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树影筛下细碎日光,洁白花瓣随风簌簌飘落,落在铺着青毡的桌案上。
湖岸柳丝依依,碧波映着岸边竞相绽放的牡丹、芍药,阁楼飞檐在花木间错落,景致清雅又热闹。
女眷们又聊了会儿,宴席才正式开始,云芷、依云和伊彤领着婆子们穿梭布菜,苏培盛早按胤禛的吩咐敲打了膳房,菜式丰富得让人眼花缭乱。
五色凉拼清爽开胃,腌笃鲜鲜醇入味,油焖笋带着春日脆嫩,糖醋排骨酸甜适口,水晶虾饺晶莹剔透。
孩子们的桌案上,还特意备了乌梅金银茶,酸酸甜甜引得小主子们捧着杯子直喝;女眷席则换了酸梅汤,半数人怀着身孕,这汤解暑解渴,正合胃口。
“温宪,你这胎相看着稳当,就是脸色差了些。” 宜修给她盛了碗鸡汤,语气温和,“若是在府里养胎腻了,就派人来知会一声,我让剪秋陪你说说话解闷。”
舜安颜和永谦都忙,永谦更是要接抚远将军的班,能陪妻子的时间少,这些金枝玉叶怀着孕,难免憋得慌。
果然,宜修这话一出,纯悫和温宪都有些欣喜。
温宪摸着肚子叹气,眼底带着委屈:“四嫂不知,自从怀了孕,嬷嬷、额娘、婆婆轮流盯着,连出门散散步都要报备,也就你的宴席,能让我松快些。”她上一胎没保住,这次怀了孕,样样管得更严,
纯悫也跟着点头,当真是多说一句话,全家都得跟着担忧的程度。
“你们就是太柔了!” 三福晋放下筷子,声音爽朗,“身子是自己的,胎儿是自己的,她们管得再多,也不如你自己舒心重要!”
三福晋看向两人,语气带着点拨,“嬷嬷说三道四,你直接打发了便是;额娘婆婆念叨,你左耳进右耳出。你是主子,她们是奴才、是长辈,总不能逼你做不舒心的事!”
温宪和纯悫听得脸都涨红了,手指在桌布下绞着帕子,帕角都快被揉烂了。
宜修看在眼里,暗自扶额,这俩公主,虽是生过孩子的人,可上一胎要么懵懂要么夭折,压根没积累下经验,三嫂说的这些 “硬气”,她们怕是听迷糊了。
宜修连忙给三福晋递了碗酸梅汤:“三嫂歇口气,慢慢说,她们记着呢。”
三福晋喝了口汤,又接着说:“你们是公主,身份摆在这儿,怕什么?只要你自己立得起来,谁敢真的苛待你?说到底,是你们自己放不开心里那点子事儿。要我说,怀孕的时候,凡事都放下,以自己和孩子为先。”
温宪和纯悫听得眼睛发直,嘴里连连应着,宜修瞧着她们绞得更紧的帕子,就知道她们多半没听进去。
这两年宜修也没少给温宪出主意,可温宪性子软,操作起来总是 “不忍直视”,久而久之,宜修也只能放弃。
五福晋和温宪,当真是不是什么好学生。
然而,谁让人家是公主,傻人有傻福,再怎么不通世故,也没人敢真的磋磨。
个人有个人的活法,每个人都不一样,随她们去吧。
“四嫂,你也别光劝她们,尝尝这油焖笋。” 五福晋夹了一筷子菜,盘子里已经空了不少。她这两年接连生产,身形圆润了些,和同样爱吃的九福晋站在一块,倒真是 “心宽体胖” 的写照。
宜修笑着给她夹了块排骨:“你也少吃些,宜妃娘娘不是让你停两年再要孩子,好好调养身体?”
“四嫂放心,我素来胃口好,不是有孕。” 五福晋摆摆手,“额娘给我配了补药,说养好了身子再考虑。”
“能吃是福,四嫂就别念叨了。” 一道傲娇的声音响起,八福晋端起碗,“四嫂忙活了一整天,也该自己动动筷子,别饿坏了。” 她语气带着点尖酸,却难掩亲近。
宜修给她盛了碗汤:“多谢八弟妹惦记。”
“难得四嫂这般殷勤,我自然要赏脸。” 八福晋喝了口汤,嘴角偷偷上扬,四嫂盛的汤,就是比自己府里的好喝。
七福晋笑着打趣:“八弟妹这是吃醋了?四嫂疼你着呢。”
八福晋别过头,没说话,脸上却漾着笑意。
一旁的十福晋和十三福晋,自始至终都闷头吃菜,偶尔点头附和两句 。这几位嫂嫂个个有主意,自己插不上嘴,倒不如安心享用美食。
午后,杂耍班子、戏曲班子、说书人轮番登台,热闹到暮色降临。
送客人时,宜修先拉着十福晋走到一旁,低声道:“二十六那日,我要宴请尹德、策定两位大人和家眷,你是他们的外甥媳妇儿,帮我去暖场可好?”
十福晋愣了愣,尹德和策定确实是老十的舅舅,只是他们素来低调,除了年礼,平日里少有往来。但四嫂开口,她也不好拒绝,连忙点头:“四嫂放心,我一定到。”
打发走满心欢喜的十福晋,宜修又拉住察岱福晋张佳氏,递过几张烫金帖子:“珺瑶怀了孕,福成也换了差事儿,这两件事多谢你多照拂。”
顿了顿,语气郑重,“二十六那日,我在三嫂的茶楼备了席,替我大舅谢救命之恩,麻烦你给法喀福晋递张帖子,邀她们一家子来坐坐。都是一家人,咱们走动走动是应该的,家里的孩子也该说亲了,本福晋一定帮衬到底。”
张佳氏眼睛一亮,连忙接过帖子 。
法喀福晋是赫舍里皇后的妹妹,太子的亲姨母,只是法喀失势后,她们在女眷中备受奚落。
四福晋如今炙手可热,又是出了名的 “好红娘”,若是能借着这场宴席,让她给自家表弟表妹说亲,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福晋放心,我亲自去送帖子,定让法喀福晋她们准时到。”
宜修点头浅,三日为请,两日为叫,当日为提溜,第一次宴请,礼数必须周全。
她要拉拢法喀一脉,这些细节,半点都不能出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