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岩河散发出的暗红光芒,如同巨兽的独眼,冰冷地注视着溶洞中三个狼狈不堪的身影。空气灼热干燥,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下一口滚烫的沙子,混合着硫磺和淡淡的金属矿物气味。
陈默趴在地上,咳出最后一口带着暗红沉淀物的粘稠液体,感觉肺部和喉咙火辣辣地疼。他勉强撑起身,环顾四周。溶洞异常宽阔,穹顶高耸,怪石嶙峋,许多石柱和钟乳石上凝结着暗红色的晶体,闪烁着微弱的光芒。熔岩河并不狂暴,只是缓缓流淌,表面不时鼓起一个气泡,“啵”地一声破裂,散发出更浓郁的热浪。
“咳咳……老黑,风子,还活着吗?”陈默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
“活着……就是感觉被架在火上烤了七八遍……”不远处传来虎妖有气无力的哼哼声。它侧躺在地上,身上那些被暗河烫伤的皮肉已经不再流血,但呈现出一种焦黑的色泽,散发出若有若无的焦糊味,看起来惨不忍睹。它试图动一下爪子,立刻疼得龇牙咧嘴。
烈风的情况更糟。断腿处虽然被它用妖力强行止血,但骨骼错位,加上暗河冲刷和摔落时的撞击,整个左前腿以一种不自然的扭曲角度耷拉着,完全无法受力。它趴在地上,气息微弱,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腹和依旧紧抓着淬魂晶的爪子,证明它还活着。淬魂晶在熔岩河的红光映照下,内部暗红色的流光似乎更加活跃了一些。
陈默挣扎着爬到烈风身边,小心翼翼地将淬魂晶从它爪中取出。入手依旧冰凉沉重,那股刺骨的寒意与周围灼热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晶石内部,暗红色的液体缓缓流转,仿佛有生命一般,凝视久了,竟让人有种神魂要被吸进去的错觉。
“系统,扫描淬魂晶,分析其具体成分、能量结构及潜在用途,特别是对伤势和沉浊毒素的影响。”陈默在心中下令,同时撕下自己破烂不堪的衣襟,蘸着地上相对干净的石粉(他不敢用熔岩河的水),开始给烈风简单固定断腿。没有夹板,只能用粗硬的藤蔓(从身上残余的扒拉下来)勉强捆扎。
【扫描中……淬魂晶:地渊冥沼特殊环境产物。】
【成分:高度浓缩的沉浊地脉精华、混杂微量‘血晶’成分、未知惰性精神能量沉淀物、以及……极其稀薄的‘净化源质’(被包裹状态)。】
【能量结构:极度不稳定,外部沉浊能量包裹内部稀薄净化源质,形成矛盾共生体。直接接触或吸收外部沉浊能量,会加剧内部混乱,可能导致精神侵蚀或能量冲突。】
【潜在用途:若能将外部沉浊能量剥离或中和,释放内部‘净化源质’,可产生强大精神安抚、驱散负面情绪、稳定神魂、并微弱促进生命能量恢复之效。对因沉浊环境导致的‘血脉躁动’、‘精神污染’、‘神魂创伤’有显着缓解作用。对物理伤势修复效果微弱。】
【警告:当前状态下,淬魂晶对宿主及同伴(非沉沦者)弊大于利,其散发的波动可能吸引沉浊生物。建议:寻找方法净化或安全封装。】
净化源质?被沉雾包裹?需要剥离?陈默看着手中这块暗红流转的晶石,眉头紧锁。看守者后代需要它来安抚血脉躁动,显然他们那些“囚徒后代”有特殊方法利用,或者他们血脉中的“躁动”本身就需要这种矛盾能量来平衡?但对他们这些外来者,尤其是需要疗伤的同伴来说,这玩意儿现在就是个烫手山芋,还可能招来怪物。
“老陈,这破石头……就是咱们拼死抢来的玩意儿?”虎妖挪动了一下身体,疼得直抽冷气,看着淬魂晶,眼神有些郁闷,“感觉……没啥用啊,还冰得瘆人。”
“看守者说有用,应该不假。但可能……需要处理一下。”陈默将晶石小心收进怀里(贴近胸口,用体温和微弱的剑意隔绝其波动),“先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这里太开阔,靠近熔岩河,温度高,不安全。”
他目光扫视溶洞。熔岩河两岸是宽阔的、覆盖着灰黑色火山岩碎片的滩涂,再往外是嶙峋的岩壁和石柱林。他指向河对岸一片石柱较为密集、靠近岩壁的区域:“去那边看看,也许有凹陷或小洞穴可以容身。”
虎妖和烈风没有异议。虎妖挣扎着爬起,踉踉跄跄地走到烈风身边,用还算完好的右前肢和头颅,努力将烈风拱到自己背上。烈风体型不小,虎妖又重伤,这个动作让它们都痛哼不止,但最终还是勉强成功了。虎妖驮着烈风,陈默拄着断剑当拐杖,三人(兽)沿着滚烫的河滩,朝着对岸石林艰难挪动。
短短百丈距离,走得如同跋涉了千山万水。高温炙烤,伤口疼痛,体力濒临枯竭。虎妖几次差点摔倒,全靠一股狠劲撑着。
终于,他们抵达了石林边缘。这里的温度果然比河边低了一些,空气也似乎没那么灼热呛人。陈默仔细搜寻,很快在一丛粗大的、仿佛巨笋般的石柱后面,发现了一个半人高的、向内凹陷的岩缝。岩缝不深,但足够他们三个挤进去,而且入口狭窄,易于防守。
“就这里。”陈默率先钻进去探查了一下,里面干燥,没有生物痕迹,只有一些细碎的火山灰。
他们安顿下来。虎妖将烈风小心放下,自己也瘫倒在地,大口喘息,舌头耷拉在外面,活像条被烤得快熟透的老狗。陈默也靠坐在岩壁上,感觉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
“水……食物……”虎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看着外面缓缓流淌的熔岩河,眼神绝望,“这鬼地方,连根草都没有……”
陈默也感到饥渴交加,但他更担心伤势。虎妖的烫伤如果不处理,可能会感染溃烂;烈风的断腿必须尽快正骨接续,否则留下残疾,在这危机四伏的冥沼就是致命的;他自己也是内伤外伤一大堆,沉浊毒素虽然被剑意驱散了一些,但依旧盘踞在体内。
必须想办法利用手头有限的资源。
他再次拿出淬魂晶,在昏暗的光线下仔细端详。系统说需要剥离外部沉浊能量,释放内部净化源质……怎么剥离?用火烧?显然不行。用灵力冲刷?他自己灵力枯竭,而且沉浊能量恐怕会污染灵力。用……剑意?
陈默心中一动。【镇渊】剑意的核心特性之一就是“净化”与“镇压”污秽。之前驱散体内沉浊毒素就有效。那么,能否用它来“净化”这块晶石?
这是个大胆的想法,也很冒险。淬魂晶内部能量结构本就矛盾不稳定,万一剑意刺激下直接爆炸,或者引发更剧烈的能量冲突……
但眼下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总不能守着宝物饿死。
“老黑,风子,你们退开一点,离我远些。”陈默沉声道,示意它们往岩缝深处挪。
虎妖和烈风虽然不解,但还是照做。
陈默深吸一口气,盘膝坐好,将淬魂晶放在身前地面上。他闭上眼,集中全部心神,再次沟通丹田中那缕恢复了一些的淡金色剑意。这一次,他更加小心,更加缓慢,如同抽丝剥茧般,引出一丝极其细微、却异常凝练的剑意,附着在指尖。
他睁开眼,指尖带着那点微不可察的淡金光芒,缓缓点向淬魂晶的表面。
指尖与冰凉的晶石接触的刹那——
嗡!!!
淬魂晶猛然一震!内部暗红色的流光疯狂加速旋转,如同沸腾!一股阴冷、沉浊、带着混乱精神波动的能量骤然爆发,试图沿着陈默的手指侵入他的身体!
陈默早有准备,那缕淡金剑意瞬间迎上!
嗤——!
仿佛烧红的烙铁插入冰水,剧烈的能量冲突在晶石表面爆发!淡金色的光芒与暗红色的浊流激烈对撞、消磨!陈默感到指尖传来刺痛和冰寒,识海也受到混乱精神波动的冲击,一阵眩晕。但他咬牙坚持,源源不断地输出着那一丝剑意,同时极力控制着其“净化”的意韵,而非单纯的破坏。
这是一个极其精细且消耗巨大的过程。陈默额头上迅速渗出冷汗,脸色越发苍白。他能感觉到,淬魂晶外部那层浓郁的沉浊能量,在【镇渊】剑意的持续净化下,正在一点点变得稀薄、黯淡!而内部,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柔和的乳白色光芒,逐渐从暗红的包裹中透射出来!
有效!
虎妖和烈风紧张地看着,大气都不敢喘。
时间一点点过去。陈默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那是灵力与精神双重透支的迹象。但他眼神坚定,没有丝毫退缩。
终于,当最后一丝顽固的暗红浊流在淡金剑光下湮灭时——
淬魂晶,变了!
它不再暗红流转,而是变成了一种半透明的、内部仿佛有乳白色星云缓缓旋转的美丽晶体!大小没变,但拿在手中,那股刺骨的冰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润如玉的触感,以及一股令人心神安宁、疲惫稍减的柔和气息。
成功了!净化完成!
陈默长舒一口气,几乎虚脱,但眼中充满喜色。他拿起净化后的淬魂晶,能清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那股精纯的“净化源质”和温和的精神安抚之力。
“这……这还是那块石头?”虎妖瞪大了眼睛,它能感觉到新晶石散发出的气息让它焦躁的情绪都平复了一丝。
“嗯,现在……应该能用了。”陈默虚弱地笑了笑。他先将晶石靠近自己的胸口,一股温和清凉的能量缓缓渗入,抚慰着他受损的经脉和神魂,连伤口的疼痛都似乎减轻了一分,体内残留的沉浊毒素更是被进一步驱散。
效果显着!虽然对肉体伤势的直接修复力不强,但精神安抚和净化毒素的效果极佳!
他立刻将晶石递给虎妖:“老黑,贴在烫伤最重的地方试试。”
虎妖依言,将晶石按在胸前一块焦黑的皮肉上。乳白色的微光流转,虎妖舒服得眯起了眼睛:“嘶……凉丝丝的……舒服!没那么火烧火燎地疼了!”
陈默又让虎妖将晶石放在烈风的断腿处。柔和的能量渗透进去,烈风紧蹙的眉头舒展了一些,低声道:“感觉……骨头里面的胀痛和那种阴冷的感觉……减轻了。”
太好了!这净化后的淬魂晶,简直是他们此刻最需要的疗伤圣品!虽然不能接骨生肉,但能稳定伤势、安抚精神、驱散沉浊毒素,为他们争取宝贵的恢复时间!
轮流使用晶石疗伤后,三人的状态都明显好转了一丝,至少不再像刚才那样濒临崩溃。
“接下来……得想办法找点能吃的……”陈默看着外面永恒的暗红光芒,发愁道。光靠晶石疗伤,没有能量补充,他们撑不了多久。
虎妖舔了舔鼻子,突然竖起耳朵:“等等……老陈,风子,你们听……是不是有水声?不是岩浆河那种咕嘟声,是……滴滴答答的?”
陈默和烈风凝神细听。果然,在熔岩河低沉的流淌声和气泡破裂声之外,从岩缝更深处,隐约传来极其细微的、断断续续的滴水声!
有滴水,就可能……有水源?甚至……有其他出路?
希望,如同黑暗中透出的微光,再次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