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半日，院外便传来丫鬟清脆的通报：“姑娘，齐小公爷来了！”
墨兰心头一跳，连忙按林噙霜的嘱咐，往眼角抹了点清水，瞬间添了几分楚楚可怜。她靠在软枕上，微微蹙着眉，一手轻轻搭在红肿的脚踝上，恰好将柔弱姿态衬得恰到好处。
齐衡一身月白锦袍，步履轻缓地走进暖阁，手中还提着一个精致的锦盒，神色带着明显的关切：“四姑娘，听闻你崴了脚，我心中惦记，特意寻了些上好的伤药送来，但愿能帮你减轻些疼痛。”
他身后的小厮将锦盒递上，林噙霜连忙笑着接过：“小公爷太客气了，不过是点小伤，还劳烦你特意跑一趟，真是折煞我们了。”
墨兰抬眸看向齐衡，眼中带着浅浅的水汽，声音软糯又带着几分委屈：“劳烦小公爷挂心，其实也不算严重，只是走路不太方便罢了。”她微微欠身，想起身行礼，却因牵动脚踝疼得轻嘶一声，下意识地皱紧了眉。
齐衡连忙摆手：“姑娘不必多礼，安心坐着便是。”他目光落在她红肿的脚踝上，语气愈发温和，“那日在花园与姑娘畅谈诗词，还想着往后能多交流，没想到竟出了这样的事。姑娘可要好好养伤，莫要心急。”
“多谢小公爷体谅。”墨兰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其实……那日我崴脚，也是因为想着与小公爷聊过的‘桂华秋皎洁’，想再去花园看看那株金桂，没成想一时失神，竟撞了转角。”她巧妙地将崴脚的缘由与两人之前的诗词畅谈联系起来，既不刻意，又暗合了心意。
齐衡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暖意，愈发觉得墨兰温婉细腻：“原来如此。倒是我那日聊得兴起，没留意时辰，让姑娘记挂至今。”他顿了顿，又道，“姑娘方才说还想赏桂，待你伤好，我便邀你一同去城外的桂花园，那里的桂树成片，香气更浓，正好与姑娘共赏‘暗香浮动’之景。”
墨兰眼中瞬间亮起光芒，抬头看向齐衡，语气带着惊喜与羞怯：“真的吗？那便多谢小公爷了。我还想着，若能将那日未说完的建安诗词与小公爷细细探讨，定是一桩美事。”
“自然是真的。”齐衡温声应下，目光落在案上摊开的诗集上，见上面有墨兰批注的诗句，字迹娟秀，见解独到，不由得赞道，“姑娘养伤期间还不忘研读诗词，这份勤勉与才情，着实令人敬佩。”
“小公爷过誉了。”墨兰脸颊微红，语气谦逊，“不过是闲来无事，随手翻看罢了。比起小公爷‘不与春红竞’的格局，我还差得远呢。”她再次提起齐衡的诗作，既表达了敬佩，又让话题始终围绕着两人的共同爱好。
林噙霜在一旁适时添茶，笑着插话：“我们墨儿就是这般，但凡认定的事，便会用心去做。平日里跟着先生读书，也是最踏实的一个。小公爷肯与她探讨学问，是她的福气。”
齐衡闻言，看向墨兰的目光愈发柔和。他觉得墨兰不仅才情出众，更难得的是温婉谦逊，既有女儿家的柔弱，又有读书人的心性，与京中那些娇纵的贵女截然不同。
两人又聊了片刻诗词与治学，墨兰始终把握着分寸，既不抢话，又能在恰当的时候补充见解，偶尔因脚踝疼痛蹙一下眉，更添了几分惹人怜惜的模样。
临走时，齐衡叮嘱道：“姑娘安心养伤，伤药每日敷两次，定能早日痊愈。若有任何需要，尽可让人告知我。”
墨兰含笑点头，目送他离去，直到身影消失在院门外，嘴角的笑意才渐渐加深。她转头看向林噙霜，眼中满是得意：“娘，你看，齐小公爷果然对我上心了！”
林噙霜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我的儿，这才只是开始。你既要保持这份温婉才情，又要偶尔露些柔弱，让他时时记挂你。待你伤好，与他一同去赏桂，便是更进一步的好机会。”
墨兰重重点头，心中已然盘算着下一步的谋划——她要让齐衡彻底放不下自己，这齐国公府小公爷夫人的位置，她势在必得。
暮秋的风带着清冽的桂香，墨兰一身藕荷色绣折枝兰的褙子，鬓边斜插一支银镀金点翠簪，随着马车颠簸轻轻晃动。她指尖捻着帕子，眼底藏不住期待——今日是与齐衡赴约去城外桂花园的日子，这是她拉近关系的关键一步。
马车行至城郊石板路，忽然被前方的人声拦下。墨兰掀开车帘一角，只见齐衡的马车停在前方，而路边站着的两人，正是盛长柏与顾廷烨。
“元若，真巧。”长柏走上前，笑着拱手，目光瞥见墨兰的马车，神色微微一顿，随即恢复自然，“四妹妹也在？”
齐衡温声道：“我与四姑娘约好去桂花园赏桂，没想到会遇上长柏兄与顾兄。”
顾廷烨靠在一棵老桂树上，双手抱胸，目光扫过墨兰，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盛四姑娘伤愈得倒是快，看来那日的崴脚，也没耽误什么要紧事。”
墨兰心中一凛，面上却依旧温婉含笑，对着两人欠身行礼：“劳长柏哥哥与顾公子挂心，些许小伤，不碍事的。倒是二位，怎么会在此处？”
“我与顾兄今日休沐，本想进山打猎，没想到遇上你们。”长柏解释道，语气依旧带着几分拘谨——自那日背了墨兰回院，他总觉得这位四妹妹与往日不同，今日见她与齐衡同行，更是不敢多言。
齐衡笑道：“既是巧遇，不如一同前往桂花园？那里的桂花开得正盛，赏桂品茶，倒是比打猎清静些。”
顾廷烨挑眉，目光在墨兰与齐衡之间转了一圈，似是看穿了什么，却也没拒绝：“也好，左右闲来无事，便去看看盛四姑娘心心念念的桂树，究竟有何不同。”
这话带着几分讥讽，墨兰却假装没听出，柔声道：“顾公子说笑了，不过是寻常桂树，只是与小公爷探讨诗词，觉得配着桂香更有韵味罢了。”她刻意强调“探讨诗词”，既撇清了暧昧，又暗合了两人的文雅之交。
四人一同前往桂花园，园内金桂银桂竞相开放，香气馥郁。齐衡引着墨兰走到一处临水的亭台，桌上早已备好茶点。他亲自为墨兰倒了杯茶，温声道：“姑娘尝尝这桂花茶，是我特意让人准备的。”
墨兰接过茶盏，浅啜一口，眉眼弯弯：“清甜甘醇，多谢小公爷费心。”
长柏坐在一旁，只顾着喝茶，偶尔与齐衡说几句学问上的话，全程不敢看墨兰。而顾廷烨则四处闲逛，目光却时不时落在亭台这边，见墨兰与齐衡相谈甚欢，时而低头浅笑，时而颔首附和，眼底的嘲弄更浓。
“四姑娘，”顾廷烨忽然走进亭台，拿起一块桂花糕，语气随意，“那日你说‘不逐繁花艳’，今日看来，倒是我理解错了。原来姑娘的‘清’，是要借着繁花衬出来的？”
墨兰手中的茶盏微微一顿，抬眼看向顾廷烨，神色依旧平静：“顾公子此言差矣。我所说的‘不逐’，是不贪慕虚名浮利，并非避世不出。与志同道合之人赏桂论诗，是雅事，而非逐利。”
“哦？志同道合？”顾廷烨挑眉，“不知盛四姑娘与元若的‘志’，是诗词之志，还是……其他之志？”
这话直指人心，齐衡脸上微微一红，连忙打圆场：“顾兄说笑了，我与四姑娘不过是切磋学问，何来其他？”
墨兰也顺势道：“顾公子心思未免太过复杂。读书之人，以文会友，本是常事，何必想得那般不堪？”她语气依旧温婉，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锋芒——顾廷烨三番两次挑衅，她也不必一味忍让。
顾廷烨见她这般模样，倒也没再追问，只是笑了笑：“倒是我唐突了。不过提醒姑娘一句，齐国公府门槛高，不是单凭几句诗词就能站稳的。”
这话像是一盆冷水，浇在墨兰心头。她知道顾廷烨说的是实话，却也不肯示弱：“顾公子放心，我从未想过攀附什么，只是单纯喜欢诗词罢了。至于其他，随缘便好。”
长柏见状，连忙岔开话题：“元若，你前日说的那本《唐诗别裁集》，我寻到了，今日恰好带来，咱们一同探讨？”
齐衡顺势应下，与长柏聊起了学问。墨兰坐在一旁，看似安静听着，心中却已翻江倒海——顾廷烨的话提醒了她，想要嫁入齐国公府，光有才情与温婉远远不够，还需更多筹谋。
她抬眼看向顾廷烨，见他正望着园中的桂树，神色莫测。墨兰心中暗忖：这位顾公子，心思深沉，又处处针对自己，往后定要多加留意，不可让他坏了自己的大事。
而这一切，都被长柏看在眼里。他见墨兰面对顾廷烨的挑衅，既不卑不亢，又能巧妙化解，心中对这位四妹妹的认知再次刷新——她不仅有温婉的一面，还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沉稳与心机。
赏桂过半，齐衡有事先行告辞，临走前特意叮嘱墨兰：“姑娘路上小心，改日再约你探讨诗词。”
墨兰含笑应下，目送他离去。待齐衡走远，顾廷烨才走到她身边，语气带着几分深意：“盛四姑娘，你的戏演得不错。只是不知，这场‘随缘’的戏，你能演到什么时候？”
墨兰转头看向他，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却很快掩饰过去，语气冰冷：“顾公子管好自己便是，我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说完，她不再理会顾廷烨，对着长柏福了福身：“长柏哥哥，我也先回府了。”
看着墨兰离去的背影，长柏忍不住道：“顾兄，你方才那般说，是不是太过了？”
顾廷烨冷笑一声：“太过？我只是提醒她，好高骛远的下场。这盛四姑娘，心思太深，元若太过单纯，怕是要被她蒙骗了。”
长柏沉默不语，心中却也有些认同顾廷烨的话。今日这场赏桂之约，看似平和，实则处处暗藏交锋，而这一切的中心，便是他那位看似温婉、实则步步为营的四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