们也得按时进学练功,如今不仅有三天假期,还能去郊外见姑娘,简直是意外之喜!
“自然是真的。”宜修语气笃定,“你们爷四月初要去巡视黄河,他不在府中,此事我自能做主。”
三人刚要欢呼,宜修话锋陡然一转,眸中闪过一丝寒光:“不过,别高兴得太早。甘家、王家、金台、云峰四家私塾,已经约了在马球场办文会,你们三个既要去瞧姑娘,也得去赴文会,可不能丢了雍郡王府的脸面。”
这话如同泼了盆冷水,三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看着描冬递过来的帖子,只觉得烫手。
江福海在一旁轻轻咳嗽一声,四人顿时打了个寒颤,连忙双手接过帖子,连声道:“谢福晋安排,学生定不辱命。”
“好了,你们先回去吧,好好准备文会。”宜修挥挥手,免了三人的礼数,“继祖留下。”
三人如蒙大赦,恭敬行礼后麻溜地转身离去,有江福海这“活阎王”在,多待一刻都觉得拘谨。
厅中只剩瓜尔佳·继祖,他呆呆地看着宜修,眼神清澈又带着几分惶恐,不知福晋单独留他何事。
宜修端起茶盏慢饮,直到江福海通报“福成少爷到了”,才放下茶盏。
福成快步走进厅中,看到跪在一旁的继祖,又瞧着宜修沉凝的神色,心里咯噔一下,摸不着头脑地看向继祖,眼神里满是“怎么回事”。
映春快步走到屏风后,在宜修耳边低语几句。福成刚要行礼,宜修抬手止住他:“你们俩都跪到一边去,有话要问你们。”
两人乖乖跪在青砖地上,偷偷抬眼瞟了瞟宜修,笑意早已褪去,面色铁青,似是在盛怒之中。
正疑惑时,宜修猛地站起身,手中的茶盏“嘭”地砸在地上,青瓷碎裂的声响震得人耳膜发疼。
“混账东西!”宜修双目冒火,厉声斥责,“你们的福晋都有孕在身,不心疼呵护也就罢了,竟夜夜去勾栏听曲,还想纳烟花巷柳出身的女子为妾!怎么,本福晋给你们选的正妻,就如此不中意?”
“啊?”两人同时惊呼,眼神里满是震惊,随即互相看向对方,带着浓浓的怀疑——“是你?”
“本福晋冤枉你们了?”宜修冷笑一声,语气冰冷。
瓜尔佳·继祖连忙举起三根手指,颤巍巍地发誓:“福晋明鉴!臣绝没有纳妾的心思,对如筠敬重还来不及,怎敢做这等对不起她的事!”
福成也急得连连磕头:“夫人有孕,臣高兴都来不及,哪敢打纳妾的主意?何况岳丈还在京中任职,臣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如此打他的脸!”
“这么说,若是你岳丈不在了,你就敢了?”宜修忽然敛了怒气,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调侃着吩咐,“如筠、珺瑶,进来吧。”
屏风后走出两个挺着肚子的妇人,一个温婉婉约,一个爽朗直率,正是瓜尔佳·继祖和福成的福晋。两人走到厅中福身行礼:“妾身给福晋请安。”
“快起来,怀着身孕呢,不必多礼。”宜修语气柔和下来,看向如筠,“如筠,你说说,要不要让你外子起来?”
如筠是穆国公的孙女,宜修乐得给她脸面。她嗔怪地瞪了继祖一眼,转而笑道:“福晋宽宏大量,让他起来吧。”
继祖连忙起身,弓着身子走到如筠身边,满脸委屈巴巴的模样,像是在求安慰。
珺瑶看都没看福成,对着宜修诉苦:“福晋,他倒是不去勾栏听曲,可也没安生过!妾身怀孕五个月,他竟从没陪我用过一顿午膳,每日不到落日不回府。”
“奴才没有鬼混!”福成急忙辩解,“奴才是在京兆府当差,事务繁忙,才耽误了回府。”
“事务繁忙?”宜修厉声打断他,“妇人怀胎本就艰难,你身为丈夫,半点觉悟都没有!你们爷比你忙百倍,我怀弘晖时,他再忙也会抽空来瞧我。福成,老实说,到底怎么回事?”
福成被问得眼眶发红,低声道:“奴才在衙门受了排挤……同僚都说奴才是靠岳丈和四爷的关系上位,处处抢差事儿,怕夫人担心,才没敢说。”
宜修闻言,神色缓和了些:“差事儿不顺心,换了便是。你是贵妃的侄子,是爷的亲表弟,大可挺直腰杆,何必受这窝囊气?今日找你们来,本就是想让你们帮着王府管事,还怕耽误你们前程,如今倒不用顾虑了。”
四人闻言,面色一惊,满脸意外。
“你们爷兢兢业业,却太过大公无私,总被人说没有人情味儿。”
宜修缓缓道,“王府里总得有人帮他打理人情往来的琐碎事,也得有几个心腹随侍左右。皇家无小事,人心是根基,你们愿意留在王府效力吗?”
福成和瓜尔佳·继祖连忙磕头,语气激动:“奴才愿意!谢福晋提拔!”
“好。”宜修点头,语气郑重,“从今日起,你们便是雍郡王府的五品典仪,用心办事,王府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继祖和福成喜出望外,连连叩谢。厅外的晚风穿过窗棂,烛火摇曳,映着两人感激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