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晨光与未散的阴霾
翌日清晨,惨淡的天光透过托兰西斯府邸主卧那厚重的丝绒窗帘缝隙,吝啬地投入几缕苍白的光束,驱不散满室的沉寂与昨夜残留的惊悸。
特兰西伯爵从一场支离破碎、充斥着扭曲面孔与私密照片的噩梦中惊醒,猛地坐起身,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额际沁出细密的冷汗。丝质的黑色睡袍黏腻地贴在他冰冷的皮肤上,带来不适的触感。
他异色瞳仓惶地扫过熟悉的房间——奢华、冰冷、充斥着各种他收集来的奇珍异宝,却莫名地让人感到窒息。昨夜的记忆如同潮水般回涌,文森冰冷的质问,瑞秋癫狂的指控,还有那些……那些从阿洛伊斯电脑里找到的、不堪入目的照片……
一阵剧烈的反胃感袭来,他捂住嘴,干呕了几声,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无尽的苦涩和屈辱盘桓在喉头。
“主人,您醒了。”
克洛德·弗斯达斯如同早已计算好时间,无声地出现在床畔。他手中端着一杯温水,姿态一如既往的优雅精准,镜片后的金眸平静无波,仿佛昨夜那个抱着濒临崩溃的他、在他耳边低语着“碾死”与“美味”的恶魔,只是另一场噩梦的幻影。
特兰西伯爵没有去接那杯水,他只是抬起苍白的脸,异色瞳紧紧盯着克洛德,声音带着宿醉般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他……阿洛伊斯……找到了吗?”
他问的是那个被他亲手驱逐、如今背负着难以洗刷罪名的“养子”。
克洛德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微微躬身:“尚未有确切消息。伦敦的阴影角落众多,刻意躲藏的话,需要一些时间。”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凡多姆海恩家那边,似乎也派出了人手。文森老爷看来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
特兰西伯爵的指尖微微蜷缩,嵌入了柔软的床单。文森……他想起昨夜文森那双冰冷刺骨、却又在深处翻涌着复杂情绪的蓝眸。愤怒是真实的,被背叛的痛苦或许也是真实的,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文森的反应,太快,太精准,仿佛……早有准备?
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
“继续找。”特兰西伯爵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心头的混乱,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我要亲自……问清楚。”
“是,主人。”克洛德应道,金色的瞳孔深处,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幽光。他乐于见到特兰西将注意力集中在阿洛伊斯身上,这有助于……进一步催化某些反应。
第二幕:弃子的挣扎与意外的“援手”
与此同时,在伦敦东区最混乱、肮脏的巷道深处,阿洛伊斯·托兰西如同惊弓之鸟,紧紧裹着一件不知从哪个垃圾堆里捡来的、散发着馊味的破旧外套,蜷缩在一个堆积着废弃木箱的角落里。
昨夜那几个明显不怀好意的壮汉踹开门后,他凭借着一股求生的本能和对地形的陌生熟悉感(或许是童年颠沛流离留下的烙印),从旅馆后窗狼狈逃出,在迷宫般的小巷里亡命奔逃,才勉强甩掉了追兵。
寒冷、饥饿、恐惧,以及那沉甸甸的冤屈,几乎要将他压垮。他的脸颊上还留着被特兰西伯爵用照片摔打时划出的细微红痕,火辣辣地提醒着他所遭受的一切。
为什么?到底是谁在陷害他?是克洛德吗?那个恶魔一直视他为绊脚石。还是文森?为了彻底扳倒瑞秋,甚至不惜牺牲他这个无足轻重的“养子”?
混乱的思绪如同乱麻,纠缠不清。他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血丝,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越收越紧。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躲多久,也不知道即使躲过去了,又能去哪里。托兰西斯家族回不去了,凡多姆海恩家视他为仇敌,整个伦敦上流社会都将他视为勾引伯爵夫人的无耻之徒。
就在他意识模糊,几乎要被冻僵饿晕过去时,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巷口,挡住了那微弱的天光。
阿洛伊斯惊恐地抬起头,下意识地往后缩去,以为追兵终于找到了他。
然而,逆光中,他看到的并非凶神恶煞的打手,而是一个……穿着古怪、身形佝偻、脸上布满皱纹的老妇人。她提着一个破旧的篮子,浑浊的眼睛打量着他,声音沙哑得像是破旧的风箱:
“可怜的孩子……看起来需要点帮助?”
阿洛伊斯警惕地盯着她,没有回答。在这种地方,任何突如其来的“善意”都值得怀疑。
老妇人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沉默,从篮子里拿出一个干硬的面包和一小瓶水,放在离他不远的地上。
“吃吧,孩子。看你的样子,不像是在这种地方长大的。”老妇人慢悠悠地说着,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破烂的外表,看到他内里的挣扎,“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耳朵听到的,也可能是谎言。”
她的话,像是一根细针,轻轻刺中了阿洛伊斯内心最深的困惑和冤屈。
他猛地抬起头,蓝色的眼眸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你……你知道什么?”
老妇人咧开没剩几颗牙的嘴,笑了笑,那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诡异:“我什么都不知道,孩子。我只是个路过的不起眼的老太婆。不过……我倒是听说,有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最喜欢玩一些……操纵傀儡、嫁祸于人的把戏。真相,往往藏在最不可能的地方。”
她说完,不再停留,提着篮子,蹒跚地消失在巷道的另一头,仿佛从未出现过。
阿洛伊斯怔怔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地上的面包和水。老妇人的话在他脑中回荡——“操纵傀儡”、“嫁祸于人”、“最不可能的地方”……
一个大胆的、几乎让他心跳停止的猜想,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亮起——
难道……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根本不是克洛德,也不是文森,而是……那个他一直视为复仇目标,却似乎从未真正看透的……特兰西伯爵本人?!
是他自导自演了这一切?为了什么?为了彻底摆脱他这个“麻烦”的养子?还是为了……打击文森?或者,有更深的、他无法想象的目的?
这个猜想太过惊悚,却莫名地契合了特兰西伯爵那反复无常、难以捉摸的性格。如果他连召唤无头管家、挥霍恶魔千亿财富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那么策划一场如此肮脏的阴谋,又有什么不可能?
阿洛伊斯抓起那个干硬的面包,狠狠地咬了一口,冰冷的眼神中,重新燃起了扭曲的火焰——不再是单纯的仇恨,而是混合了被玩弄的愤怒和誓要揭开真相的决绝。
他不能死在这里。他必须活下去,找到证据,揭开这层层迷雾!无论是谁在背后操纵,他都要让其付出代价!
第三幕:白金汉宫的密令与凡多姆海恩的“哀伤”
白金汉宫,女王的私人书房内,气氛依旧庄重肃穆。
维多利亚女王看着手中由查尔斯·菲普斯呈上的最新报告,眉头紧锁。报告详细记录了昨夜凡多姆海恩府邸钢琴比赛后的惊天丑闻,以及托兰西伯爵深夜拜访、最终被其执事抱离的细节。
“一千亿的账单尚未理清,如今又闹出这等丑事……”女王的声音带着不悦和一丝疲惫,“凡多姆海恩家族声誉受损,托兰西斯家族也被卷入其中……那个凯斯·特兰西,他到底想干什么?还有那个恶魔……”
她放下报告,看向查尔斯:“文森·凡多姆海恩那边情况如何?”
查尔斯·菲普斯依旧是那副雷打不动的淡定模样:“回陛下,文森伯爵已正式与瑞秋·凡多姆海恩夫人离婚,并对外宣称因深受打击,需要静养,暂时谢绝一切访客和公务。表面上看,他确实是这场丑闻最大的受害者。”
“表面上看?”女王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语中的保留。
“根据我们安插在凡多姆海恩府邸内部的眼线回报,”查尔斯的声音平稳无波,“文森伯爵在私下里,并未表现出过多的悲伤或愤怒,反而异常……平静。甚至,在特兰西伯爵离开后,他还独自在书房饮了半瓶烈酒,神情……难以捉摸。”
女王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文森的反应,确实耐人寻味。以她对这位年轻伯爵的了解,他绝非表面看上去那般简单温和。
“还有,”查尔斯继续汇报,“我们监测到,凡多姆海恩家的执事,塞巴斯蒂安·米卡艾利斯,昨夜曾动用了一些……非正常渠道的力量,似乎在搜寻那个被驱逐的养子,阿洛伊斯·托兰西的下落。”
女王眼中精光一闪:“哦?文森要找那个孩子?是想要报复,还是……灭口?”
“目的尚不明确。”查尔斯微微躬身,“但可以肯定,这个名叫阿洛伊斯的少年,是当前所有矛盾的一个关键节点。”
女王沉思片刻,做出了决断:“加大对托兰西斯府邸和凡多姆海恩府邸的监控力度,尤其是那个无头管家和恶魔执事的动向。同时,秘密搜寻阿洛伊斯·托兰西的下落,务必在其他人之前找到他!我要知道,这场混乱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是,陛下。”查尔斯领命,悄然退下。
女王独自坐在宽大的书桌后,望着窗外伦敦灰蒙蒙的天空,心中笼罩着一层更深的不安。她隐隐感觉到,这场由特兰西伯爵引发的、牵扯到恶魔、丑闻与巨额财富的风暴,才刚刚开始,而其最终席卷的范围,可能会远超她的想象。
而在凡多姆海恩府邸,文森·凡多姆海恩确实如眼线所报,并未沉浸在“受害者”的悲伤中。他站在书房的窗前,看着庭院中凋零的玫瑰,蓝色的眼眸深处,是一片冰冷的算计和一丝……期待。
棋子已经按照预想移动,接下来,就看那条被逼入绝境的小鱼,会如何挣扎,又能将多少隐藏在深水下的巨鳄,搅动出来了。
他端起酒杯,轻轻摇晃着里面琥珀色的液体,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弧度。
“凯斯……我的‘小特宝’……这次,你还能逃出我的手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