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迟到的拦截与失控的狂欢
凡多姆海恩府邸门外，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最终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戛然而止。文森·凡多姆海恩甚至等不及马车完全停稳，便迅速推开车门，步履间带着一丝罕见的急促踏上了地面。老管家田中的自动轮椅紧随其后，平稳而无声地滑到他身侧，那头顶的金色假发在傍晚的风中微微晃动，与他此刻凝重的表情形成一种诡异的反差。
他们面前，并非预想中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的集市入口，而是一片……近乎狼藉的“战后”景象。
原本繁华鼎盛、汇聚了全球顶级奢侈品牌的邦德街与摄政王街交汇区域，此刻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由黄金和欲望席卷而成的风暴。几家最负盛名的百货公司和高定店铺门前，经理和店员们脸上混杂着狂喜、震惊以及一丝茫然，正指挥着伙计们清理着被翻拣得有些凌乱的橱窗，或是拿着厚厚的单据互相低声核对，眼神不时瞟向街道尽头，仿佛在目送某个传奇的离去。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特兰西伯爵身上那冷冽又甜腻的香水味，以及一种……金钱以匪夷所思的速度燃烧后留下的、虚无又灼热的气息。
“还是……来迟了。”文森喃喃自语，蓝色的眼眸扫过这片弥漫着诡异气氛的街区，嘴角泛起一丝无奈的苦笑。他几乎能想象出不久之前，特兰西伯爵是如何像一股无法阻挡的银色旋风，携着他那无头的恐怖管家，以绝对的任性和难以理解的购买力，将这里彻底“扫荡”了一遍。那些店员们脸上尚未褪去的红晕和眼中的狂热，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拿出手机，屏幕上代表特兰西伯爵位置的金色光点，已经离开了商业区，正朝着托兰西斯府邸的方向移动，速度平稳，显然主人的采购欲望已经得到了暂时的、满足的平息。
“田中，”文森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看来，我们白跑一趟了。‘小特宝’……已经尽兴而归了。”他用了那个只有极少数熟人才知晓的、带着无尽纵容意味的昵称，语气中充满了无力感。
田中管家顶着金色的波浪卷发，慈祥的脸上依旧淡定，只是眯缝眼中掠过一丝了然：“文森老爷，特兰西少爷的‘兴致’一旦起来，除非他自己觉得够了，否则……确实无人能阻。老朽早已习惯。”他的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如同太阳东升西落般的自然规律。
文森摇了摇头，不再多言，转身重新走向马车。他知道，此刻赶回府邸，或许还能从塞巴斯蒂安那里了解到一些……关于这次购物狂欢的“具体损失”。他有种不祥的预感，这次的账单，恐怕会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触目惊心。
第二幕：凡多姆海恩府邸的寂静惊雷
与此同时，凡多姆海恩府的客厅内，时间仿佛被冻结了。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蜂蜜，却又带着一种近乎爆炸前的极端张力。所有的声音，包括窗外隐约的鸟鸣、宅邸深处细微的动静，甚至呼吸声，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
塞巴斯蒂安·米卡艾利斯，这位永远保持着完美仪态、仿佛天塌下来也能优雅地将其重新托起的恶魔执事，此刻正微微僵立在原地。他那双如同燃烧红宝石般的眼眸，罕见地失去了平日里的深邃与冷静，瞳孔因极致的震惊而微微放大，死死地盯在克洛德手中那个平板设备的屏幕上。
那屏幕上，不再是之前那条不断滚动、金额骇人的消费清单。而是一个极其简洁，却又重若千钧的界面——一个银行账户的余额查询界面。
代表余额的数字，并非他们之前看到的、虽然恐怖但尚在“理解范围”内的千万级别。
那是一个……以“1”开头，后面跟着整整十一个“0”的数字。
1,000,000,000,000
一千亿。
单位是英镑。
这个数字，如同宇宙初开时的第一道闪电，带着毁天灭地的威能，劈入了塞巴斯蒂安那由恶魔逻辑和完美主义构筑的世界观里。即使是作为存活了无数岁月、见识过人类帝国兴衰更迭、甚至参与过某些位面战争的深渊恶魔，他也从未见过，不，是从未想象过，会有人——或者说，一个恶魔——将如此天文数字的财富，如此“随意”地存放在一个看似普通的银行账户里，并且……还允许另一个存在如此肆无忌惮地挥霍！
这已经超出了“富有”的范畴，这简直是……是规则的扭曲，是概念的具象化！
塞巴斯蒂安那完美的、经过千锤百炼的执事面具，在这一刻，终于难以抑制地出现了一丝裂痕。他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一种近乎“荒谬”的感觉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的认知核心。
他，塞巴斯蒂安·米卡艾利斯，居然……吐槽了。
是的，吐槽。用一种极其微弱，但确实脱离了完美执事仪轨的、带着难以置信和一丝崩溃意味的语气，低声脱口而出：
“这……这简直是……哪怕是路西法大人的宝库，在堕天之前，恐怕也没有如此……如此浮夸的流动资金吧？！”（注：此为他内心极度震惊下的夸张联想，并非真实比较。）
这句话声音很轻，但在死寂的客厅里，却清晰得如同惊雷。
而在他身旁，阿洛伊斯·托兰西的反应则更为直接和……惨烈。
在看清那个数字的瞬间，阿洛伊斯的呼吸骤然停止。他蓝色的眼眸瞪得滚圆，仿佛要挣脱眼眶的束缚，眼球上瞬间布满了惊骇的血丝。他的脸色在千分之一秒内褪去了所有血色，变得如同他身上那件白色衬衣一般惨白。大脑因为无法处理这过于庞大的信息而彻底宕机，所有的思维、所有的情绪，甚至连那刻骨铭心的仇恨，都在这一刻被那串数字带来的纯粹恐惧所碾碎、蒸发。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无形巨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抛向了无底的冰渊。视野开始晃动、模糊，耳边响起尖锐的嗡鸣，四肢冰凉麻木，几乎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他踉跄着向后倒退了一步，脊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但他却毫无所觉。
“一……一……一千……亿……？”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如同破旧风箱般的、断断续续的咯咯声，却无法组成完整的词汇。极致的惊恐如同最浓稠的墨汁，浸染了他灵魂的每一个角落。他从未想过，金钱，这种他曾经渴望又憎恶的东西，竟然能以如此具象化、如此毁灭性的方式，呈现在他面前。
这不仅仅是钱。这是力量，是权柄，是足以颠覆国家、买通神明（如果存在的话）、甚至……将他那看似强大的“父亲”和这个恐怖的恶魔执事都衬托得渺小无比的……终极怪物！
他原本以为克洛德只是拥有恶魔的力量，但现在看来，他拥有的，是足以让恶魔都为之匍匐的……财富的权能！而他的“父亲”，特兰西伯爵，竟然在肆无忌惮地挥霍着这种权能！
自己那点可怜的复仇计划，在那串数字面前，算得了什么？恐怕连特兰西伯爵随手买下的一支画笔的价格都不如！
绝望，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带着金钱铜臭味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顺着墙壁滑坐在地毯上，双手抱住头颅，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如同秋风中最脆弱的一片枯叶。他已经被吓得半死，灵魂仿佛都已经出窍，漂浮在那串可怕的数字周围，无法回归。
第三幕：恶魔的淡定与无声的博弈
与塞巴斯蒂安的失态和阿洛伊斯的崩溃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事件的中心人物——克洛德·弗斯达斯。
他依旧优雅地坐在那张复古的高背扶手椅上，姿势未曾改变分毫。甚至，在塞巴斯蒂安失声吐槽、阿洛伊斯瘫软在地的时候，他还从容不迫地端起了旁边茶几上那杯早已微凉的红茶。
纤细苍白的手指稳稳地托着精致的瓷杯杯碟，另一只手捏着杯柄，将杯沿凑到唇边，轻轻呷了一口。动作标准得如同皇家礼仪教科书，带着一种超越时空的平静。
仿佛屏幕上那个代表着一千亿英镑蒸发（或者说，暂时转移）的数字，于他而言，不过是杯中的茶叶轻轻晃动了一下，激不起半点涟漪。
他金色的瞳孔透过镜片，平静地注视着陷入崩溃的阿洛伊斯，又淡淡地扫了一眼虽然迅速恢复了表面镇定、但红眸深处依旧残留着震惊余波的塞巴斯蒂安。
“看来，”克洛德放下茶杯，杯底与碟子接触发出清脆的“叮”的一声，在这寂静中格外清晰，“‘小特宝’今天，玩得确实很尽兴。”
他的语气平铺直叙，听不出喜怒，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纵容？仿佛特兰西伯爵花掉的不是一笔足以买下一个小国家的财富，而只是弄脏了一件无关紧要的玩具。
塞巴斯蒂安强迫自己从那巨大的数字冲击中彻底回过神来。他深吸一口气，尽管内心依旧翻江倒海，但完美的执事面具已经重新戴上，甚至比之前更加无懈可击。他微微躬身，红眸中闪烁着冷静而锐利的光芒，不再关注那恐怖的数字本身，而是转向了更深层次的问题。
“克洛德先生，”塞巴斯蒂安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低沉悦耳，但仔细品味，能察觉到一丝探究的意味，“如此庞大的资金流动，即便对于……您这样的存在而言，恐怕也并非毫无痕迹。女王陛下的财政部，甚至某些隐藏在阴影中的组织，不会对此视若无睹。您是否考虑过，这可能会为凡多姆海恩家族，以及托兰西斯家族，引来不必要的……关注？”
他将话题从单纯的金钱震撼，引向了更现实的、关乎安全和隐秘的层面。这既是提醒，也是一种试探，试图了解克洛德如此“露富”背后的真正目的，或者，他是否拥有足以屏蔽这些关注的、更深层的力量。
克洛德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反射着窗外透进来的最后一丝天光，掩去了他金色瞳孔中可能泄露的情绪。
“凡多姆海恩家的执事，果然思虑周全。”他语气依旧平淡，“不过，这点小事，无需担忧。资金的来源和去向，自有其‘合理’的路径。至于关注……”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若是有些不知趣的苍蝇被吸引过来，顺手拍死便是。想必，文森老爷也不会介意偶尔清理一下门户外的噪音。”
他话语中的冷漠与强大自信，让塞巴斯蒂安的红眸微微闪烁。他意识到，克洛德并非毫无准备，他甚至可能……是故意借此展示某种肌肉？或者，这庞大的资金本身，就是他力量的一部分？
而瘫坐在地的阿洛伊斯，在极致的惊恐之后，听到塞巴斯蒂安和克洛德的对话，残存的意识捕捉到了“关注”、“阴影中的组织”、“拍死”这些词汇，更是让他不寒而栗。他感觉自己仿佛无意中窥见了一个远比贵族间倾轧、恶魔契约更加庞大、更加黑暗的世界的冰山一角。而他，就像一只不小心爬上了巨人餐桌的蚂蚁，随时可能被不经意间碾碎。
就在这时，客厅的门被轻轻推开，文森·凡多姆海恩和老管家田中回来了。
文森一进门，就敏锐地察觉到了客厅内异常凝重的气氛。他看到瘫坐在地、面无人色、仿佛经历了一场浩劫的阿洛伊斯，又看到虽然站得笔直、但周身气息比平时更加冷峻的塞巴斯蒂安，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依旧淡定品茗、仿佛一切与己无关的克洛德身上。
“看来，”文森挑了挑眉，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语气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无奈，“我们错过了一场……‘好戏’？”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克洛德手边那个屏幕尚未熄灭的设备上。
克洛德没有说话，只是将屏幕转向文森，那个简洁而恐怖的数字，再次暴露在空气中。
文森的瞳孔，在看清数字的瞬间，也是猛地一缩。即使他早有心理准备，即使他深知特兰西的破坏力，但这个数字，依旧超出了他最大胆的预估。他沉默了足足三秒钟，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个混合着荒谬、震惊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老友这种“能力”的叹服表情。
“一千亿……”文森摇了摇头，走到克洛德对面的沙发坐下，揉了揉太阳穴，“特兰西他……这次是看上了皇家铸币局，还是直接把英格兰银行的金库搬空了？”
他的调侃带着无力感，目光却锐利地看向克洛德：“克洛德先生，我想，我们需要谈一谈。关于这笔……‘小小’的开销，以及它可能带来的一系列……连锁反应。”
克洛德终于放下了茶杯，金色的瞳孔迎上文森的视线，没有任何躲闪。
“当然，文森老爷。”他平静地回答，“如您所愿。”
一场围绕着千亿账单、牵扯到神秘伯爵、无头管家、两位恶魔执事以及一个被吓破胆的复仇少年的暗流，在这华贵的凡多姆海恩府客厅内，正式开始涌动。而始作俑者，特兰西伯爵，此刻恐怕正倚在他的无头管家怀里，欣赏着他新到手的画架和颜料，对这边因他而起的风暴，毫不知情，或者……毫不在意。
堕落之宴，宾客们的底牌，正在以各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逐一显露。而财富，有时比刀剑和魔法，更能撕裂表象，直指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