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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的人大多神情严肃,面前的文件堆积如山。

桌子的另一侧,则坐着cIA东京站站长吉姆——一个金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白人——以及他的两名助手,姿态高傲放松。

而在长桌的首位,一个身着传统和服、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者端坐着,他既不属于警方,也不属于政府,他的名牌上只有一个姓氏——“黑岩”。

他是弦卷家的家老,是那个能让世界经济都为之震动的庞大财团意志代言人。

“那么,就由我方先通报一下关于昨日‘花咲川事件’的初步调查结果。” 内阁情报调查室的负责人清了清嗓子,按下了投影仪的遥控器。

屏幕上亮起,出现了一张关系错综复杂的人物图,线条如蛛网般将一个个看似无关的人联系在一起。

“首先,关于在现场击毙嫌疑人影山的行为人。经现场多方目击者指认及监控录像比对,确认为此人——晓山绘名。”

屏幕上弹出一张少女的证件照。照片上的女孩漂亮得不像话,五官精致,表情慵懒戏谑,只是那身月之森的校服穿在她身上,胸前显得有些空荡荡的,过于平坦了。

“晓山绘名,名义上是月之森高中部三年级学生。但此人身份非常可疑,月之森的学籍档案是在今年年初才凭空出现的,没有任何过往记录。我们有充分理由相信,她是华国方面安插进来的情报人员。”

内调官员加重了语气,又放出一段模糊的监控录像的慢动作分析。画面上,一个身影以远超常人的速度和敏捷性在混乱中穿梭,最后干净利落地解决了目标。

“而且,她的撤离方式非常古怪,行为模式分析显示出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机动技巧,类似于……蛛丝分布的摆荡跳跃。结合半年前RING事件中,我们的武装直升机拍摄到疑似‘蜘蛛侠’的身影在楼宇顶上协助丰川清告,我们有理由怀疑,这个晓山绘名,就是那个神秘的协助者。”

坐在角落旁听的渡神父听得一愣一愣的。他只是一个负责响町地区教务和稳定人心的小小神父.......好吧在mI6和cIA的帮衬下,他的地位高过一般小日子的警视长......但什么时候东京的高中生都变成美国漫画里的超级英雄了?

这个世界真是越来越亏贼了。

“其次,关于‘c团’,即前cRYchIc乐队的成员现状。”

屏幕上出现了一张乐队合照,五个穿着不同制服的少女站在天桥上,笑着,闹着,青春洋溢。她们看起来就像任何一个普通的高中生乐队,天真烂漫。

“长崎素世、椎名立希,目前在各自学校正常上学,处于监控之下。高松灯,在RING事件后经历了约一个月的流...拾荒生活,目前被发现在响町的一家法国工厂打工……”

“……唯有乐队的创立者和灵魂人物,丰川祥子,也就是丰川清告的独生女,目前与另一位成员若叶睦身在香江。”

内调官员在这里停顿了一下。

“另外,经我方查证,若叶睦已于数月前,与丰川清告在日本国内登记结婚。具体情况和动机尚不明确。”

这个消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震惊。警视总监虎彻的眉毛拧成了一团。

cIA站长吉姆则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夸张地“啧啧”了两声,用英语对助手低语道:“A high school girl and her best friends crazy dad? Now thats a spicy soap opera.”(一个女高中生和她闺蜜那个疯子爹?这肥皂剧可真够劲爆的。)

“我操,这么变态?”渡神父在心里直接爆了句粗口。

他立刻想起了自己负责的响町教区里,那个坚强的小个子高松灯姑娘,最近好像也找了一个年龄足够当她父亲的男人住在一起。

难道说,现在的日本,风气已经变成这样了吗?年轻女孩都喜欢找能当自己父亲的男人寻求慰藉?这到底是性的吸引,还是……只是单纯地因为咱们日本人总想想找个爹?

内调官员无视了众人的反应,继续面无表情地报告:

“.......而在现场消失的‘高松晃’,真实身份也已查明。他叫‘一之濑久雄’,是长崎妃玖议员的前夫,也就是……被绑架者长崎素世的亲生父亲,目前正与高松灯同居......”

“综合以上情况,我方初步判断,‘花咲川事件’是一起由个人极端情绪引发的独立刑事案件。嫌疑人影山的报复社会动机可信,有证据表明,其直接诱因是前一日在响町遭到了长崎素世的言语刺激,导致其精神崩溃。”

“解救人质的晓山绘名,其动机可解释为她与被绑架者长崎素世本身是非常亲密的朋友关系,属于见义勇为。而一之濑久雄(即‘高松晃’)的出现和现场行为,也完全符合一个父亲保护女儿的本能反应。根据事后调查,他是循着踪迹追逐自己被‘蜘蛛侠’带走的女儿,所以才会出现在新宿区被人找到。他的失踪和再度出现,可归结为因精神创伤导致的短暂失忆和无意识行动。”

他推了推眼镜,声音沉稳而笃定:“目前,没有直接证据表明此事背后有华国方面的直接策划或挑唆。整起事件,更像是一系列不幸的巧合和个人恩怨的叠加。”

话音刚落,cIA站长吉姆就发出了一声轻笑,不加掩饰的嘲讽。

“A series of coincidences?(一系列巧合?)”他用英语反问了一句,然后换回了带着浓重口音的日语,

“我亲爱的虎彻总监,看在上帝的份上我姑且问,您自己真的相信这个说法吗?”

“一个被我们高度怀疑是中国特工的女子高中生,恰好是丰川清告那个疯子的‘妹妹’?她又恰好和被绑架的议员之女是闺蜜?而被绑架者的亲生父亲,又恰好化名和一个关键人物高松灯生活在一起?这个高松灯,又恰好是丰川清告亲生女儿的乐队主唱?还有那个现在正躺在医院里,同样来自华国的‘见义勇为好市民’陈君?”

吉姆身体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蓝色的眼睛里闪着咄咄逼人的光:“别忘了,‘丰川清告他’现在虽然疯了,但丰川财团却愈发强势。”

“他的女儿、他的‘妻子’、他的‘妹妹’,他乐队的成员……所有这些‘巧合’都围绕着他展开。你们告诉我这是意外事件?恕我直言,这更像是RING事件的续集,是那些我们还没挖出来的华国幽灵,在东京的舞台上,又上演了一出新戏码!”

会议室里的空气因为吉姆那番毫不留情的指控而降到了冰点。日方官员的脸色都很难看,既有被当面揭穿的窘迫,也有对米方傲慢态度的愤懑。

作为东道主,他们迫切地希望将这个烫手山芋尽快甩掉,把事件的影响控制在最小范围,而不是又扯出什么劳什子的钢铁侠蜘蛛侠。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一直沉默不语的弦卷家家老黑岩,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弦卷家,不关心政治,也不关心国际纠纷。”他的声音苍老而平稳,“我们只关心一件事——花咲川是弦卷心小姐就读的学校。我们不能容忍任何可能威胁到心小姐安全,以及玷污花咲川声誉的事件发生。”

他缓缓地环视了一圈在场的所有人,目光平静,却让每个人都感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这次的事件,给学生们造成了极大的恐-惊。我们希望,警视厅能将此事作为一起‘不幸的、独立的意外’,迅速、低调地处理完毕。我们需要向家长和社会大众证明,东京依旧是安全的,花咲川依旧是那个不容侵犯的圣地。”

他最后看向吉姆,眼神平静无波:“至于那些‘幽灵’……无论是哪个国家的,都不应该在光天化日之下,惊扰到我们的孩子们。吉姆先生,您说对吗?”

吉姆盯着黑岩那双看似浑浊的老眼看了几秒钟,最终读懂了那背后的意志。他靠回了椅背上,夸张地摊了摊手,不再说话。他知道,当这个家族明确表态后,即便是白宫的命令,在这里也要掂量一下。

警视总监虎彻立刻抓住了这个台阶,如蒙大赦。

“黑岩先生说的是。维护东京的治安与稳定,是我等的最高职责。”他转向吉姆,语气恢复了官方的强硬和坚决,“感谢贵方的宝贵意见。但基于目前的证据,我方将以国内刑事案件的流程来处理此案。当然,我们承诺,任何后续发现的重要情报,都会在适当的框架内与贵方共享。”

滴水不漏的外交辞令宣告了会议的最终结果——真相被再次掩埋,稳定压倒一切。

会议一散场,大部分官员都行色匆匆地离开了。渡神父却没走,他看到cIA站长吉姆正要起身,连忙几步跟了上去。

“吉姆先生,请留步。”

吉姆转过身,看到这个穿着黑色神父袍的男人,脸上露出笑容:“哦?这不是渡神父吗?怎么,今天来这里,是想为那些迷途的羔羊祈祷,还是想超度我们这些满身罪孽的俗人?”

“您说笑了。”渡神父一脸诚恳,丝毫不在意他的嘲讽,“我是来化缘的。”

“化缘?”吉姆挑了挑眉,“稀奇,开始学东南亚秃驴的技巧了?”

“您要这么说,也是的。”渡神父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响町的情况,您比我更清楚。那里就像东京被遗忘的角落,贫穷和绝望疯长。这次事件的嫌疑人影山,某种程度上也是这种环境的产物。”

“所以呢?这不是小日子自己应该关心的吗?关我们什么事?”吉姆无所谓的耸肩。

“如果教会能有一笔捐款,哪怕只是一点点,建立一个收容所,给那些走投无路的人一个喝没有核废水的地方,给他们一口热饭,或许就能避免下一次悲剧的发生。”

吉姆不置可否地听着。

渡神父话锋一转,又说道:“另外,关于最近那个女子乐队的选秀活动,我们响町也有几个孩子参加了,比如那个高松灯。音乐是能给人带来希望的东西。我希望……在审查方面,能稍微宽松一些,让她们的活动能继续下去。给年轻人一点希望,总比让他们在街头游荡要好,您说对吗?”

吉姆看着渡神父,老上司米勒生前称赞他是个圣徒一般的人物,自己和他打交道也很舒服,响町黑市的利益和驻地警视厅的规费,这位渡神父把各方都平衡的很好,自己却不多吃多拿。

用这件事,为自己的教区的人争取实实在在的好处.......吗?

“我会和米军相关的人打招呼的,小日子这边你自己解决。”吉姆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算是应承了下来。

另一边,日方的官员也聚在一起碰头。

警视总监虎彻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对下属说道:“还有个手尾要处理。那个在现场用装修用的钉子枪,一枪打爆了巴士轮胎,阻止影山逃跑的八幡海玲小姐,怎么说?”

一名年轻的下属立刻提议:“她的行为已经构成了妨碍公务和危险器材使用。要不……先按规矩拘起来?也不审,就这么晾着她,磨掉她的锐气,‘风干’她。”

“得了!”虎彻没好气地摆了摆手,“都什么时候了还用这种老掉牙的手段!现在是什么时代了?这种有能力的年轻音乐人,是能随便得罪的吗?”

他沉吟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老辣的光芒。

“行了行了,别拘了。派个机灵点的人去接触一下,招安她。看看能不能给个警方的‘协力人’名额,让她当个线人。这种混迹在live house圈子里的贝斯手,人脉广,消息灵通,以后用得着的地方多着呢。”

虎彻靠在椅背上,疲惫地叹了口气:“现在那帮米国佬是越来越抠门了,东西没给到位跟要他命一样,事后还指手画脚。还是华国……唔……”

他意识到自己说多了,立刻打住,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先去办吧。记住,态度要好,我们是去请人帮忙,不是去抓犯人。”

......

一天后。

日华友好医院的VIp病房里,小陈在一阵刺眼的阳光中醒了过来。他动了动身子,胸口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随后的一两天里,他的病房变得门庭若市。

首先是医护人员,她们轻手轻脚地为他检查,确认他只是被剧烈撞击下的安全气囊震晕,然后断了几根肋骨。

结论是:没有生命危险,静养一段时间就能康复。

紧接着是日本警视厅的官员和华国大使馆的代表。他们穿着笔挺的西装,带着程式化的慰问品和更加程式化的笑容,轮番向他表示感谢,称赞他是“维护日华友好的英雄”。花咲川的女学生代表也来了,几个女孩穿着校服,红着脸,向他鞠躬道谢,送上了亲手制作的千纸鹤,唱了小星星。

确实也该感谢。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如果没有小陈那奋力一撞,任由影山驾驶着大巴车冲入人群,造成的就将是十位数以上的人员死伤。到那时,不知道会有多少高官要引咎辞职,整个东京的安保系统都将成为国际笑话。

而眼下正值日华关系自半年前的战争状态后一直不咋地,如今高层都有意松动僵局,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契机,可不得好好珍惜,要大书特书。

就是小陈还非常遗憾在病床上确实不方便,这木柜子们的情况他确实没办法仔细品鉴。

在病房外,一直陪同的萧瑞娜和高松灯也收到了官方的感谢。灯在接受感谢时,一位警视厅的高层看似无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用极低的声音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高松小姐,请再耐心等待一段时间,关于您父母的事情很快就有消息了。”

灯的心猛地一跳,巨大的惊喜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而萧瑞娜担心的签证过期被遣返的问题,不仅没有发生,日方外事部门的人反而热切地询问他,是否有入籍小日子的需求。

考虑到他那点收入离申请小日子永居的零头都还差得远,直接入籍反而是更简单快捷的方式。萧瑞娜——看着对方递过来的入籍申请表,心想这提高统战价值的富贵总算是轮到自己了,毫不犹豫地签下了自己的本名,成为了刘路。

他可不想再被强征干这玩命的事情了......起码得自愿不是?

至于“高松晃”,他的身份问题则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解决了。

小日子没有全国统一的身份证,个人信息都记录在户籍页本(戸籍誊本)和住民票上。而个人编号卡(my Number card)这种东西,办的人也不多。所以他不管是叫“一之濑久雄”还是“高松晃”,其实都没有一个绝对的证明。但现在,他需要一个能摆在明面上的正式身份。

于是在丰川清告某个短暂清醒的间隙,高松灯抓住了机会。

——她之前早已经从清告混乱的只言片语中知道了,若叶睦和三角初华都分别有了“证件”。灯的心里虽然战略上轻视一切对手,但战术上可不会马虎,心想自己怎么也得有一个正式的名分。

趁着这次事件后,小日子政府机构为求尽快平息事态大开绿灯,灯直接向“晃”提出了入赘高松家的请求。

此刻的丰川清告已经被高松灯彻底吊成了翘嘴,完全无法拒绝她的任何要求,更何况,这些名分本就是他该给她的。在他点头同意后,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高松灯拿着他签好字的各种文件,在政府部门畅通无阻地办好了一切手续。

“一之濑久雄”这个身份,随着户籍页本上信息的变更,被彻底翻篇。

现在,他明面上就是“高松晃”,高松家的上门女婿。住民票上的居住地,也和高松灯一起,暂时登记在了响町的那间鸽子笼租住小屋,而不是涩谷月之森旁边的那个原来高松家的房子。婚姻届提交也是水到渠成。

做完这一切的当天,在所有外人探望结束后,“高松晃”被高松灯拉着,来到了小陈的病房。

陈玉周是醒着的。当他看到那个依旧神情呆滞的“高松晃”走进来时,眼神一凛,挣扎着想要从床上坐起来。

灯没有立刻进去。她在病房门口停下,转过身,捧起“高松晃”的脸,踮起脚尖,送上了一个深吻。

一股熟悉的暖流涌入,丰川清告混沌的意识清明,眼中的呆滞褪去,恢复了深邃与锐利。

他与灯对视了一眼,胜过千言万语。

灯读懂了他的意思,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松开手,转身走出了病房,并细心地带上了门。

病房内,只剩下清醒的丰川清告,和床上因他的到来而显得有些坐立不安的陈玉周。

这里是日华友好医院的单人病房,微微暗淡的阳光透过宽大的落地窗洒进来,空气中是消毒水和昂贵鲜花的混合气味。

丰川清告没有立刻说话。他走到病床边,看似随意地打量着四周,指尖不经意地划过床头柜的下沿,轻轻一勾,一枚比米粒还小的黑色物件便落入他掌心。

他看也没看,两根手指随手一搓,那枚精密的监听设备便化作了齑粉,从指缝间悄无声息地落下。

“应该没有监听了。”他淡淡地说道。

小陈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微微抽了抽嘴角:“高松……先生,我现在算是知道你为啥宁可在外面当乞丐流浪,也不愿意回家了。”

丰川清告强忍着大脑深处针扎般的抽痛,随口问道:“为啥?”

“您忘了,哦对,你现在脑子不太好使?”小陈靠在床头,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当初在twG总部,您老人家可是亲口叫我去月之森女子高中的门口,监视那些放学的女学生。现在您身边又换成了高松姑娘……考虑到她们当时的年龄,这事儿要是在国内,您就算不吃枪子儿,那也得因为这个进去,三年起步,上不封顶啊。”

丰川清告面无表情:“所以?”

“没有所以。”小陈咧嘴一笑,像是想起了什么,开起了玩笑,“我就是单纯地钦佩您。想当年,老一辈的元帅将军里,在外面折腾女学生的也不少。人家是白天在战线上抗日,晚上.......;您倒好,直接一步到位,专职‘炕日’了……”

“哎,先生,说真的,我得向您检讨,我……”

他的神情忽然从戏谑转为严肃。

丰川清告却没有听进去他后面的话。他有些失神了。

“炕日”……“病床”……这些词汇触动了他脑海深处混乱的记忆碎片。他恍惚间看到,就在这张病床上,躺着的不是小陈,而是高松灯那个内调父亲高松由司。他记得自己当时是如何居高临下地威胁那个男人,说他要是不听话,自己就会对高松灯下手,让她当自己的续弦夫人……他记得高松由司当时那双喷火的、大骂他“畜生”的眼睛。

一语成谶。

【起码比畜生不如好.......】

绘名在颅内吐槽。

如今,绕了一大圈,自己最后竟然真的和灯以这种方式纠缠在了一起。虽然不是以丰川清告的身份,但……天地良心,他当时真的只是随口威胁,真没想过要对那个胆小又善良的女孩怎么样。

【嗤……男人,义父啊义父。】

大脑内,晓山绘名的调笑一闪而过。

行吧。丰川清告在心中自嘲地叹了口气。

自己对鸡狗的所有成员,他都有着或深或浅的执念。

作为一个穿越者,面对鲜活的邦邦角色时,无可避免的占有欲。一开始,或许真的只是源于性欲和玩弄人心的愉悦,但到了现在,他发现自己好像真的陷进去了,始于颜值,终于人格。

别的都不说,就说灯。这个在自己最混乱的时候,义无反顾地把自己捡回来,用她那微不足道却无比执着的光芒一次次拯救自己的姑娘……这已经和她的外表、她的身材没什么关系了。

就冲这份情,换做上辈子的自己遇到这样的姑娘,把命给她都行。

就比如系统那个沟槽的“长期素食10人”的任务,说白了,不也可能是自己内心深处那点肮脏欲望的客观映射吗?

包括自己之所以始终不能完全代入“丰川清告”这个身份,不就是因为从前世,自己对睦、对初华、乃至于对祥子……

“咋?”

丰川清告回过神来,打断了自己的思绪,看向小陈。

“先生,”小陈的表情无比严肃,甚至带着懊悔,“我躺在床上的这两天,想了很多。我还是太冲动了,当时也没来得及跟您请示,一上头就开车撞上去了。”

丰川清告的眼神冷了下来:“那你现在知道后果有多严重了?”

“唉……”小陈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懊恼和不甘,“我明白。我们的计划多半要受挫了。首先,我的身份彻底暴露,以后别想再以一个普通工人的名义留在响町的工厂里煽动工运了。其次,也连累了您,您‘高松晃’这个身份,恐怕也会被cIA那帮人盯上,有暴露的风险。”

“艹tm最关键的是,经过这么一遭,响町那边小日子政府肯定会空前重视起来。为了打造诸如‘日华友好’的样板,拨款、福利、安保,什么都会跟上。有那个神父在,咱们之前好不容易煽动起来的那点阶级对立情绪,估计很快就会被糖衣炮弹给瓦解了。换句话说,我们希望的,由响町工人和底层乐队发起的暴动,多半是泡汤了。”

他越说越气,忍不住捶了一下床沿,牵动了肋骨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我焯疼.......~”

丰川清告一直安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等他说完,才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说了那么多,你有检讨你阻止影山的行为吗?”

“淦!”小陈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立马把组织的纪律和任务的得失抛到了脑后,“这狗日的小鬼子,玛德对一群孩子出手!小日子这个民族真是无可救药了!”

“鲁迅先生说过:勇者愤怒,抽刃向更强者;怯者愤怒,却抽刃向更弱者。不可救药的民族中,一定有许多英雄,专向孩子们瞪眼。这些孱头们!”

他的情绪很激动,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千钧一发的时刻,胸膛因愤怒而起伏着。

丰川清告看着他义愤填膺的样子,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极淡的笑容。

“这不就得了。”他无视周遭的幻觉和幻听,走到窗边,看着医院楼下萧瑟的庭院,“既然做的是正确的事,那就没什么可后悔检讨的。非要说的话,反而应该给你请功。”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悠远而深沉,继续说着鲁迅先生的原文:

“孩子们在瞪眼中长大了,又向别的孩子们瞪眼,并且想:他们一生都过在愤怒中。因为愤怒只是如此,所以他们要愤怒一生,——而且还要愤怒二世,三世,四世,以至末世。”

“但厌恶现世的人们还住着。这都是现世的仇仇,他们一日存在,现世即一日不能得救。”

“先前,也曾有些愿意活在现世而不得的人们,沉默过了,呻吟过了,叹息过了,哭泣过了,哀求过了,但仍然愿意活在现世而不得,因为他们忘却了愤怒。”

小陈听着这段话,激动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他从清告的话里听出了一丝别的意味。

他沉默了片刻,试探性地问道:

“先生……所以,任务还没有完全失败?”

丰川清告点了点头,回过身来,眼神重新变得锐利:“你刚刚说的那些处理措施,是典型的左派维稳思路,小陈,你还是太理想化了。”

他走到病床前,俯视着小陈:“在花咲川这样的顶级私立女校门口,发生大巴车冲撞碾压学生的极端事件……你只看到了它对我们原计划的破坏,却没看到在大少女乐队时代,这完全可以被引导向另一个更能引爆矛盾的方向……唉……”

他说到最后,却忽然叹了口气,语气中流露出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和悲悯。

“丰……高松先生,怎么了?”小陈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

清告没有回答,只是喃喃自语,像是在问小陈,又像是在问自己:

“又要死好多无辜的人了……他们……应该成为必要的代价吗?”

小陈无言以对。

两人一同沉默地看向窗外。

时节已是深秋,庭院里的树木早已掉光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在冷风中伸向灰蒙蒙的天空,像一只只挣扎祈求的手。

天空阴沉得像是要塌下来,看不到一丝阳光。

凛冬将至。

……

东京都·唐人街

与银座的精致和涩谷的潮流不同,这里的空气中永远弥漫着一股复杂而又充满活力的味道。那是川菜馆里炒花椒的辛香,是中药铺里飘出的甘草和陈皮的涩香,也是无数小吃摊上油炸食物的焦香,它们混合在一起,构成了唐人街独有的、令人安心的烟火气。

傍晚时分,老旧的建筑之间挂起了一串串红灯笼,光线昏黄,映照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街边小店里传来哗啦啦的麻将声,混杂着半生不熟的日语和各种天南地北的中国方言。

渡神父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朴素神父袍,和上了年纪、步履蹒跚的玛丽亚修女,就这么安静地站在响町和唐人街的交界处。

这里住着的华人也有不少是他的教友,见到他,都热情地用带着口音的日语打着招呼。

“神父様,晚上好。”

“玛丽亚修女,您腿脚还好吧?”

神父一一和煦回应,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仿佛他生来就是这片喧嚣土地的一部分。

他今天在这里,是在等一个人。布莱切利庄园文理学院的芬奇校长在上次通话中提到,他计划中的那支“特别乐队”,其拼图的最后一块,已经在唐人街接受完了为期十多天的“特训”。从今天起,她就会转到响町这边来正式开始活动。

正想着,他就看见不远处的一家饺子馆门口,一大堆人正簇拥着一个身影走了出来。那是个扎着马尾的粉色头发少女,背着一个看起来很专业的吉他盒,脸上挂着灿烂到有些傻气的笑容。

“阿音,以后常回来啊!这里的大家都是你的后盾!”一个围着油腻围裙的大叔拍着胸脯说。

“就是!anon酱,你现在就是真真正正的‘唐人’啦!”一个烫着卷发的大婶往她手里塞了两个热腾腾的肉包子。

“爆赞,爱音酱!”一个瘦高个儿比大拇指。

“谢谢!谢谢大家!”粉色头发的少女一边鞠躬,一边用一种夹杂着浓重陕北中文方言和关西日语的奇特口音,喋喋不休地将所有恭维照单全收,“大家太客气咧!我以后一定会回来看大家滴!嘿嘿嘿。”

她似乎终于在人群中看到了等待的神父,像是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正事,连忙跟后面送别的大叔大婶们用力挥了挥手,然后迈开两条穿着格子裙的细腿,一路小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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