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无声的憎恶与有形的壁垒
凡多姆海恩府邸,因那场父子间冰冷残酷的对质,空气中仿佛凝结了一层肉眼看不见、却无处不在的薄冰。这层冰,尤其厚重地覆盖在两位年幼的继承人——夏尔·凡多姆海恩与夏尔·凡多姆海威——与他们父亲怀中那位“客人”之间。
讨厌。
这个词语已经不足以形容双生子对特兰西伯爵的感情。那是一种更深沉、更刻骨的、混合了直观的排斥、被侵犯领地的愤怒、以及因他而承受的所有屈辱与痛苦的憎恶。
这憎恶无声,却无处不在。
在狭长的走廊不期而遇时,两个孩子会立刻停下脚步,如同躲避瘟疫般,身体紧绷,侧身让出最宽的距离,蓝眸低垂,绝不与那双流转着诡异光芒的异色瞳有任何视线接触。但那紧抿的嘴唇和微微攥起的小拳头,泄露了他们内心的波澜。
在宽敞的餐厅共用早餐(这通常是他们唯一无法避免共处的场合)时,他们会选择距离主位(文森和特兰西的位置)最远的座位,沉默而迅速地进食,仿佛多待一秒都是煎熬。刀叉与瓷盘碰撞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克制,仿佛生怕引起那个“存在”的注意。
他们甚至不再轻易踏入客厅和书房那片已被特兰西气息“污染”的区域,宁愿待在塞巴斯蒂安那间冰冷残酷的训练室,或是回到自己那间如今显得格外空旷孤寂的卧室。
一种有形的壁垒,由冰冷的视线、刻意的回避和压抑的沉默构筑而成,将这对双生子与府邸中心那扭曲的“核心”清晰地隔离开来。
特兰西伯爵对此心知肚明,并且……乐在其中。
他就像一只以他人负面情绪为食的妖异生物,双生子那无声的憎恶,如同最上等的香料,刺激着他被宠溺得有些麻木的神经。他享受这种被畏惧、被憎恨的感觉,这让他感觉自己依然拥有着某种力量,哪怕这力量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第二幕:“我的小玫瑰”与荆棘之拥
此刻,特兰西伯爵正慵懒地侧卧在客厅那张最为宽大柔软的沙发里,身上随意搭着一条织金线的深紫色绒毯。他刚刚小憩醒来,银色的长发有些凌乱地铺散在靠垫上,衬得他那张雌雄莫辨的脸愈发苍白精致。异色瞳半睁半闭,带着初醒的朦胧水光,望着窗外被厚重窗帘过滤后、显得无比压抑的灰蒙天色。
文森·凡多姆海恩处理完一部分公务,从书桌后站起身,走到沙发边。他俯视着毯子下那具如今线条奇异、美丽得令人不安的身体,蓝色的眼眸中沉淀着深不见底的、混合着占有欲、掌控感以及某种扭曲爱怜的复杂情感。
他伸出手,没有立刻触碰,只是用指尖极其轻柔地拂开散落在特兰西脸颊旁的一缕银发,动作小心翼翼,如同对待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
特兰西伯爵感受到他的靠近和触碰,懒懒地掀了掀眼皮,异色瞳瞥了他一眼,没有动弹,仿佛早已习惯这种程度的亲昵。
文森顺势在沙发边沿坐下,然后俯身,用一种极其自然的、却带着不容抗拒力道的姿态,将特兰西连同他身上的绒毯一起,抱了起来,让他侧坐在自己的腿上,整个人圈进自己怀里。
特兰西发出一声极其细微的、带着鼻音的哼唧,似乎对被打扰了慵懒姿势有些不满,但身体却习惯性地放松下来,软软地靠进文森宽阔温暖的胸膛,脑袋寻了个舒适的位置,枕在他的肩窝。那姿态,像极了某种依赖主人的、美丽而骄纵的宠物。
文森低头,下颌轻轻摩挲着特兰西冰凉柔顺的银发,鼻尖萦绕着他身上那股越来越浓郁的、混合着原本冷冽香水和某种奇异甜腥的、独属于改造后躯体的气息。这气息让他沉迷,也让他内心的掌控欲得到极大的满足。
他收紧了环在特兰西腰间的手臂,仿佛要确认这具身体真实地存在于他的禁锢之中。然后,他用一种低沉而充满占有欲的、近乎叹息般的语调,在特兰西耳边,吐出了那个早已在心中盘旋过无数次的称谓:
“我的小玫瑰……”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的重量,如同烙印,刻在特兰西的耳膜与灵魂上。
玫瑰。美丽,娇艳,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却也生着尖锐的、足以刺伤触碰者的毒刺。
这个比喻,如此精准,又如此残酷。
特兰西伯爵在他怀里微微动了一下,异色瞳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他没有回应,也没有反抗,只是任由文森这样抱着,仿佛默认了这个带着禁锢与占有意味的称呼。
第三幕:旁观者与仇恨的滋养
这一幕“温馨”(或者说诡异)的拥抱,毫无意外地落入了刚刚结束一轮训练、正沉默地穿过连接走廊、准备返回自己房间的夏尔·凡多姆海恩和夏尔·凡多姆海威眼中。
两个孩子的脚步,在瞥见客厅内情景的瞬间,如同被钉住般,猛地停滞。
他们看着父亲怀中那个依偎的、美丽而怪异的身影,看着父亲脸上那毫不掩饰的、近乎痴迷的温柔(那是一种他们几乎从未在父亲脸上得到过的神情),看着特兰西伯爵那副理所当然接受着一切宠溺的姿态……
一股冰冷的、尖锐的刺痛,混合着翻涌的憎恶,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绕住了他们幼小的心脏。
就是他。
这个妖魔。
这个占据了父亲所有关注、颠覆了家族秩序、带给他们无尽羞辱的“玫瑰”!
他身上的每一根“刺”,都仿佛扎在了他们的血肉之中。父亲的怀抱,本该是家族的堡垒,如今却成了庇护敌人的温床!那句“我的小玫瑰”,听在他们耳中,不啻于最残忍的背叛!
他们没有出声,没有质问,只是死死地咬着牙关,小小的身体因为极力压抑情绪而微微颤抖。那两双过于早熟的蓝眸中,最后一丝属于孩童的微弱光芒也彻底熄灭,只剩下冰冷的、如同极地寒冰般的恨意。
他们迅速收回视线,如同躲避什么极其污秽的东西,加快脚步,近乎逃离般地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然而,那惊鸿一瞥的画面,那句萦绕在空气中的“我的小玫瑰”,却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深深地刻入了他们的脑海,与他们所承受的一切痛苦牢牢绑定。
这仇恨,不再仅仅是情绪,它开始沉淀,凝固,化为一种冰冷的决心,深植于血脉之中。
而在客厅里,特兰西伯爵似乎察觉到了那短暂却充满恨意的注视。他在文森看不见的角度,嘴角极其轻微地勾起了一抹冰冷的、愉悦的弧度。
憎恶吧,仇恨吧。
他这株被禁锢的“玫瑰”,正是需要这些负面情绪的浇灌,才能在这华丽的囚笼中,绽放得更加妖异,更加……致命。
文森的拥抱是荆棘,双子的仇恨是养料。
而他,乐于在这扭曲的共生中,扮演那个集万千“宠爱”与“憎恨”于一身的,无法无天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