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的决定,如同在已暗流汹涌的玉京湖面,又投下了一颗巨石。
他没有选择被动防御,也没有立刻冒险前往危机四伏的归墟,而是剑走偏锋,将目光投向了已然被阴影挑动起烽烟的北境!
当夏弘世子听到陈文通过他,向夏皇转达“愿代表皇室,前往北境安抚蛮族”的请求时,整个人都惊呆了,几乎以为陈文伤势未愈,神智不清。
“先生!万万不可!”夏弘急声道,“北境蛮族凶悍未化,如今更因那诡异石碑对我大夏敌意深重,此时前去,无异于羊入虎口!更何况,朝中……朝中定然会有人借此大做文章!”
陈文却显得异常平静,他放下手中那杯温热的养神茶,目光深邃:“正因为是虎口,才要去。殿下,你觉得如今玉京局势如何?”
夏弘一愣,随即脸色阴沉下来:“太子一系借北境、西荒之事,在朝堂上不断攻讦我父王‘结交不明,引动边患’,更暗中散播谣言,污蔑先生您……图谋不轨。父皇虽未表态,但压力确实越来越大,我靖王府一系官员,近日已是举步维艰。”
“这便是了。”陈文淡淡道,“对方意在搅乱局势,让我们疲于应付,他们才好暗中行事,目标直指阿禾。我们若困守玉京,只会陷入无尽的扯皮与暗算,被动挨打。”
他走到窗前,望着北方:“北境蛮族虽凶悍,但其信仰纯粹,行事直接。那所谓的‘诅咒石碑’,分明是阴影教徒的手笔。我此去,一为揭穿阴谋,化解干戈,替陛下分忧,替王爷正名;二来……”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光芒:“我也想亲眼看看,阿禾体内那圣物的力量,对于这种被阴影之力蛊惑、偏向于原始信仰的生灵,究竟能产生何种影响。”
这是他基于圣物“生命赞歌”特性的一个大胆猜想。蛮族崇尚自然与生命力量,圣物的纯净生机,或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净化与安抚效果。若能成功,不仅能化解北境危机,更能为未来对抗阴影积累宝贵经验。
夏弘闻言,陷入沉思。他不得不承认,陈文的目光看得更远。若能化解北境危机,无疑是对太子一系最有力的回击,也能极大巩固靖王府的地位。只是……风险实在太大了。
“可是先生,您的伤势……”
“已无大碍,足以应付路途。”陈文摆了摆手。经过这些时日的静养和王府资源的堆砌,他的肉身伤势基本痊愈,神魂虽然依旧脆弱,无法再轻易动用“言出法随”,但维持日常和应对一般情况已无问题。
“况且,”陈文嘴角勾起一抹略带冷意的弧度,“我既然敢去,自然有所准备。有些人,不是想让我离开玉京这潭水吗?那我就如他们所愿,出去走走。只是这水,会不会反而被我搅得更浑,那就未可知了。”
夏弘看着陈文那平静中透着自信的眼神,一咬牙,重重抱拳:“既然先生心意已决,晚辈定当全力支持!我这就进宫,面见父皇!”
……
陈文的请求,不出所料地在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荒谬!一介布衣,纵然有些医术,岂能代表我大夏皇朝出使蛮族?”
“北境蛮族正值暴怒之际,此去凶多吉少,若有不测,岂不徒损国威?”
“臣怀疑,此人包藏祸心,欲借此机会与蛮族勾结,图谋不轨!”
太子一系的官员纷纷出列,言辞激烈地反对。他们本想借此机会将靖王府和陈文逼入死角,却没料到陈文竟敢主动请缨,跳进这个看似必死的局!
端坐龙椅之上的夏皇,面容隐在旒珠之后,看不清表情。他并未立刻表态,只是静静地听着朝臣们的争论。
这时,一位一直保持中立、德高望重的老亲王缓缓出列,躬身道:“陛下,老臣以为,陈先生虽非朝臣,但其救治靖王之功,陛下亲口嘉许。如今北境之事,朝中暂无良策,陈先生既然主动请缨,或有奇能。不妨……准其所请,但需派精锐护卫随行,以策万全,亦可观其行,察其言。”
老亲王的话,代表了一部分观望势力的态度。
夏皇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准奏。”
“封陈文为‘北境抚远使’,持朕节钺,代天巡狩,全权处理北境事宜。”
“着黑龙卫副指挥使影风,率三百黑龙卫精锐,沿途护卫,不得有误!”
旨意一下,满朝皆惊!
“抚远使”!持节钺!代天巡狩!
这几乎是钦差大臣的最高规格!夏皇竟给予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人如此巨大的信任和权柄?!
太子一系的官员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却不敢再出言反对。
而更让他们心惊的是,夏皇指派随行的,竟然是黑龙卫副指挥使影风!影风与之前在承天门拦路的影煞虽同属黑龙卫,但派系不同,乃是夏皇的真正心腹!这分明是既给了陈文极大的权限,又安插了最可靠的眼睛!
圣心难测!所有人在这一刻,都再次重新评估了陈文在夏皇心中的分量。
消息传回靖王府,夏弘又是激动又是担忧。激动的是父皇竟如此支持,担忧的是北境之行依旧吉凶难料。
陈文倒是很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他接过那代表皇权的节钺,触手冰凉沉重。
“影风指挥使,”陈文看向那位奉命前来报到、面容冷峻、气息如渊的黑龙卫副指挥使,“此行有劳了。”
影风拱手,语气简洁有力:“奉皇命,护卫使者周全,职责所在。”
陈文点了点头,不再多言。他转身对夏弘和林玄做最后交代。
“殿下,王府与朝中之事,便交由你了。稳住即可,不必激进。”
“林玄,你留在玉京,协助殿下,并与万卷楼保持联系,继续收集归墟与星塔的情报,若有急事,可通过王府秘渠道传讯于我。”
“银鬃,随我同行。”
安排妥当,陈文的目光最后落在紧紧抓着他衣角的阿禾身上。
“阿禾,怕不怕跟先生去北边看雪?”
阿禾用力摇头,小脸上满是坚定:“先生去哪,阿禾就去哪!阿禾不怕!”
陈文微微一笑,摸了摸她的头:“好,那我们便去会一会那北境的寒风。”
翌日,一支规模不大,却气势肃杀的车队,在无数道或明或暗、或期待或诅咒的目光注视下,驶出了玉京巍峨的城门,向着北方,那风雪弥漫之地,迤逦而行。
陈文坐在车辇内,闭目养神。
玉京的暗战,他已跳出局外。
而一场关乎边关安宁、信仰净化与力量验证的明面博弈,就此拉开序幕。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被迫离京,暂避锋芒。
却不知,他此行,意在破局,更意在……主动开辟新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