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那三口人被保安狼狈地赶出顾家别墅后,秦晚星的生活似乎暂时恢复了平静。她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顾氏集团的管理中,用忙碌的工作填满所有时间,不让自己有空隙去回想那些鲜血淋漓的过往。
顾振宏的身体时好时坏,大部分时间都在静养,公司的大小事务基本都由秦晚星决策。她展现出了惊人的商业头脑和雷厉风行的手段,短短时间内就处理了好几桩积压的难题,让一些原本对她持观望态度的公司元老也不得不暗自佩服。
苏曼云则彻底沉寂了下来。她不再像以前那样热衷于举办茶会或者逛街购物,大部分时间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或者坐在花园的长椅上发呆。她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眼角的皱纹也深了许多,整个人笼罩在一层灰蒙蒙的颓丧之中。
她几次试图接近秦晚星,想和她说说话,哪怕只是问问她工作累不累,吃饭没有。但秦晚星要么是冷漠地避开,要么就是用最简短的“嗯”、“知道了”来回应,那疏离的态度比对待陌生人还不如。
这天傍晚,秦晚星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有些疲惫地回到顾家别墅。她刚走进客厅,就看到苏曼云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小心翼翼地站在楼梯口,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晚星,回来了?”苏曼云脸上挤出一点笑容,带着讨好和怯意,“我让厨房炖了燕窝,你工作辛苦,喝一点补补身子吧。”
秦晚星脚步顿了顿,目光从那碗精致的炖盅上扫过,没有停留。“不用了,我吃过了。”她说着,就要绕过苏曼云上楼。
“晚星!”苏曼云急忙叫住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我知道我以前错了,错得离谱……我不该那样对你,更不该……不该那样对小石头……”
秦晚星的背影僵了一下,但没有回头。
苏曼云的眼泪掉了下来,她放下炖盅,快走几步来到秦晚星面前,泪眼婆娑地看着她:“晚星,妈知道错了,真的知道了!是妈瞎了眼,是妈糊涂!被顾知微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骗得团团转,委屈了你,还……还害死了我的亲外孙……”
她越说越激动,身体微微颤抖,几乎要站立不住:“这些天,我一闭上眼,就能看到小石头那孩子……看到他对着我笑,叫我外婆……是我对不起他,是我没保护好他……晚星,你骂我吧,你打我都行!只求你别再这样不理妈了……顾家现在这个样子,你爸身体又不好,你要是再不管这个家,这个家就真的散了……”
说着,苏曼云双腿一软,竟直挺挺地跪在了秦晚星面前!
“晚星,妈求你了!你就原谅妈这一次吧!妈以后一定加倍补偿你,把以前欠你的都补回来!你别不管顾家,别不管妈啊……”她抱着秦晚星的腿,哭得撕心裂肺,毫无往日贵妇的形象可言。
佣人们都远远地看着,不敢上前,脸上带着惊讶和唏嘘。
秦晚星低头看着跪在自己脚边,哭得几乎要晕过去的亲生母亲,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波澜。
她缓缓地,却又异常坚定地,将自己的腿从苏曼云的怀抱中抽了出来。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秦晚星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小石头能活过来吗?我在秦家受的那些苦,能当做没发生过吗?你护着顾知微打压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是你女儿?”
苏曼云仰着头,泪流满面地拼命摇头:“没有……我那时候鬼迷心窍了……晚星,我……”
“你只是更爱那个你亲手养了二十年,会撒娇会讨好你的顾知微而已。”秦晚星打断她,语气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哪怕知道她是假的,哪怕知道她心肠歹毒,你还是选择相信她,护着她。甚至在她明显陷害我的时候,你还是站在她那边。”
她往前微微俯身,靠近苏曼云,一字一句地问道:“那个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我才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有没有想过,小石头是你如假包换的亲外孙?”
苏曼云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惨白如纸,只能不住地流泪摇头。
“你没有。”秦晚星直起身,替她回答了,“在你心里,面子、二十年的感情,都比我这个流落在外的亲生女儿重要得多。甚至比一条活生生的小生命更重要。”
她看着苏曼云,眼神里是彻底的失望和疏离:“现在顾知微的真面目暴露了,她倒了,爸爸病了,顾家需要有人支撑,你才想起来求我,求我原谅,求我管这个家。”
秦晚星扯了扯嘴角,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苏女士,你不觉得,太晚了吗?”
一句“苏女士”,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刺穿了苏曼云的心脏。她浑身一颤,难以置信地看着秦晚星,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冷漠决绝的女儿。
“我们之间,那点微薄的母女情分,早就被你亲手斩断了。”秦晚星最后看了她一眼,那眼神空旷得让人心慌,“以后,顾家我会管,因为这是爷爷和爸爸的心血,也因为我现在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但我和你,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说完,她不再看瘫软在地、失魂落魄的苏曼云,径直转身上楼,步伐没有丝毫犹豫和留恋。
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清脆而规律,渐行渐远,每一下都像是踩在苏曼云的心上。
空旷的客厅里,只剩下苏曼云压抑不住的、绝望的痛哭声。
她终于彻彻底底地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她失去了女儿的信任,失去了女儿的亲近,可能……永远也得不回来了。
一个佣人实在看不下去,悄悄走过来,想扶她起来:“夫人,地上凉,您快起来吧……”
苏曼云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瘫坐在地上,喃喃自语:“晚了……真的晚了……是我活该……都是我活该啊……”
她想起秦晚星刚回顾家时,那带着怯懦和期待的眼神;想起小石头那孩子,曾经怯生生地想要靠近她,却被她嫌弃地推开;想起自己一次又一次,为了顾知微去指责、打压秦晚星……
悔恨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心,比任何痛苦都要剧烈。
秦晚星走上二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隔绝了楼下那令人心烦意乱的哭声。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紧紧握住了窗棂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原谅?
谈何容易。
那些深入骨髓的伤害和背叛,不是几句忏悔和眼泪就能抹平的。
她可以为了责任接管顾家,但她无法轻易交出自己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