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荷小心翼翼地夹了一小块嫩豆腐,豆腐滑溜溜的,差点从筷子上掉下来。她赶紧放进嘴里,刚嚼了两下,突然 “咳、咳、咳” 地呛了起来,小脸涨得通红,眼泪都被逼了出来,手里的筷子 “啪嗒” 掉在石桌上。
陈李氏吓得赶紧放下碗,起身走到香荷身边,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背,急声问:“香荷怎么了?是不是烫着了?还是吃到石子了?” 她一边问,一边用袖口擦着香荷眼角的泪,眼里满是心疼 —— 这孩子自小懂事,从来不在吃饭时哭闹,今天肯定是受了大委屈。
香荷咳得说不出话,只是摆着手,等缓过劲来,才端起旁边的粥碗,哆哆嗦嗦地喝了两大口。粥是粟米加阿母带回来的稻米粥,带着淡淡的米香,可还是压不住嘴里的灼痛感。她委屈巴巴地看着陈李氏,声音带着哭腔:“阿婆,我嘴巴着火了!里面烧得慌,像吞了炭火似的!” 说着,眼泪又滚了下来,顺着脸颊滴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于甜杏连忙从灶台上端来一碗凉白开,递到香荷面前,笑着说:“快喝点水漱漱嘴,不是嘴巴着火,是这豆腐里放了辣椒。” 她指着陶碗里的香菇滑鸡,耐心解释,“辣椒是我做工那边很常见的调料,长得红彤彤的,有的像小灯笼,圆滚滚的;有的像长豆角,细细长长的。摘下来能直接吃,也能晒干了磨成粉,放一点就能让菜变香。就是味辣,你们第一次吃,得多适应适应。”
香荷接过水碗,大口喝了几口,嘴里的灼痛感才渐渐缓解。她看着于甜杏,小声问:“阿母,辣椒为什么这么辣啊?比山里的野花椒还辣好多。”
“因为辣椒里有‘辣气’啊。” 于甜杏摸了摸女儿的头,继续说,“那边的人都爱吃辣椒,冬天冷的时候吃点带辣椒的菜,浑身都暖和;夏天吃还能开胃,让人多吃饭。不过咱们第一次吃,得少放些,不然就像你这样,被辣着了。”
赵小草凑过来,好奇地问:“阿嫂,辣椒真这么神奇?咱们坞堡里从来没见过,竟能让嘴巴‘着火’。要是冬天能吃点辣的,就不用冻得缩成一团了。” 她想起去年冬天,家里没有足够的柴火,孩子们冻得手都肿了,晚上睡觉只能挤在一起取暖,要是有辣椒驱寒,日子肯定能好过些。
“真的很神奇。” 于甜杏点头,“那边还有用辣椒做的酱,叫辣椒酱,拌着饭吃特别香。等下次发了工钱,我给你们带一瓶回来,咱们拌粥吃,保证你们喜欢。”
她正说着,旁边的香兰已经忍不住了。他看着陶碗里的豆腐,又看了看香荷,犹豫了一下,还是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豆腐软嫩,裹着香菇的鲜香,还有一丝淡淡的辣味,不仅不冲,反而让鲜味更浓了。她嚼了嚼,眼睛一下子亮了,全然没觉得辣,还凑到香荷身边,笑着说:“大姐,一点都不辣啊,这个菜好嫩好滑,比咱们煮的野菜好吃多了!大伯母,这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这么软?”
“这是豆腐,是拿豆子磨出来的。” 于甜杏笑着回答,拿起一块豆腐先用水涮一涮递到陈长林嘴边,“四郎也尝尝,软乎乎的,很好吃。”
陈长林张着小嘴,一口咬住豆腐,嚼了两下就咽了下去,小脸上满是满足:“阿母,好吃!比麦饼还软!”
“是豆变来的?” 陈长山睁大眼睛,满是不相信,他凑到豆腐碗边,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可我最不喜欢吃豆饭了,又干又硬,嚼着费劲,吃了还爱打屁,这个怎么这么软?一点都不像豆子做的。”
这话逗得众人都笑了,陈李氏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指着陈长山说:“你这孩子,吃饭也没个正形。”
于甜杏忍着笑,耐心解释:“豆子磨成浆,再点上卤水,就能变成豆腐。磨浆的时候要把豆渣滤掉,所以豆腐才这么软。不光能做豆腐,还能做豆饧喝。”
“是的,我以前在洛阳王府当丫头时见过。” 陈李氏突然开口,眼神里带着回忆,“那时候王府里有专门做豆腐的匠人,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磨豆子。做出来的豆腐花样多着呢,有凉拌的,撒上葱花和香油;有煮汤的,跟肉一起炖,软乎乎的;还有炸的,外面金黄酥脆,里面嫩得能流汁。主子们都爱吃,我们这些丫头只能看着眼馋,偶尔能分到一小块,都舍不得吃。”
她顿了顿,又说:“就是咱们这些百姓不知道怎么做,一来没那么好的磨盘,二来不知道卤水是什么。有次我跟匠人打听,他说卤水是‘点豆腐的引子’,没有卤水,豆子磨再多浆也变不成豆腐。”
听着婆婆的话,于甜杏心里突然冒出一个主意:坞堡里豆子不算稀罕,家家户户都会种些,只是大多用来煮豆饭或者做豆酱。要是能把做豆腐的法子学回来,既能给家里添些吃食,不用天天吃野菜粥;还能做些豆腐拿到镇上卖,换些粟米和布料。不过这想法还得再琢磨琢磨,毕竟做豆腐需要卤水,还得找合适的磨盘 —— 家里的旧磨盘早就坏了,磨出来的豆子都是渣,肯定做不了豆腐。而且五太爷还惦记着家里,要是贸然做买卖,说不定会被他刁难,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把日子过安稳。
“阿婆,您见过这么多豆腐做法,以后咱们也做好不好?” 香兰眼里满是期待,她还想着刚才豆腐的味道,软嫩鲜香,比肉还好吃。
“会的,以后咱们肯定能做。” 于甜杏笑着点头,给香荷夹了一块鸡肉,“快吃鸡肉,凉了就不好吃了。”
饭桌上的气氛越发热闹,香菇滑鸡的鲜、炒青菜的爽、蘑菇汤的香,让孩子们吃得满嘴流油。陈长地捧着碗,连汤汁都舔得干干净净,还催着赵小草再盛一碗粥:“二婶,粥还有吗?我还能再吃一碗!这鸡肉太香了,汤汁拌粥最好吃!”
赵小草笑着给他盛了粥:“慢点吃,别噎着。锅里还有粥,不够再盛。” 她看着孩子们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满是感慨 —— 以前家里连野菜粥都喝不饱,孩子们经常饿肚子,现在能有肉吃,有豆腐吃,都是于甜杏的功劳。
陈李氏一边吃,一边给于甜杏夹菜:“你也多吃点,别总想着给孩子们留。你在那边做工,每天要打扫那么多楼栋,肯定很辛苦,不多吃点怎么有力气。”
“阿母,我吃着呢。” 于甜杏笑着说,她夹了一口青菜,脆嫩爽口,带着淡淡的清甜,比家里煮的野菜好吃多了。她想起在清风小区的食堂,每天都有新鲜的蔬菜和肉,还有各种稀罕的果子,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工作,让家人也能天天吃上这么好的饭菜。
吃完饭菜,灶膛里煨着的红薯也热透了。于甜杏用烧火棍把红薯扒出来,红薯的表皮被烤得焦黑,还冒着热气,裂开的缝隙里露出橙红色的果肉,甜香瞬间弥漫开来,连院子里的石榴树都像是被这香味熏得更精神了。她把红薯放在粗瓷碗里,用勺子小心地分成小块,给每个人都舀了一勺。
陈长林刚尝了一口,就眯起眼睛,小嘴巴里不停念叨:“好甜好甜!比阿母带回来的苹果还甜!软软的,像麦芽糖一样!” 他吃得太快,嘴角沾了橙红色的果肉,像只小花猫,还时不时咂咂嘴,生怕浪费一点。
陈长山更是夸张,几口就把碗里的红薯吃完了,还伸手要:“阿母,再给我一勺!太好吃了!我宣布,红薯就是我的最爱!比肉还好吃!”
赵小草笑着拍了下他的后脑勺:“臭小子,昨天还说最爱面包,抱着面包不肯撒手,今天就变卦了?”
“那是昨天,现在是今天了!” 陈长山梗着脖子反驳,小脸上满是不服气,“面包是软,可红薯更甜啊!而且红薯能吃饱,我吃两块就不饿了。” 他又凑到于甜杏身边,软乎乎地说,“大伯母,明天还能吃红薯吗?我还想吃,要是能天天吃就好了。”
于甜杏摸了摸他的头,笑着点头:“能,只要大伯母好好工作,以后咱们天天都能吃红薯。等以后有机会,咱们再在院子里种上几棵红薯,到时候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陈长地一听,眼睛亮了:“真的吗?那我来浇水!我每天都浇水,保证红薯长得又大又甜!”
香兰也跟着说:“我来施肥!我去山上挖腐叶土,腐叶土肥,红薯肯定能长得好!”
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院子里满是欢声笑语。陈李氏吃着红薯,眼里满是感慨:“要是大江和大河还在,看到孩子们吃得这么开心,肯定会很高兴。他们活着的时候,最大的心愿就是让孩子们能吃饱饭,穿暖衣。”
于甜杏握住婆婆的手,轻声说:“阿母,他们肯定能看到的。咱们好好活下去,把孩子们养大,让他们读书识字,就是对他们最好的告慰。”
陈李氏点了点头,眼泪却忍不住掉了下来。她擦了擦眼泪,笑着说:“是啊,咱们得好好活下去。现在有甜杏你在,孩子们能吃饱饭,有新衣服穿,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赵小草收拾完碗筷,走过来坐在于甜杏身边,小声说:“阿嫂,我觉得你刚才说的做豆腐的主意挺好的。咱们可以先找个小磨盘,再问问那边的人卤水是什么,慢慢琢磨。要是能做出来豆腐,不仅咱们家能吃,还能拿到镇上卖,换些粟米和布料,日子肯定能越过越红火。”
于甜杏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得慢慢来。先等我下次去上班,问问豆豆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卤水的事,再找机会看看能不能弄到磨盘。现在最重要的是别让五太爷起疑心,等咱们的日子再安稳些,再做打算。”
“嗯,我听你的。” 赵小草点头,眼里满是信任,其他人也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