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组织？！代谢活性？！
这两个词如同惊雷，在刚刚经历过袭击、尚弥漫着血腥气的湖边炸响，让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就连一向冷静的阿威，脸上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一个埋藏了至少二十年、处于潮湿环境下的金属盒里，装着具有活性的生物组织？这超出了常理，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色彩。
顾临溪因为失血而有些昏沉的头脑瞬间清醒了大半，他看向沈瓷，只见她眉头紧锁，盯着那个金属盒的眼神充满了审视与冰冷的探究。韩青林毕生痴迷的研究，母亲慎之又慎的警告，难道指的就是这个？
“立刻送回最高级别生物实验室！”沈瓷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全程最高规格防护，所有接触人员必须穿戴全套隔离装备。我要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它的活性来源，以及……潜在风险。”
“是！”技术人员凛然应命，双手捧着金属盒，如同捧着什么极度危险的潘多拉魔盒，在数名全副武装的队员护送下，迅速离去。
湖边恢复了暂时的平静，但空气却比之前更加凝重。探照灯已经关闭，只余下清冷的月光和零星的地灯，勾勒出狼藉的现场和每个人脸上沉郁的表情。
沈瓷收回目光，落在顾临溪依旧苍白的脸上。“回去。”她扶住他没有受伤的左臂，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
这一次，顾临溪没有拒绝。失血带来的虚弱感和麻药退去后伤口传来的阵阵钝痛，让他确实需要休息。他靠在沈瓷身上，将大部分重量交给她，感受着她虽然纤细却异常稳定的支撑。
回到主宅，医疗团队早已准备就绪，为顾临溪进行了更详细的检查和输液，补充流失的血液和营养。沈瓷一直守在一旁，亲自盯着医生操作，确认每一瓶药液，直到顾临溪在药物的作用下沉沉睡去，她才轻轻替他掖好被角。
她没有离开，而是搬了张椅子坐在床边。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顾临溪安静的睡颜上，也照亮了他手臂上缠绕的厚厚纱布。沈瓷伸出手，指尖极轻地、小心翼翼地拂过纱布的边缘，仿佛怕惊扰了他的睡梦，也怕触碰到那下面的伤痛。
一种后知后觉的、尖锐的疼，迟滞地从心脏深处蔓延开来，比她自己受伤更让她难以忍受。她想起弩箭破空而来时，他想也不想就将她拽入怀中，用身体挡在她前面的决绝。这个看似柔软、需要她庇护的男孩，在危急关头，爆发出的是足以撼动她心魄的勇气和守护。
她俯下身，将一个极其轻柔的、带着无尽珍惜意味的吻，印在他微蹙的眉心。
“笨蛋……”她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浓得化不开的情愫。
这一夜，沈瓷几乎没有合眼。她一边守着顾临溪，一边通过加密频道与阿威和实验室保持着联系。
阿威那边的审讯没有更多进展，俘虏只知道执行命令，对“老板”的身份和目的知之甚少。“守夜人”的防火墙极其坚固，短时间内难以攻破。冯·艾森家族的线索也在深入追查中，但年代久远，阻力重重。
而实验室那边，初步的分析结果更是让人心惊。
凌晨时分，实验室负责人发来了紧急汇报：
“小姐，初步检测确认，盒内生物组织为高度分化的人体细胞集群，主要构成类似于……神经组织和部分腺体组织。”负责人的声音透过扬声器，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惊骇，“更令人震惊的是，这些组织并非自然生长形成，其基因序列显示出人为编辑和强化的痕迹！我们在其细胞外基质中，检测到一种未知的、成分极其复杂的营养维持液，正是这种液体，以极低的速率供给能量，维持着组织近乎停滞的代谢活性！”
人为编辑的基因！强化的神经和腺体组织！未知的维持液！
韩青林所谓的“备份”，难道是他某项禁忌人体实验的……样本？！或者说，是与他自身、与他那偏执研究相关的某种关键“部件”？
母亲Elena的“慎触”警告，此刻听起来是如此的真切和可怕。这东西一旦落入野心家手中，或者其活性被彻底激活，天知道会引发怎样的后果！
“能确定组织的来源吗？或者其基因编辑的具体目的？”沈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追问道。
“来源无法确定，需要更深入的基因比对。至于编辑目的……”负责人顿了顿，语气更加凝重，“从目前解析出的部分基因片段来看，其强化方向倾向于极端环境耐受性、细胞再生能力以及……某种信息存储或处理功能的异化增强。这完全超出了目前公开的任何基因编辑项目的范畴！”
信息存储或处理？沈瓷的瞳孔猛地收缩。难道韩青林疯狂到，想用生物组织来存储他那些见不得光的研究数据？！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却又隐隐符合他那科学怪人般的偏执形象！
“继续分析，重点破解其信息存储机制，以及那种维持液的成分和合成方式。所有数据严格保密，参与人员签署最高级别保密协议。”沈瓷下达指令。
“明白！”
结束通讯，沈瓷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最初的预料。从商业窥探，到母亲过往的悲剧，再到如今牵扯出可能涉及人类伦理底线的禁忌研究……对手的目的，似乎也越来越扑朔迷离。
他们想要这个盒子，是为了得到里面的技术？还是为了销毁它？抑或是……两者皆有？
她转头，看向床上安睡的顾临溪。他因为她，被卷入了如此深不可测的漩涡之中。一种强烈的保护欲和不容有失的决心，在她心中熊熊燃烧。
无论如何，她必须保护好他，也必须弄清楚这一切的真相。
天色微亮时，顾临溪醒了过来。伤口依旧疼痛，但精神好了许多。他一睁眼，就看到沈瓷靠在椅子里，闭着眼睛，眼下有着明显的青影，显然一夜未眠。
他心中一动，轻轻挪动身体，想伸手去碰碰她。
细微的动静立刻惊醒了沈瓷。她睁开眼，眼底瞬间恢复清明，看向他：“醒了？感觉怎么样？”她起身，探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确认没有发烧。
“好多了。”顾临溪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疲惫的神色，心疼不已，“你一直没睡？”
“睡不着。”沈瓷没有隐瞒，将实验室的初步发现言简意赅地告诉了他。
顾临溪听完，震惊得久久无言。人为编辑的活性人体组织？这简直是科幻小说里才会出现的情节！
“韩青林……他到底创造了什么东西？”他喃喃道。
“不管是什么，”沈瓷的眼神冰冷而坚定，“既然它出现了，就必须被掌控，或者被彻底销毁。”她反手握紧顾临溪的手，“在这之前，我们需要知道，到底是谁，在和我们争夺它。”
就在这时，沈瓷放在床头柜上的私人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没有来电显示，只有一个陌生的号码在执着地闪烁。
不是加密线路，而是她极少人知道的私人号码。
沈瓷与顾临溪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她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却没有立刻开口。
电话那头，是一片沉默。过了几秒，一个经过明显变声处理、听不出年龄性别的电子音，缓缓地、清晰地传了过来：
“沈小姐，对于昨晚的‘见面礼’，还满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