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警报声如同无数把冰冷的锉刀，反复刮擦着陈文和牧雨的神经。红光在信息库内疯狂闪烁，将那些散发着乳白微光的晶体书架映照得一片诡谲。冰冷的机械警告音在狭窄空间内回荡，每一个字都敲打在他们的心尖上。
“警告！上层防御屏障破损率37%！未授权入侵者突破第二道气密门！预计抵达核心区域时间：七分至九分钟！”
“警告！监测到入侵者携带高浓度生物毒素及侵蚀性能量武器，对站内基础结构构成威胁！”
“警告！备用能源无法支持长时间防御及信息库全面封锁！建议授权人员立即执行数据紧急备份，并经由应急通道撤离！”
七到九分钟！追兵已经到了上层，并且破坏了部分防御！是“腐爪”部落的人，他们果然找到了入口，而且比预想的更快、更暴力！
牧雨的脸色苍白如纸，肩头的伤口因为紧张和之前的战斗再次隐隐作痛，黑气似乎有蔓延的趋势。但她眼神锐利如刀，迅速扫视整个信息库。
信息库不大，呈圆形，中央是一个半球形的操作台，四周墙壁则被分成数十个扇区，每个扇区都有数十块巴掌大小、厚度约半寸的乳白色晶体板插入卡槽中。这些晶体板就是神国的信息存储单元。此刻，大约只有三分之一的晶体板还在散发稳定的微光，其余都已黯淡，显然能量耗尽或损坏了。
而操作台上方，悬浮着一个缩小版的、与主控室类似的淡蓝色水晶投影仪，正处于待机状态，表面有一个手掌形状的凹痕，旁边刻着神国文字：“身份验证及信息检索”。
“没时间全部查看了！”牧雨当机立断，语速极快，“找最关键的东西——完整的‘星火’坐标，关于‘嚎哭深渊’和‘影子’的详细日志，还有这个监测站的结构图，特别是应急通道的位置！”
陈文点头，强压下心中的慌乱，几步冲到操作台前。他尝试将手掌按在那个凹痕上，但毫无反应。又尝试将两块“源初之契”碎片贴近，操作台微微一亮，投影仪投射出一片光幕，上面出现了神国文字的选择菜单。
但菜单选项大多呈现灰色不可选状态，只有寥寥几个亮着：
【1. 当前警报状态及入侵者追踪（实时）】
【2. 站内结构简图（基础层）】
【3. 核心日志摘要（最近100条）】
【4. 紧急数据拷贝（需指定存储单元及高级权限）】
权限不够！他们只有“紧急状况协作方”的基础权限，无法访问更详细的历史日志，也无法直接进行数据拷贝到外部存储设备（他们也没有神国标准的存储单元）。
“宿主！尝试用碎片直接接触那些还在发光的晶体板！‘源初之契’可能具备底层数据读取接口！”系统急促的声音在陈文脑中响起，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意味，“本系统可尝试强行解析接收到的原始数据流，但速度无法保证，且可能引发晶体板过载损坏！”
直接接触读取？这是最原始、也最危险的方法，可能损坏珍贵的数据，也可能触发未知的保护机制。
“警告！上层防御屏障破损率上升至52%！入侵者抵达第三隔离区！预计抵达时间：五分至七分钟！”机械音无情地播报着。
“没时间犹豫了！”牧雨已经快速浏览了【站内结构简图】，将其记在心中，同时指向一面墙壁上发光晶体板相对集中的区域，“那边！标记为‘区域监控日志’、‘深渊观测记录’、‘星火节点通讯备份’！快去！我来操作台这边，尝试利用【核心日志摘要】和警报信息，看看能不能找到应急通道的启动方法或拖慢他们的方法！”
分工明确。陈文立刻冲向那面墙壁，小犀紧跟其后。他深吸一口气，左手握住两块碎片，将它们的边缘，小心翼翼地贴近第一块标记着“深渊观测记录（残片）”的发光晶体板。
“嗡——！”
碎片与晶体板接触的瞬间，那块乳白色的晶体板猛地亮了一下，内部仿佛有无数细密的光点流转向接触点！同时，海量的、杂乱无章的图像、数据流、冰冷观测记录和充满惊恐绝望的意念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入陈文的识海！
“呃啊！”陈文闷哼一声，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发黑，感觉脑袋像是要炸开！这些信息太过庞大古老，且充满了负面的能量残留，直接冲击着他的神魂。
“系统！快！”他心中狂吼。
“接收中……解析……过滤冗余……提取关键信息……”系统的声音在庞大的数据流冲击下也变得断断续续，“获取到……‘嚎哭深渊’边缘……能量潮汐周期……‘黯潮’喷发记录……疑似有规律……观测到……巨大类生物阴影……在深渊表层活动……记录中断……有外力抹除痕迹……”
“获取到……‘影子’相关……间接记录……提及……深渊能量周期性……对荒原生物……产生诱导变异……及……精神侵蚀……部分部落……出现崇拜深渊……或与深渊造物……结盟迹象……标记为‘腐化倾向’……”
信息碎片化，但印证了之前老技术官虚影的话。“嚎哭深渊”并非死地，里面有东西活动！“影子腐化”可能是一种精神侵蚀或变异诱导，导致部分部落（如“腐爪”）倒向深渊一方。
来不及消化，陈文立刻移向下一块“星火节点通讯备份（近期）”的晶体板。
这一次，涌入的信息更加集中，但也更加残缺。大多是些断断续续的、加密的通讯代码和坐标校验信号。系统全力运转，终于从杂乱的信号中，剥离出了一个相对清晰的、不断重复的坐标定位信号，以及一段简短的、似乎是自动发出的状态报告：
“‘星火’前哨站‘萤石’……状态：休眠维护……能量储备：极低……外围防御：破损75%……核心知识库：封存完好……等待……‘源初之契’持有者……及……‘净化之种’……唤醒指令……”
坐标！虽然只是一个前哨站“萤石”的坐标，并非最终的“星火”传承地主站，但这绝对是关键进展！而且，信息中提到了“净化之种”……是指小犀吗？还是泛指净化的力量？
“警告！上层防御屏障破损率68%！入侵者突破核心能源管道区！检测到剧烈能量冲突及毒素扩散！预计抵达时间：三分钟！”机械音的警告已经带上了急促的颤音。
三分钟！
陈文感觉自己快撑不住了，神魂的刺痛和信息的冲击让他摇摇欲坠。他强撑着，看向第三块标记着“区域监控日志（近期）”的晶体板，犹豫要不要继续读取。那里面可能有关于监测站自身、关于“腐爪”部落近期活动，甚至关于应急通道的详细信息。
“陈文！过来！”牧雨忽然在操作台那边急声喊道，声音带着一丝异样。
陈文踉跄着跑回操作台。只见牧雨正死死盯着光幕上【核心日志摘要】中最后几条滚动的信息，脸色极其难看。
光幕上显示：
“……能源管道区发生泄漏……未知毒素污染扩散……自动净化系统失效……”
“……检测到入侵者使用……高腐蚀性生物酶……破坏闸门密封……”
“……应急通道‘β-7’……位于信息库下层维修井……需手动启动……能量供应不足……启动后……将彻底耗尽备用能源……全站进入永久沉寂……”
“……最后记录：入侵者首领……生物特征扫描……匹配度89%……与档案中……‘腐爪’部落长老……‘毒牙’……符合……危险等级：高……”
“腐爪”部落的长老“毒牙”亲自带队下来了！而且他们使用了连监测站净化系统都无法立刻清除的恐怖毒素和生物酶！
更糟糕的是，唯一的应急通道“β-7”需要手动启动，并且启动后会彻底耗尽能源，让整个监测站（包括可能还有用的防御和维生系统）彻底报废。
“没时间了！去下层维修井！”牧雨当机立断，放弃了继续搜索其他晶体板的打算，“坐标已经拿到，其他信息日后再想办法！现在保命要紧！”
她快速记下光幕上显示的“β-7”通道在结构简图上的位置——就在信息库地板中央，操作台正下方的一个隐蔽活板门内！
“警告！上层防御屏障破损率85%！入侵者已突破最后一道隔离墙！检测到高能反应接近！预计抵达时间：六十秒！”机械音发出了最后的、近乎尖叫的警报！
六十秒！
牧雨一掌拍在操作台某个隐蔽的应急开关上！“咔嚓”一声，操作台下方一块一米见方的地板突然向下滑开，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垂直向下的井口，井壁上固定着锈蚀的梯子，一股更加阴冷陈腐的气流涌出。
“下！”牧雨低喝。
陈文先将小犀送入井口，然后自己紧跟而下。牧雨最后看了一眼红光闪烁、警报凄厉的信息库，毫不犹豫地跳入井中，并反手试图拉动井口内侧的一个拉杆，想要关闭活板门。
然而，拉杆纹丝不动，似乎因为年久失修或能量不足卡死了！
“该死！”牧雨咒骂一声，不再尝试，加速向下爬去。
维修井很深，垂直向下大约有二十米。下方是一个更加狭窄、布满粗大管道和阀门（很多已经锈死或泄漏）的维修层。昏暗的应急灯光（仅存几盏）勉强照亮着环境。根据记忆中的结构图，应急通道“β-7”的入口，就在前方不远处的拐角后，是一扇需要手动转盘开启的厚重气密门。
他们刚刚落地，还没跑出几步——
“轰隆——！！！”
上方信息库的方向，传来了剧烈的爆炸声和金属扭曲撕裂的恐怖声响！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充满戾气的呼喝、以及某种令人牙酸的、仿佛强酸腐蚀金属的“嗤嗤”声迅速逼近！
“他们炸开信息库的门了！快！”牧雨脸色一变，拉着陈文玩命地向拐角冲去！
小犀跑在最前，碧蓝眼眸在昏暗光线下如同两盏小灯。
拐角之后，果然看到了一扇厚重的、漆成暗红色的圆形气密门！门中央是一个需要多人合力才能转动的巨大轮盘锁。
“一起！”牧雨和陈文扑到轮盘前，用尽全身力气，开始疯狂转动！
轮盘锈蚀严重，转动极其艰难，发出令人心悸的“嘎吱”声。每一圈都仿佛用尽了他们所有的力气。
身后的通道中，脚步声和腐蚀声已经近在咫尺！甚至能看到拐角处晃动的人影和武器反射的幽光！
“快啊！”陈文心中狂吼，碎片似乎感应到他的急迫，散发出的“玄黄”之气竟微微加强了双臂的力量。
“嘎吱——咔！”
终于，在轮盘转到某个位置时，内部传来一声沉闷的锁扣弹开声！
牧雨立刻抓住门边的拉环，用力向外拉动！
“嗤——！”
厚重的气密门向内滑开了一道缝隙，一股带着浓重尘土和铁锈味的、不知封存了多少万年的空气扑面而出！
“在那里！别让他们跑了！”一个沙哑阴毒的老者声音（“毒牙”长老？）从拐角处传来，伴随着数道凌厉的、泛着墨绿色毒光的骨矛破空之声！
“进去！”牧雨一把将陈文和小犀推进门内，自己则反身挥剑，剑光如幕，挡下了大部分毒矛，但仍有几根擦着她的身体飞过，带起血花，钉在门框上，腐蚀出阵阵青烟！
她闷哼一声，踉跄着退入门内，同时反手猛拉门内侧的另一个关闭手柄！
气密门开始缓缓闭合。
“休想！”一道瘦削佝偻、但气息如同毒蛇般阴冷的身影，以惊人的速度从拐角窜出，直扑即将关闭的门缝！正是“腐爪”部落的长老“毒牙”！他脸上涂抹着诡异的紫黑色油彩，手中握着一柄弯曲的、如同毒蛇獠牙般的骨杖，杖头镶嵌着一颗不断渗出暗绿色粘液的硕大眼球！
他挥舞骨杖，一道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墨绿色毒液，如同箭矢般射向门缝内的牧雨！
牧雨剑光已老，难以回防！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陈文怀中的两块“源初之契”碎片，似乎感应到了极致的邪恶与威胁，无需催动，自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光芒！那“玄黄”之气不再温和，而是带着一种煌煌天威般的厚重与镇压之力，如同一面无形的墙壁，猛地挡在了毒液之前！
“嗤——！！！”
毒液撞在“玄黄”气墙上，发出剧烈的腐蚀声响，黑烟滚滚，但竟无法穿透！反而被那股厚重正大的气息迅速消磨、净化！
“什么？！” “毒牙”长老眼中闪过一丝惊骇，显然没料到这“发光石头”有如此威能。
就这么一阻隔——
“哐当！！！”
厚重的暗红色气密门，终于彻底闭合、锁死！将“毒牙”长老那怨毒惊怒的面孔，以及他身后更多追兵的身影，彻底隔绝在外！
门外，立刻传来了疯狂的撞击声、腐蚀声和愤怒的咆哮。
门内，暂时安全。
但危机远未结束。
应急通道内一片漆黑，只有碎片的光芒照亮。这是一条倾斜向上、不知通往何处的狭窄管道，内壁光滑，布满了厚厚的灰尘。空气不流通，沉闷得令人窒息。
更关键的是，随着气密门的关闭和能源的彻底切断，门上方的某个指示灯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整个通道，陷入了绝对的黑暗和寂静，只有他们粗重的喘息声和门外隐约传来的、逐渐微弱的撞击声。
他们不知道这条通道通往哪里，不知道外面是否安全，甚至不知道通道本身是否还能正常使用。
而牧雨的伤势，在强行催动灵力和中毒（虽然被碎片抵挡大部分，但仍有少量毒素侵入）的双重打击下，已经严重到了极点。她靠坐在冰冷的管道壁上，气息微弱，连站起来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了。
陈文也感到一阵阵虚脱，神魂的刺痛和身体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小犀疲惫地趴在他脚边，光晕黯淡。
绝境似乎并未远离，只是换了一个更狭窄、更黑暗的舞台。
“宿主……检测到……通道内部……存在微弱气流……方向向上……”系统微弱的声音传来，“前方……约五百米……可能有出口……但……结构稳定性……未知……”
五百米，在平时不算什么，但在这种状态下，在这黑暗未知的通道里，却显得无比漫长。
陈文看着手中光芒逐渐平复、但依旧温热的碎片，又看了看气息奄奄的牧雨和萎靡的小犀。
不能停下。
他咬紧牙关，先给牧雨喂下最后一颗疗伤丹药（他自己的那份），然后将她的一只手臂搭在自己肩上，用力搀扶起来。
“牧姑娘，坚持住，前面可能有出口。”陈文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坚定。
牧雨微微点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是依靠着陈文，勉强迈动脚步。
小犀也挣扎着站起来，用头顶的角发出一点微光，照亮前方几步之地。
三人（兽）相互搀扶着，在这漆黑、寂静、仿佛没有尽头的应急通道中，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挪动。
身后，是追兵与死寂的监测站。
前方，是未知的出口与渺茫的希望。
每一步，都沉重如铅。
但，不能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