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刚毕,长春宫的太监就来通报,各宫妃嫔已在殿外候着,要前来觐见皇后。尔晴刚收拾完食具,连忙跟着明玉退到殿侧侍立,垂首敛目,尽量把自己缩在灰扑扑的衣料里,降低存在感。
脚步声由远及近,为首的正是高贵妃。她身着一身石榴红绣缠枝牡丹的旗装,领口袖口滚着金线,头戴赤金点翠凤钗,流苏随着步态摇曳,整个人像一团烈火,明艳逼人又带着慑人的气势。她一进门,殿内的温度仿佛都升高了几分,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却带着几分咄咄逼人:“皇后娘娘安,妹妹瞧着娘娘今日气色甚好,想来是昨晚歇息得妥帖?”
紧随其后的是嘉嫔、纯妃和娴妃。嘉嫔穿一身桃粉色宫装,容颜俏丽,眼神灵动,却总带着几分算计;纯妃一袭月白绣兰草的衣裙,身姿秀美,眉眼间透着江南女子的温婉,气质清雅;娴妃则是石青色宫装,妆容淡雅,神色端庄秀雅,自带一股沉稳气度。
“妹妹们免礼。” 皇后坐在主位上,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杏仁眼弯弯,温柔大气得让人挪不开眼。尔晴偷偷抬眼瞥了瞥,心里暗道不愧是乾隆的白月光,这份温婉从容,难怪能让皇上记挂一辈子。
可这 “姐妹情深” 的场面没维持片刻,就变成了 “斗鸡场”。高贵妃先是夸赞皇后的衣饰,话锋一转就扯到了选秀:“今日选秀可是大事,娘娘可得把好关,别让些心思不正的丫头混进宫来,污了皇上的眼。” 嘉嫔立刻附和:“贵妃娘娘说得是,听说今年秀女里不少家世显赫的,可别仗着背景就失了规矩。” 纯妃只是淡淡笑着,不插话;娴妃则垂着眼,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你一言我一语,句句都带着机锋,尔晴站在旁边听得脑瓜子嗡嗡的。这些妃嫔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妆容精致,可说话的语气、眼神里的试探,比市井吵架还让人闹心。皇后始终温声细语,像个和事佬,时不时打个圆场:“妹妹们放心,选秀有皇上我还有高贵妃坐镇,自然不会出岔子。咱们姐妹和睦,才是后宫之福。”
高贵妃哼了一声,没再继续呛火,可那股子不爽快的劲儿,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尔晴暗自庆幸自己穿得够素净,头埋得够低,没被高贵妃注意到 —— 这位娘娘不仅嘴炮厉害,做事雷厉风行,记仇也是出了名的,被她盯上可没好果子吃,游戏里的痛感体验可不是闹着玩的。
早会散后,按旨意,皇后要与高贵妃一同前往选秀殿,主持秀女殿选。尔晴和明玉紧随皇后身后,跟着一行人往选秀殿走去。路上,高贵妃偶尔与皇后说几句话,语气依旧带着几分强势,皇后却始终温和应对,不卑不亢。
选秀殿内早已布置妥当,皇上和太后已端坐于上。尔晴跟着皇后站在一侧,眼角余光瞥见皇上看向皇后的眼神,满是温柔宠溺,两人虽没多说话,却眉眼传情,默契十足。而一旁的高贵妃,脸色明显沉了沉,握着帕子的指尖微微泛白,显然心里不爽,却也无可奈何。
殿选正式开始,秀女们按位次依次上前。个个容貌出众,打扮得花枝招展,眼神里满是紧张与期待。尔晴站在皇后身边,垂着眼,心里默念 “别注意我,别注意我”,生怕哪个环节出了错,或是不小心惹了哪位贵人不快。
直到乌雅青黛的出现。
她穿着一身水绿色宫装,缓缓走上殿来,步伐轻盈,每一步落下,竟隐隐带着细碎的声响,裙摆摇曳间,仿佛有莲花在脚下绽放 —— 果然是 “步步生莲”!
尔晴心里咯噔一下,想起昨晚的担忧。皇上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锐利地扫过乌雅青黛:“你这步法,是故意为之?”
乌雅青黛脸色煞白,连忙跪倒在地:“回皇上,臣妾…… 臣妾只是想让步伐更端庄些,是一个宫女给臣妾出的主意,在鞋底填了香粉……”
“放肆!” 皇上怒喝一声,“选秀大典,何等庄重,你竟敢用这般妖媚手段博眼球,失了大家闺秀的端庄!来人,将乌雅青黛逐出宫去,乌雅家族罚俸一年,以示惩戒!”
这个责罚,着实过重了。尔晴心里暗道,不过是个想博关注的小手段,竟要连坐家族。她瞥了眼皇后,只见皇后温声劝诫:“皇上息怒,乌雅秀女许是年少无知,不如从轻发落?”
皇上摆了摆手,语气坚决:“规矩就是规矩,不能破!”
尔晴心里了然,这哪里是因为 “步步生莲”?怕是乌雅家族本身就有问题,要么办事不利,要么被皇上忌惮,正好借着这个由头借题发挥,敲打一番。而且皇上压根没提要找乌雅青黛说的那个宫女,显然问题的核心从来不是那所谓的 “主意”。
乌雅青黛哭喊着求饶,却还是被太监架了出去。殿内的秀女们吓得脸色发白,个个噤若寒蝉。尔晴缩了缩脖子,心里更坚定了 “苟住” 的想法 —— 这后宫果然凶险,一步踏错,不仅自己遭殃,还会连累家族。她得更小心些,好好当好皇后身边的 “牛马”,别掺和任何是非,安安稳稳活到出宫!
殿选还在继续,可尔晴的心却一直提着。她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皇上与皇后的默契,看着高贵妃的隐忍,看着秀女们的悲欢,突然觉得这场选秀,不过是后宫争斗的另一个开始。而她,只能穿着这身灰扑扑的 “保护色”,在这场风波里,小心翼翼地走下去。
选秀殿的风波落幕,尔晴跟着皇后一行人返回长春宫时,日头已升至中天。雪后初晴,阳光透过宫墙洒在石板路上,映得积雪泛着细碎的光,可尔晴心里的弦还没松下来,刚伺候皇后坐下歇脚,殿外就传来太监的通报:“皇后娘娘,傅恒大人求见。”
“快请他进来。” 皇后脸上露出真切的笑意,语气里带着对弟弟的疼爱。
尔晴心理 “咯噔” 一下,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了衣角。她抬眼望去,只见一道挺拔的身影踏着晨光走进殿来,玄色常服勾勒出宽肩窄腰的利落线条,腰间玉带束得规整,更显身姿颀长。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时带着几分少年将军的英气,抬眼间的温润又中和了那份锐利,整个人俊朗得让人移不开眼 —— 这就是富察傅恒,她未来的丈夫,也是让无数人倾慕的少年将军。
“臣弟参见皇后娘娘。” 傅恒躬身行礼,声音清朗,礼数周全。
“起来吧,一路辛苦,快坐下说话。” 皇后笑着摆手,目光落在他身上,满是关切。
尔晴站在皇后身侧,眼角的余光忍不住在他身上流连。宽肩窄腰大长腿,这身材比例简直无可挑剔,难怪是剧里的男主配置,体格一看就非常好!她心里忍不住躁动起来,像有小鹿在乱撞,嘴角差点控制不住上扬 —— 花痴归花痴,可一想到原主的结局,这股躁动又瞬间被冷水浇灭。
这家伙,对魏璎珞是掏心掏肺的重情重义,为了她守身如玉,甚至不惜违抗皇命。可对自己的发妻尔晴,却是从头到尾的不闻不问,冷暴力到底,最后还间接导致了原主的疯狂与毁灭。妥妥的渣男啊!对别人是情圣,对发妻是薄情郎,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
尔晴在心里疯狂吐槽,给自己强行降噪:“冷静冷静!他不喜欢你,千万别凑上去自讨没趣!苟住才是王道,别因为这张脸就忘了原主的悲惨下场!”
反观身旁的明玉,早就没了往日的机灵,眼睛直直地盯着傅恒,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红晕,嘴角挂着甜甜的笑意,连说话都比平时温柔了几分:“傅恒大人,您今天看着比上次来精神多了,是不是选秀殿的差事不算累呀?”
傅恒闻言,转头对明玉温和地笑了笑:“劳烦明玉姑娘挂心,不算累,只是场面略大,需多留心罢了。”
这一笑,更是让明玉脸颊爆红,连忙低下头,手指绞着帕子,一副娇羞不已的模样,心思简直昭然若揭。尔晴看在眼里,暗自摇头 —— 明玉这丫头,是真敢想啊,傅恒大人这样的人物,岂是咱们宫女能肖想的?
而傅恒的目光,在掠过明玉后,也淡淡地扫过了尔晴。那眼神平静无波,就像在看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宫女,没有丝毫停留,更没有半分异样。尔晴心里早已没了波澜,甚至还悄悄松了口气 —— 还好没被他注意到,这样最好,保持距离,各自安好。
她垂下眼帘,敛去所有情绪,依旧是那副灰扑扑、不起眼的模样,仿佛刚才心里花痴又吐槽的人不是她。皇后与傅恒聊着选秀殿的趣事,偶尔提到乌雅青黛的 “步步生莲”,傅恒也只是淡淡应和,言语间透着沉稳与分寸。
“尔晴,” 皇后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去给傅恒大人倒杯茶来。”
“是,娘娘。” 尔晴连忙应声,转身去偏殿倒茶。路过傅恒身边时,她刻意放轻脚步,低着头,尽量不与他产生任何眼神接触。鼻尖似乎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墨香与松针味,心里又忍不住小小悸动了一下,但很快就被理智压了下去。
渣男再帅,也不能碰!她在心里默念着,端着茶杯回来,轻轻放在傅恒面前的桌案上,低声道:“傅恒大人,请用茶。”
傅恒抬了抬眼,说了声 “多谢”,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疏离的客气。
尔晴不敢多留,连忙退回到皇后身边,继续当她的 “背景板”。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傅恒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光,越发显得他俊朗不凡。明玉还在偷偷瞄他,脸上满是少女怀春的羞涩,而尔晴,却只觉得眼前这张无可挑剔的脸,背后藏着的是原主的血泪。
她暗暗下定决心:不管这张脸多帅,都不能动心!好好苟住,完成游戏任务,平安回到现实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傅恒和魏璎珞的爱恨情仇,就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吧,她只想做个安安静静的 “牛马” 宫女,活到最后一集!
又过了些时日,我对簪发的门道已是烂熟于心。平时还给明玉簪发,当作练习,对于簪发的技能点算是基本拿下了。这簪发的技能,总算是实打实握在了手里。
我与那位名声渐起的魏璎珞正式碰面,便是在孔雀羽线出事那日。说起来,这姑娘的胆子真是大得惊人——绣品出了纰漏,不想着认错请罪,反倒先动了掩盖的心思。她分明是在赌,赌皇后仁厚,赌自己这点小聪明能入得了主子的眼。可偏偏,她这孤注一掷的赌局,还真让她赢了。
她情商极高,这一点不得不承认。明明是犯了错,却捧着件用鹿尾绒线绣成的衣裳跪在殿前,一番说辞说得又刚又巧。既点出了孔雀羽线的矜贵难寻,又暗合了皇后素来推崇的节俭本心,更把自己的“胆大妄为”说成是“不愿浪费宫中之物”的考量。这番话堵得众人哑口无言,也让皇后彻底看见了她的价值——这宫里不缺温顺的奴才,缺的是这份临危不乱的机灵劲儿。
皇后最终下旨,将魏璎珞调到了长春宫。自那以后,主子对她的信任几乎到了盲目的地步,眉眼间的喜爱藏都藏不住。那日晚膳后,皇后笑着对我和明玉说:“璎珞性子直,却有分寸,你们同住一处,也好互相照料。”就这样,这位刚从绣坊闯出名堂的姑娘,成了我们屋的第三个住客。我看着她眼底藏不住的锋芒,忽然觉得,长春宫的日子,怕是要热闹起来了。
这话没说几日便应验了。那日我从皇后暖阁出来,奉命去后院寻魏璎珞来伺候主子梳妆,刚转过月亮门,就撞见了让我脚步顿住的一幕——魏璎珞正对着廊下立着的傅恒屈膝,清脆地喊了声“少爷”。阳光透过廊檐洒在两人身上,傅恒微微颔首的模样,倒让这声称呼添了几分说不清的意味。我站在阴影里,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正想悄悄转身避开这尴尬场面,后背却不慎撞到了身后的朱漆木门,“咚”的一声轻响打破了廊下的宁静。
魏璎珞和傅恒同时转头看来,四目相对的瞬间,我那点窘迫还没来得及蔓延,便先稳住神色,扬声道:“魏璎珞,皇后娘娘唤你过去伺候,快些随我来。”魏璎珞闻言,连忙应了声,快步从傅恒身边走开,经过我身边时,眼底还带着几分慌乱。我本也想跟着离开,可转念一想,尴尬的本就不是我,何必作逃兵?于是转过身,径直走到傅恒面前,脸上堆起得体的笑意,温声细语地喊了句:“少爷。”
这两个字刚出口,傅恒的脸“唰”地一下就红透了,他慌忙摆手:“尔晴,我和魏璎珞没什么,只因我是皇后的弟弟,她才这般称呼我……”“哦,是嘛?少爷。”我故意拖长了语调,笑着踮起脚尖凑近他,看清了他耳尖的薄红。傅恒猛地退后一步,作揖道:“尔晴姑娘,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罢转身就快步离开了,那模样倒像是在逃。我挠了挠头,忽然觉得他这般容易窘迫的样子竟有些无趣,又暗自好笑——今日确实闲得出格了。
后来我把想找点事做的心思跟皇后说了,主子温笑着应允,让我跟着宫里的乐师学古筝,“往后我练字时,你在旁抚琴,也算是红袖添香了。”古筝的技法不算艰深,正合我意。闲暇时我便看书练琴,余下的功夫都用来研究宫里的摆件、衣饰与珠宝——这些物件等级森严,做工更是天差地别,先前皇后让我挑选赏赐给嫔妃的礼物,我总靠着些游戏提点才勉强过关,这反倒激起了我的好胜心,定要把其中门道彻底摸清。
自那日之后,傅恒来长春宫的次数明显少了,即便来了也总绕着我走,看向魏璎珞的眼神也多了几分不耐。魏璎珞大抵是察觉了,先前总挂在嘴边的“少爷”,竟真的再也没出现过——她心里装着替姐姐报仇的事,即便碰壁也仍要想方设法出现在傅恒面前,只是收敛了称呼的锋芒。
没过几日,皇后让我给傅恒送一碗暖身的羹汤。近来傅恒常值夜巡逻,早晚温差大,主子心疼弟弟,特意吩咐小厨房炖了驱寒的汤品。我捧着食盒去了侍卫所,远远看见傅恒正与下属交代事宜,走近时,先前被他勾起的那点不快又冒了出来,语气便带了几分刺:“少爷?皇后娘娘让我给您送羹汤。想来傅恒少爷是瞧不上我这伺候人的,您快些吃完,我好回去复命。”
傅恒侧身避开我的目光,声音低沉:“我没有瞧不上你,只是不知该如何与你相处。”“哦?是那日让少爷不好意思了?”我故意挑眉调侃。他许是又想起了我踮脚喊他“少爷”的模样,脸颊瞬间红得像熟透的果子。我瞧着有趣,又凑近他耳边,轻轻喊了声“少爷”,话音刚落便立刻退开。这下可好,傅恒连脖子都红透了,羞耻得话都说不连贯,接过羹汤三两口就喝完,匆匆把碗塞回我手里。
“少爷,您是喜欢我喊您富察侍卫,还是少爷?”我一边收拾食盒,一边用眼神逗弄着他。傅恒苦着脸求饶:“尔晴姑娘快饶了我吧!”我见他实在窘迫,便收了玩笑心思,正色道:“那好吧,富察少爷!对了,皇后娘娘近来总念叨您,您得空多去看看她才是。”皇后自失子后,心情一直沉郁,身子也日渐虚弱,亲弟弟的陪伴总归是不一样的。
傅恒闻言,脸上的窘迫淡去几分,取而代之的是愧疚:“我晓得了,今日值完班我便去长春宫陪娘娘。”我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心里的那点小情绪也散了——说到底,我们都是记挂着皇后的人,这点心思总是相通的。捧着空食盒往回走时,我忽然觉得,长春宫的热闹,倒比我先前预想的,多了几分人情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