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幕飞速滚动,林薇紧张地盯着屏幕,一边安抚着老奶奶:“奶奶,别担心,我在手机上问朋友们呢,肯定有人知道路。”老奶奶似懂非懂地点着头,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依赖。
就在这时,一条显眼的、带着打赏特效的弹幕飘过:
“薇姐!我就是小杨村的!杨建民是我堂叔!樟树和小卖部都对!你们是不是在‘老虎口’那个岔路?往左边那条!左边那条路稍微绕点,但是好走,一直走,大概三四里地就能看到村口的小卖部了!我给我叔打电话让他去村口接!奶奶叫李桂花!”
“李桂花?”林薇立刻看向老奶奶,“奶奶,您是不是叫李桂花?您儿子叫杨建民?”
老奶奶猛地点头,激动得嘴唇都在哆嗦:“是…是!是桂花!建民是我儿!”
“找到了!”林薇欣喜地对直播间说,“谢谢‘龙井茶农’!太感谢了!”她转向老奶奶,笑容灿烂,“奶奶,问到了!您儿子马上就知道了!咱们走左边这条路,一会儿就能到家了!”
老奶奶紧紧抓住林薇的手,枯瘦的手因为激动而颤抖着,浑浊的眼睛里涌上了泪花:“好姑娘…谢谢你…真是个好姑娘啊…” 反复念叨着,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林薇耐心地等老人情绪稍稍平复,才小心地搀扶她站起来。她一手稳稳地扶着老奶奶,一手拉着她沉重的小推车,开始沿着左边那条被“龙井茶农”指引的乡间小路前行。高跟鞋踩在坑洼不平的碎石泥土路上,每一步都更显艰难,身体需要付出更多的力量去保持平衡,同时还要兼顾身边步履蹒跚的老人。汗水顺着她的鬓角不断流下,精心打理的几缕发丝黏在了脸颊上,后背的衬衫湿透了大半。但她脸上的笑容始终温暖而耐心,不时轻声提醒老人注意脚下的小坑小坎。
直播间里充满了感动和敬佩:
“薇姐太暖了!”
“人美心善的代表!”
“看着薇姐扶奶奶走路,自己都走不稳了,好心疼。”
“那双鞋……走这种路,简直是酷刑吧?”
“路况太差了,薇姐小心啊!”
这段三四里地的路,走得格外漫长。当终于远远看到村口那棵标志性的、枝繁叶茂的老樟树,以及树下那个简陋却醒目的红招牌小卖部时,林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汗水几乎浸透了她的衣衫,双腿沉重得像灌了铅,脚踝和小腿的肌肉酸痛难忍,脚趾在高跟鞋的挤压下更是火辣辣地疼。妆容早已被汗水冲刷得有些斑驳,精心梳理的发髻也有些松散,几缕发丝狼狈地贴在汗湿的颈侧和额头上。但她依然挺直着背脊,扶着老奶奶。
小卖部门前,一个皮肤黝黑、身材敦实、约莫五十岁左右的中年汉子正焦急地张望着。看到她们的身影,他立刻大喊着“妈!”飞奔过来,脸上又是焦急又是如释重负。
“妈!你可吓死我了!怎么自己跑出来了!”杨建民冲到跟前,一把扶住老母亲的另一只胳膊,声音带着哽咽和后怕。
“我…我想着去后山给你爹坟上除除草……走着走着就…就迷糊了……”李奶奶看到儿子,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多亏了这姑娘…这好心姑娘……”
杨建民这才注意到林薇,看到她一身与乡野环境格格不入的精致装扮,以及她身后那个装满行囊的推车,特别是她脸上掩饰不住的疲惫和汗水,眼中充满了震惊和感激。
“姑娘!太谢谢你了!太谢谢了!”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连连鞠躬,“你看这……这大热天的,让你受累了!快!快进屋喝口水,歇歇脚!吃口饭!”他热情地招呼着,不由分说地就要帮林薇拉那个沉重的小推车。
林薇连忙摆手,婉拒道:“不用了大哥,您太客气了!找到奶奶就好。我……我还得赶路,找个地方落脚呢。”她实在不想再麻烦这朴实的农家,而且她此刻最渴望的是能彻底放松疲惫的身体。
“赶路?这都几点了!天都要擦黑了!”杨建民看着西沉的日头,语气坚决,“不行不行!你帮了我们这么大忙,怎么能让你就这么走了?再说,这附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一个姑娘家,拉着这么多东西,天黑前能走到哪儿去?听我的,就在我家凑合一晚!家里有干净屋子!”
李奶奶也紧紧抓住林薇的手不放,眼巴巴地看着她:“姑娘…歇歇吧…累坏了……”
直播间里也是一片催促:
“薇姐快答应吧!别逞强了!”
“看着都累瘫了,赶紧休息!”
“接受淳朴村民的好意啊!”
“安全第一!”
林薇看着老人期盼的眼神和杨建民真诚的脸,又感受到身体发出的强烈抗议信号,终于不再坚持。她感激地点点头:“那……就麻烦大哥和大娘了。谢谢你们!”
杨建民家是典型的农家小院,宽敞干净。杨建民的妻子是个同样淳朴热情的农妇,早已准备好了一桌虽然简单却份量十足的农家饭菜:新摘的青菜清炒,带着锅气的腊肉炒笋片,一大碗金黄的土鸡蛋羹,还有香喷喷的白米饭。饭菜的香气勾动着疲惫的肠胃。林薇本想帮忙,被热情地按在了饭桌旁。
“姑娘,快吃!别客气!没啥好东西,都是自家地里长的!”杨大嫂不停地给她夹菜。
“谢谢大嫂,很香!真的很好吃!”林薇由衷地赞叹,农家饭菜的朴实滋味抚慰着她的身心。她小口吃着,听着杨建民夫妻俩絮叨着家常,说着母亲的健忘症,说着田里的活计,说着在城里打工的孩子……平淡琐碎,却充满了真实的生活气息和暖暖的亲情。
晚饭后,杨大嫂给林薇收拾出了一间干净整洁的客房。林薇拿出自己推车里的便携洗漱包和睡袋,婉拒了主人家的被褥。她仔细地卸掉脸上早已花掉的浓妆,用温水和自带的护肤品清洁着每一寸疲惫的肌肤。当换上柔软舒适的纯棉睡裙,躺进自己熟悉的睡袋里时,全身的酸痛仿佛瞬间被放大了十倍,但精神却无比放松。窗外是乡村特有的寂静,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或虫鸣。她拿出手机,给杨建民夫妇转了一笔远超过这顿饭和借宿费用的钱,并附上真诚的感谢留言,然后关机。这一晚,没有五星级的奢华,没有直播间的喧嚣,只有农家小院的宁静和沉入骨髓的疲惫带来的深沉睡眠。
清晨,林薇在清脆的鸟鸣声中醒来。身体的酸痛感并未完全消失,但精神却恢复了大半。她婉拒了杨大嫂热情的早餐挽留,只喝了一碗温热的米粥,便告别了这户淳朴善良的人家。重新踏上公路,虽然腿脚依旧酸软,但心情却因为昨日的经历而格外明朗。她一边走,一边对着直播间讲述着迷路奶奶的故事和杨建民一家的热情,语气轻松而温暖。
“所以呀,大家看,这世上还是好心人多!”她对着镜头微笑,阳光洒在她重新精心描绘过的眉眼上,“虽然高跟鞋走泥路真的很酸爽!”她俏皮地皱了皱鼻子,引得弹幕一片善意的调侃和打赏。
接下来的路程相对平缓,她按照地图导航,朝着预订好的下一个古镇方向前进。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下午,原本晴朗的天空毫无征兆地阴沉下来,铅灰色的云层迅速堆积、翻滚,沉重得仿佛要压垮远方的山峦。空气变得异常闷热粘稠,一丝风都没有,山林间一片死寂。经验告诉林薇,一场大暴雨即将来临。
她加快了脚步,试图在暴雨倾盆前赶到地图上标记的、距离她此刻位置大约还有五六公里的一处农家乐。但人力的速度终究无法与天象抗衡。很快,豆大的雨点开始噼里啪啦地砸落,起初稀疏,转瞬间便连成一片密集的雨幕,天地间白茫茫一片。雨水冰冷地浇在身上,瞬间打湿了她的真丝衬衫和铅笔裙,布料紧紧贴在肌肤上,勾勒出曲线,也带来刺骨的凉意。精心打理的卷发被雨水冲刷得贴在脸颊和脖子上。脚下的高跟鞋在湿滑泥泞的土路上变得异常危险,每一步都如同在冰面行走,稍有不慎就会滑倒。小推车的轮子裹满了泥浆,变得沉重滞涩,几乎难以拖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