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的直播镜头下意识地、悄然地对准了那个小小的保安亭窗口。
直播间瞬间安静了一秒,随即弹幕再次翻滚:
“???保安大叔在……学习?”
“看教材!大学英语?我没眼花吧?”
“这专注度,学霸啊!”
“薇姐快过去问问!好奇死了!”
林薇也被勾起了强烈的好奇心。她整理了一下裙摆,脸上挂着友善温和的笑容,脚步轻快地走向保安亭。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悦耳。
“师傅,您好!” 她声音清亮地打招呼。
保安大叔被这声音惊动,猛地抬起头,看到亭外站着一位如此光鲜亮丽、妆容精致的年轻女子,明显愣了一下,眼中掠过一丝局促,下意识地想把桌上的英语书合上藏起来,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啊?你好你好!” 他连忙站起身,脸上挤出有些紧张的笑容,手指不自觉地搓着制服下摆,“有什么事吗?学生家长?还是找人?” 他的普通话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但努力说得清晰。
“不是的师傅,” 林薇笑容加深,试图缓解对方的紧张,“我就是路过,看到您在学习,特别佩服!您这是在……准备考试?” 她好奇地指了指那本英语书。
大叔脸上的紧张褪去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不好意思和自豪的神情。他重新拿起那本书,粗糙的手指摩挲着封面:“嗐,让您见笑了。瞎看,瞎看……” 他顿了顿,眼神里透出一股执拗的光,“不过,也不算瞎看。我……我在上大学呢。”
“上大学?” 林薇恰到好处地表现出惊讶和敬佩,“真的吗?太厉害了!您是……成人教育?”
“对对对!” 大叔用力点头,像是找到了理解的人,话匣子也打开了点,“就是咱市里的理工大学,成人教育学院。晚上上课。” 他拉开抽屉,拿出一个透明的塑料文件袋,里面赫然是一张蓝色的“旁听证”,上面印着他的照片、姓名——周建国,还有学校的印章。“喏,您看,旁听证。校长特批的!” 说到“校长特批”几个字时,他挺直了腰板,声音里充满了感激和骄傲。
“校长特批?太棒了!” 林薇由衷地赞叹,直播间弹幕也一片“瑞思拜(respect)”“大叔好样的!”。
“是啊,” 周建国小心翼翼地把旁听证放回抽屉,又从制服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只有巴掌大,边角磨损得厉害。他翻开给林薇看,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英文单词和中文释义,字迹端正有力。“校长知道了我的事,说我这年纪还想着读书不容易,能给学生们当个榜样,就特批了这张证,让我能进教室去听讲。喏,巡逻的时候,有点空就掏出来看两眼,记性不好,只能笨鸟先飞嘛。” 他憨厚地笑了笑,露出有些发黄的牙齿。
林薇的目光越过周师傅的肩膀,落在保安亭的窗台上。那里摊开晾晒着几页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纸,显然是被雨水打湿过,字迹有些晕染模糊。而就在那几张纸页的边缘,压着一小簇刚刚开放的、淡紫色的野花,花瓣上还沾着晶莹的晨露。这充满生机的点缀,与那被雨水模糊却依然坚持的字迹,形成了一种无声却震撼人心的语言。她心头微动,指尖在直播屏幕上轻点,将这个细节清晰地捕捉下来。
“周师傅,您吃午饭了吗?” 林薇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忽然问道。
“还没呢,” 周建国有些不好意思,“等会儿学生放学,门口得看着点,忙过了再去食堂随便吃点。”
“正好我也饿了,” 林薇笑得眉眼弯弯,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热情,“我对你们学校食堂可太好奇了!听说大学食堂物美价廉,我能跟您一起去尝尝吗?我请客!” 她晃了晃手机,“顺便,听听您的故事?直播间的朋友们也特别想了解呢。”
周建国显然没料到这个请求,看看林薇,又看看她手机屏幕上飞速滚动的弹幕(一片“答应她!”“大叔快同意!”),黝黑的脸庞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他搓着手,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憨厚地笑着点了点头:“那……那行!不过哪能让你请,我请你!我们食堂的糖醋小排,那是一绝!好多毕业了的学生都惦记着回来吃呢!”
午休的铃声如同潮汛的号角,瞬间唤醒了整个校园。原本安静的林荫道和教学楼瞬间涌出蓝色的洪流——穿着统一校服的学生们,带着青春的喧闹和蓬勃的饥饿感,汇成一股股溪流,奔向同一个终点:食堂。
林薇跟在周建国身边,拉着她那绝对称不上低调的精致小推车,行走在这片蓝色的海洋里。她的出现,无疑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钻石。墨绿色的丝绒长裙勾勒出曼妙的身姿,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声响,白皙脚踝上那质感绝伦的丝袜,以及那张在正午阳光下依旧毫无瑕疵、烈焰红唇的明艳脸庞,瞬间吸引了无数道目光。惊讶、好奇、赞叹、羞涩……各种情绪在年轻的脸庞上交织。窃窃私语如同微风吹过麦田:
“哇!快看!那是谁?好漂亮!”
“模特吗?来拍宣传片的?”
“旁边是周师傅?他们认识?”
“她的裙子好好看!鞋子绝了!”
“皮肤好白啊!这妆是怎么化的?防水吗?”
“直播呢!手机在拍!是网红吧?”
林薇早已习惯了成为焦点,她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对偶尔大胆投来的视线回以友善的点头。周建国则显得有些拘谨,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似乎想尽快穿过这片“火力集中区”。他回头看了看林薇,又看看她的小车,小声说:“林……林姑娘,你这车子,我帮你抬上台阶?”
“不用麻烦您,周师傅,” 林薇轻松一笑,手腕发力,小推车的前轮轻巧地越过食堂门口那道不算高的门槛,“它很听话的。” 动作干净利落,与她精致的外表形成一种奇妙的反差萌。直播间弹幕又是一片“姐姐好A!”“薇姐臂力惊人!”。
一踏入食堂,声浪和食物的热气便扑面而来。巨大的空间里弥漫着各种饭菜的混合香气:米饭蒸腾的甜香、油炸食品的诱惑、浓郁的肉香、蔬菜的清新……人声鼎沸,窗口前排起长龙,不锈钢餐盘碰撞的声音清脆响亮。周建国熟门熟路地带她走向一个相对人少些的窗口,上面的牌子写着“特色小炒”。
“李师傅!两份糖醋小排套餐!米饭多打点!” 周建国对着窗口里一位系着白围裙、胖乎乎的大师傅喊道,嗓门洪亮。
“哟,老周!今天还带朋友来啦?” 李师傅探出头,看到周建国身边的林薇,眼睛一亮,随即露出热情的笑容,“好嘞!马上!” 他动作麻利地拿起两个大餐盘。
很快,两个堆得冒尖的餐盘递了出来。林薇看着眼前这盘“糖醋小排套餐”,分量实诚得惊人。酱红色的排骨块块饱满,裹着浓稠晶亮的糖醋汁,散发出诱人的酸甜香气。旁边是翠绿油亮的清炒时蔬,还有一勺金灿灿的炒鸡蛋。米饭压得瓷实,几乎要溢出餐盘边缘。
“这……这也太多了!” 林薇惊叹。
“不多不多!学生娃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咱们也不能亏待自己嘛!” 周建国爽朗地笑着,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两个洗得发亮的搪瓷缸,“我去打免费的汤,紫菜蛋花汤,热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