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凌的意识,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沉浮在无边无际的煞气海洋里。这不是寻常的能量冲击,而是凝聚了万古岁月、无数战死者临死前的恐惧、不甘、暴戾与绝望的意念洪流!它们如同无数只冰冷的鬼手,撕扯着他的记忆,污染着他的认知,试图将他的自我彻底同化,沦为这煞气之海的一部分。
“杀!杀!杀!”
“不甘心……吾乃……天狼卫统领……”
“娘亲……孩儿回不去了……”
“为什么……要战争……”
无数混乱的嘶吼、哀嚎、诅咒,如同魔音灌耳,冲击着他最后的清明。他的意识之光越来越黯淡,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熄灭。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沉沦、被煞气吞噬的刹那,一点微弱的、却无比坚韧的意念,如同黑暗中最后的一颗火星,猛地在他意识核心处亮起!
那是他背负着青岚城期望踏入仙途的决心,是他在书院聆听先生教诲时的宁静,是柳师姐清冷面容下的关切,是洛璃师兄沉默中的守护,更是……他自身对生命、对大道不屈的渴望!
“我……不能……死在这里!”
这意念如同宣誓,又如同最后的挣扎。奇妙的是,当这纯粹的求生意志达到顶峰时,竟与他丹田内那两缕微弱的本源火焰产生了跨越维度的共鸣!
青木源火的生机,涅盘之火的新生道韵,仿佛受到了这意志的召唤,一丝最本源的火焰精粹,无视了肉身的阻隔,直接投射到了他即将湮灭的意识核心之中!
“轰!”
并非真实的爆炸,而是一种意识层面的开辟!那点坚韧的意念火星,在得到这两股火焰本源加持的瞬间,猛地膨胀、燃烧起来,化作了一缕虽然微弱、却无比稳定、散发着淡淡青金双色光辉的——魂火!
魂火点燃,意识不沉!
这缕魂火,成了苏凌在这煞气海洋中唯一的灯塔,最后的堡垒。它照亮了周围翻滚的黑暗,将那些试图侵蚀的煞气残念灼烧得嗤嗤作响。
被动承受,永远无法摆脱困境!
苏凌残存的意识围绕着这缕魂火,开始主动运转!他不再逃避那些煞气残念,反而以魂火为引,如同一个最高明的铁匠,开始主动“捕捉”、“牵引”那些相对弱小、混乱的残念,投入到魂火之中进行煅烧!
“嗤——!”
凄厉的、并非真实声音的尖啸在意识层面响起。那些残念在魂火的灼烧下,如同冰雪消融,其中蕴含的混乱意志被净化、剥离,只留下最精纯的、关于战斗本能、杀气运用、乃至一些残缺战技的记忆碎片,被苏凌的意识缓缓吸收、理解。
这是一个极其凶险的过程。如同走钢丝,稍有不慎,引来的残念过多过强,就可能反噬魂火,导致意识彻底崩溃。但苏凌的心神,在经历了连番生死考验,尤其是“丹心问道”的洗礼后,变得异常坚韧和纯粹。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节奏,如同一个饥渴却理智的旅人,在毒泉中小心翼翼地汲取着维系生命的水分。
他的意识,在这煅烧与吸收的过程中,非但没有被煞气侵蚀,反而如同被千锤百炼的精钢,变得更加凝练、坚韧!对“杀伐”、“战斗”的理解,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提升着。
……
外界,柳轻霜和洛璃面临的局面,也发生了变化。
洛璃凭借幽冥鬼脉对煞气的统御与吞噬,勉强抵挡住了周围十余具普通战魂的围攻。他的气息在吞噬中缓慢恢复,周身紫黑色鬼气越发浓郁,隐隐带着一丝战场煞气的猩红,出手之间,竟也带上了几分惨烈的沙场气息,将扑上来的战魂一次次击退、吞噬。
柳轻霜则全力守护在苏凌身边,冰晶长剑挥舞,剑罡纵横,将那些试图绕过洛璃、直接攻击苏凌的战魂冻结、击碎。她的玄冰真元消耗巨大,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依旧坚定。
就在洛璃刚刚将一具战魂彻底吞噬,暂时逼退其他战魂,获得一丝喘息之机时——
“咚!”
一声沉闷的、仿佛直接敲击在灵魂上的脚步声,自战场深处传来。
一股远比普通战魂庞大、凝实、散发着令人窒息威压的身影,踏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来。
它同样半透明,但身形高达一丈,身上覆盖着更加完整、虽然依旧残破却透着不凡气息的暗金色铠甲,手中握着一柄断裂了一半、却依旧散发着森寒煞气的长戟!它眼眶中的魂火,不再是混乱的血色,而是呈现出一种暗金色的、带着威严与审视的光芒!
战将残念!
这尊战将残念并未像其他战魂那样,直接发出无声的咆哮扑杀上来。它在距离三人十余丈外停下脚步,那双暗金色的魂火,先是扫过正在吞噬煞气的洛璃,微微停顿,似乎对其幽冥鬼脉产生了一丝兴趣,但更多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最终,它的目光,越过柳轻霜,牢牢锁定在了浑身被煞气与火焰交织笼罩、正在进行着诡异蜕变的苏凌身上。
它缓缓抬起了那柄断戟。
没有攻击,但一股磅礴如山、凝练如钢的恐怖战意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轰然降临!这威压并非针对肉身,而是直接作用于神魂与意志!充满了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充满了百战余生的惨烈意志,更带着一种……仿佛在检验某种资格的、冰冷的秩序感!
“呃!”
柳轻霜首当其冲,只觉得神魂如同被重锤击中,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持剑的手剧烈颤抖,几乎要握不住剑柄!她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万军厮杀的战场中心,无尽的杀戮与死亡气息要将她淹没!
洛璃也同样不好受,那磅礴的战意威压与他正在吸收的煞气产生了剧烈的冲突,让他体内鬼气一阵翻腾,吞噬过程被迫中断。他低吼一声,紫眸中血光大盛,幽冥鬼脉自主激发到极致,一股源于血脉深处的、不甘屈服的桀骜之意升腾而起,死死抵抗着这股威压!
这尊战将残念,似乎并非纯粹的杀戮机器。它的举动,更像是一种……考验?
柳轻霜强忍着神魂的刺痛,抬头望向那尊如同山岳般矗立的战将残念,从那暗金色的魂火中,她似乎捕捉到了一丝不同于其他战魂混乱暴戾的、冰冷的……理性?
危机,已然降临。但这尊强大战将残念的出现,以及它这反常的“考验”行为,是否也意味着……一线转机?
而处于风暴中心、意识正与煞海搏斗的苏凌,他那缕摇曳的魂火,又能在这恐怖的战意威压下,支撑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