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热、窒息、撕扯、剧痛。
当系统竭尽全力生成的最后一层微弱隔离罩,在狂暴的熔岩暗河能量冲击下如同肥皂泡般破碎的刹那,这些感觉便以千百倍的强度,蛮横地碾过陈文每一寸神经。
视野被暗红与漆黑交织的狂流充斥,耳中只有震耳欲聋的水流轰鸣与自身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滚烫的、夹杂着刺鼻硫磺与阴煞毒气的河水,从口鼻、从耳朵、从皮肤的每一个毛孔疯狂涌入、侵蚀!护体灵光早已在坠河的瞬间就摇摇欲坠,此刻更是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只能勉强维持着最基本的、防止肉身被直接高温熔解或毒煞彻底腐化的屏障。
右肩的伤口处,湮灭之力与外界狂暴的地火毒煞如同两群疯狂的野兽,以他的血肉为战场,进行着最激烈、最残酷的厮杀与吞噬。每一次碰撞,都带来深入骨髓、几乎要撕裂灵魂的剧痛,让陈文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如同暴风雨中的小船,随时可能倾覆。
但他不能昏过去!
阿禾!石昊!红缨!影枭!幽珞!
他奋力睁开被灼热河水刺痛的眼睛,混沌的视野中,只能隐约看到几道同样在暗红狂流中挣扎、沉浮、被冲得七零八落的模糊影子。系统的紧急生命体征扫描功能在疯狂报警,显示着同伴们急剧下降的生命指标。
“向下…向冰冷的方向…挣扎…”陈文在心中对自己嘶吼,凭借着最后一丝意志力,以及肩头那湮灭之力与地火毒煞对抗形成的、极其痛苦却也异常“清晰”的能量感知,他模糊地“感觉”到,在侧下方汹涌的暗流深处,有一股截然不同的、冰寒的气息,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断断续续地传来。
那或许是生机!也可能是更深的绝地!
但此刻,别无选择!
他拼命划动仅能勉强动弹的手臂,双腿也竭尽全力蹬踹,对抗着将他裹挟向未知深渊的主流,向着那冰寒气息传来的方向,如同逆流而上的濒死之鱼,一点一点地挣扎、挪动。
这个过程无比漫长,每一息都仿佛一个世纪。高温与毒煞持续消耗着他残存的生命力,肩头的剧痛几乎要摧毁他的意志。有好几次,他感觉自己就要彻底放弃,沉入这永恒的暗红与灼热之中。
但脑海中闪过的画面——书院天井里的老槐树,阿禾叫他“先生”时的笑脸,石昊沉默却坚实的背影,柳红缨嗔怒又关切的眼眸,影枭冰冷却可靠的守护,甚至…系统那跳脱又关键时刻靠谱的颜文字——这些画面,如同最后的燃料,支撑着他那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
不知挣扎了多久,或许只是片刻,或许真是漫长的时间。
忽然,他感觉到身周那无处不在的、几乎要将他烤熟的灼热感,开始减弱!虽然水流依旧湍急汹涌,但温度在明显下降!同时,那股刺鼻的硫磺毒煞之气,也被一种更加清新、却也更加冰寒刺骨的水汽所取代!
前方黑暗的视野尽头,出现了一片朦胧的、幽蓝色的光晕!
暗红色的熔岩河水与幽蓝色的冰冷水流,在这里发生了剧烈的交汇!两股性质极端、温度迥异的水流碰撞、交融,形成了大片大片乳白色的气雾和无数激烈翻滚、色彩斑斓的能量湍流!这里的环境比单纯的熔岩暗河更加狂暴混乱,冰火交织的能量乱流如同无数无形的刀锋,切割着闯入者的一切。
然而,对于几乎油尽灯枯的陈文等人而言,这极端的“水火交融”区域,反而带来了一丝喘息之机——至少,那足以瞬间致命的高温,被中和了大半!
“就是…这里!”陈文心中升起一丝微弱的希望,用尽最后力气,朝着那片幽蓝与暗红交织、气雾弥漫的混乱水域冲去!
噗!
他感觉自己像是冲破了一层粘稠的膜,从滚烫的地狱,坠入了一片冰冷刺骨、却又蕴含着奇异生机的寒渊!
身体瞬间被冰冷的幽蓝湖水包裹,极致的寒冷让他几乎痉挛,但也让他被高温灼烧得近乎麻木的神经恢复了少许知觉。湖水并不平静,上方和周围仍有狂暴的冰火能量乱流冲击,但比起熔岩暗河的核心地带,这里已经算是“相对温和”的避难所。
他拼命踩水,浮出水面,贪婪地呼吸着冰冷但至少不那么灼痛、且蕴含着浓郁水灵之气的空气。肺部火辣辣的感觉稍缓,但全身无处不在的伤痛和极度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红缨…影枭…幽珞…阿禾…石昊…”他一边剧烈咳嗽,吐出带着血丝和硫磺味的冰水,一边焦急地转动视线,在弥漫的乳白色气雾和幽蓝、暗红交织的水域中搜寻。
视线所及,一片混乱朦胧。巨大的气泡从水下升起、爆开,发出沉闷的声响。冰与火的能量流如同彩带般在水中蜿蜒、碰撞,激起更多的雾气和水花。能见度极低。
“系统!生命体征扫描!最大范围!”陈文在心中急呼,同时自己也努力放开微弱的神识感知。
“扫描中…警告!宿主生命体征危急!能量场极端混乱,干扰严重…检测到多个微弱生命信号!方位分散!距离最近…左前方三十丈,水面以下…是柳红缨!生命体征较低,但相对稳定!右后方…四十五丈…影枭!有外伤,但意识清醒!正前方…八十丈…幽珞!玄冥体与寒冷环境共鸣,状态…奇怪,似乎在与环境能量交互?(⊙?⊙)”
“阿禾和石昊呢?!”陈文最关心这两个伤得最重的。
“未在直接扫描范围内!可能被冲散到更远区域,或…沉入水下深处!系统正尝试扩大扫描范围…滋…能量干扰加剧…(;′д`)ゞ”
陈文心中一沉。阿禾和石昊本就昏迷,在如此狂暴的冲刷中失散,凶多吉少!
“必须先找到红缨和影枭,再一起寻找!”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向着柳红缨所在的左前方挣扎游去。
冰冷刺骨的湖水不断带走他本就不多的体温,肩头的伤口在冷热交替和湖水浸泡下更是痛得钻心。但他咬紧牙关,靠着顽强的意志力,如同破旧的水车,一下,又一下,艰难地划动着。
三十丈的距离,在平时不过转瞬即至,此刻却如同天堑。
终于,在弥漫的雾气中,他看到了一个伏在一块漂浮的黑色礁石上、一动不动的人影。正是柳红缨!她背上的阿禾已经不见了!
“红缨!”陈文心头一紧,加快速度游过去。
靠近了才发现,柳红缨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发紫,双目紧闭,气息微弱,显然在坠河和冰冷湖水的双重冲击下陷入了昏迷或半昏迷状态。她身上有多处被高温灼伤和岩石刮擦的伤口,好在似乎没有被暗河中那些狂暴的能量流正面击中。
陈文费力地将她拖上那块不大的礁石,让她平躺,检查了一下,确认没有致命伤,主要是力竭、冻伤和外伤。他立刻从系统那里赊账兑换了一颗最低阶的“回春丹”和一小瓶“驱寒散”,勉强撬开柳红缨的牙关,将丹药化水喂入。
丹药入腹,柳红缨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丝极淡的血色,睫毛颤动,似乎有醒转的迹象,但依旧虚弱。
“阿禾…阿禾不见了…”她似乎还保留着一丝意识,断断续续地喃喃。
“我知道,我知道。你先休息,保存体力。我会找到她。”陈文安抚道,心中却更加沉重。阿禾体表有曦光护体,或许比柳红缨更能抵抗恶劣环境,但她昏迷不醒,无法自主行动,一旦沉入水底…
“宿主!影枭正在靠近!他发现了幽珞,两人状态尚可,正在向我们靠拢!但幽珞似乎…有些异常。( ? ?w?? )?” 系统提示。
陈文抬头望去,只见影枭如同一条灵活的黑鱼,正拖着似乎有些僵硬的幽珞,破开雾气,向这边游来。影枭身上也带着伤,动作却依旧精准有力。而幽珞…她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不断明灭的玄冥幽光,双眼紧闭,眉头紧锁,仿佛在承受着什么,又像是在感悟着什么。周围的寒冷湖水似乎正主动向着她汇聚,丝丝缕缕的冰寒水灵之气被她吸入体内。
玄冥体在这极寒且水灵充沛的环境下,竟被自然激发了某种修炼或恢复状态?
“先生。”影枭将幽珞也推上礁石,言简意赅,“她无大碍,似乎在吸收此地寒气疗伤。石昊和阿禾…失散。”
陈文点点头,目光再次投向幽深广阔、雾气弥漫的湖面。阿禾和石昊,你们到底在哪里?
“系统,继续扫描水下!重点搜寻能量异常点或生命反应!”陈文下令,同时自己也凝神感知。他肩头的湮灭之力虽然带来剧痛,但在这种极端冰冷且能量混乱的环境中,似乎也成了一柄双刃剑——它让他对周围能量的细微变化,尤其是与“寂灭”、“消解”相关的能量,格外敏感。
时间一点点过去,每一息都无比煎熬。
就在陈文几乎要绝望,准备冒险潜入水下更深处搜寻时,他怀中的镇山碑碎片,再次传来了异动!
这一次,并非指向某个方向,而是一种…深沉而悲怆的共鸣!仿佛感受到了某种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破碎、也更加…悲壮的存在!
共鸣的来源,并非水面之上,而是…下方!幽深冰冷的湖底!
陈文猛地低头,看向脚下深不见底、幽蓝如墨的湖水。
“宿主!检测到湖底深处约百丈处,有与镇山碑碎片同源能量反应!强度…远超碎片!但状态…极其不稳定,仿佛风中残烛!同时…扫描到微弱生命反应!两个!其中一个生命反应极其微弱,带有强烈‘曦光’特征!是阿禾!另一个…带有‘湮灭侵蚀’与‘顽强生机’交织特征,是石昊!他们似乎…被湖底的某种力量牵引或…困住了!(°Д°)”
找到了!但在湖底百丈!而且状态危急!
“他们怎么会在湖底?还在一起?”陈文又惊又急。百丈深的冰冷湖水,压力巨大,且不知隐藏着什么危险。以他们现在的状态,潜下去救人,无异于九死一生。
但…能不去吗?
陈文看向刚刚苏醒、眼神迷茫的柳红缨,看向仍在吸收寒气、眉头紧锁的幽珞,看向沉默却目光坚定的影枭。
没有选择。
“阿禾和石昊在湖底,情况危急。我必须下去。”陈文的声音嘶哑却不容置疑,“红缨,你留在这里,照看幽珞,尽快恢复。影枭,你状态稍好,随我一同下水,但若情况不对,立刻退回。”
“我跟你去。”柳红缨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陈文按住。
“这是命令。”陈文眼神严厉,“你现在下去是累赘。保护好幽珞,等我们回来。”
柳红缨咬了咬嘴唇,眼中含泪,终是点了点头。
影枭没有多言,只是默默调整呼吸,将状态调整到最佳。
陈文深吸一口冰冷的、充满水灵之气的空气,将所剩无几的灵力运转全身,尤其是肺部,以抵御水压和缺氧。然后,他看了一眼下方幽深如渊的湖水,握紧怀中因共鸣而微微发烫的镇山碑碎片,对影枭点了点头。
两人纵身一跃,如同两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冰冷刺骨的幽蓝湖水之中。
下潜。
光线迅速黯淡,温度急剧下降,水压不断增强。四周是绝对的寂静,只有自己沉重的心跳和血液流动的声音。幽蓝的湖水并非清澈见底,而是带着一种粘稠的质感,视线受阻,只能看到身周数丈范围。
镇山碑碎片的共鸣感越来越清晰,如同黑暗中的指南针,指引着方向。陈文和影枭如同两条游鱼,顺着共鸣的牵引,不断向着湖底深处潜去。
五十丈…七十丈…九十丈…
水压已经大得让陈文耳膜刺痛,胸口发闷,灵力消耗急剧加快。影枭显然也承受着巨大压力,但动作依旧稳定。
终于,在潜入约百丈深度时,脚下出现了模糊的轮廓。
那似乎…是一片建筑的废墟?
残破的、布满水生植物和沉积物的石质基座、断裂的梁柱、依稀可辨的台阶轮廓…静静地躺在湖底的淤泥之中,诉说着被时光和水流掩埋的过往。而在废墟的中央,隐约可见一点极其微弱的土黄色光芒,在幽蓝的湖水中顽强地闪烁着,正是那与镇山碑碎片共鸣的源头!
而在那土黄色光芒的附近,陈文看到了两个静静悬浮在水中的身影——正是阿禾和石昊!
阿禾被一层极其稀薄、却异常坚韧的土黄色光晕包裹着,如同一个透明的水晶棺椁,悬浮在离湖底数尺的水中。她依旧昏迷,眉心金色光点黯淡,但体表的曦光却在土黄色光晕的温养下,顽强地亮着。石昊则躺在不远处的湖底淤泥上,胸口“界外湮痕”的波动似乎被周围的土黄色光芒压制着,状态相对稳定。
他们竟然真的在这里!而且似乎被这湖底的土黄色光芒保护着!
陈文心中又惊又喜,立刻和影枭加速游过去。
靠近了才发现,那土黄色光芒的源头,竟然是半截深深插入湖底岩石中的…石碑!石碑只剩上半截,断裂处参差不齐,表面布满裂痕和水垢,但依旧能看出其材质与陈文手中的镇山碑碎片同源,甚至更加古老精纯!其上刻画的符文也更加复杂玄奥,只是大多已经黯淡破损。
这半截石碑散发出的土黄色光芒,形成了一个不大的力场,将阿禾和石昊笼罩在内,似乎在自动保护着他们,并隐隐对抗着湖水中某种无形的、冰寒阴煞之气的侵蚀。
“这是…另一块更大的镇山碑残骸?”陈文心中震动。难道这湖底废墟,与刀疤山的守山一脉,甚至与当年封印天外异物有关?
然而,还没等他仔细探查,异变陡生!
似乎是因为陈文和影枭这两个“外来者”的靠近,触动了此地沉寂的能量平衡。那半截石碑上的土黄色光芒剧烈闪烁了一下!
紧接着,湖底淤泥之中,废墟的阴影里,突然升腾起一股浓郁如墨、冰寒刺骨、充满了腐朽与阴毒气息的黑色水流!这黑色水流如同有生命的毒蛇,迅速凝聚,化作数条巨大的、由精纯“玄水阴煞”构成的触手,朝着闯入的两人狠狠抽打、缠绕而来!
同时,原本保护着阿禾和石昊的土黄色力场,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能量冲击而变得不稳定起来,光芒明灭,范围收缩!
新的危机,在这寂静的湖底,无声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