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突如其来的加密信息,如同在静谧的湖心投入了一块炽热的巨石,瞬间打破了黎明前最后的安宁,也彻底搅动了顾临溪刚刚因情感归宿而平静下来的心湖。
【‘摇篮’并非终点。坐标所示,方为‘起源’。‘灰眸’仅是看守。时间无多,速决。——知情人】
冰冷的文字在屏幕上闪烁,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重量,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起源”……比“摇篮”更核心的存在?“灰眸人”只是“看守”?那真正的操纵者,或者说,那被“看守”的“起源”,究竟是什么?与他这个“钥匙”又有怎样更深层次、更可怕的关联?
纷乱惊骇的念头如同冰雹般砸落,让他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清晨微光中,他坐在床沿,久久无法动弹,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连窗外渐亮的天光都无法驱散。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沈瓷走了进来,她已经洗漱完毕,换上了一身轻便的居家服,长发随意披散,脸上还带着初醒的柔和。看到顾临溪僵坐在床边的身影和异常苍白的脸色,她眉头立刻蹙起,快步走了过来。
“怎么了?”她的声音带着刚醒的微哑,却清晰地将关切传递过来。她在顾临溪面前蹲下身,目光敏锐地落在他紧握的手机上,又抬起眼,仔细审视他脸上的每一丝表情。
顾临溪深吸一口气,将手机屏幕转向她。他没有说话,只是让她自己看。
沈瓷的目光快速扫过那几行字,瞳孔骤然收缩,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冰冷而锐利。但这份冰冷并非针对顾临溪,而是针对信息背后所揭示的、远超他们此前预料的可怕真相。她迅速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强迫自己冷静分析。
“‘起源’……”她低声重复,眼神锐利如刀,“‘摇篮’已经足够危险,韩青林的研究核心、‘钥匙’的连接点……现在竟然还有更深的‘起源’?”她抬起头,看向顾临溪,目光深沉,“‘灰眸人’是看守……这意味着,我们之前接触到的,可能只是冰山一角,甚至是……被故意推到前台的角色。”
顾临溪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干涩:“我也是这么想的。如果‘灰眸人’都只是看守,那‘起源’到底是什么?它和我……又是什么关系?”他问出了最核心、也最令他恐惧的问题。如果连“摇篮”都需要他这把“钥匙”去连接或开启,那更深层次的“起源”,对他的“需求”只会更甚。
沈瓷伸出手,覆在他紧握着手机、微微颤抖的手上。她的掌心温暖而稳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不管它是什么,不管它和你有什么关系,”她的声音不高,却斩钉截铁,“我们都一起面对。还记得吗?你昨晚说过,我在哪里,哪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顿了顿,目光紧紧锁住他的眼睛,“这句话,现在也还给你。顾临溪,有我在,任何‘起源’都别想伤害你分毫。”
她的话,如同一道暖流,强势地冲破了笼罩在顾临溪心头的冰寒。他看着沈瓷近在咫尺的、写满坚定与守护的脸庞,看着她眼底那片不容错辨的、与他同生共死的决绝,翻腾的心绪奇迹般地缓缓平复下来。是的,他们现在在一起,比任何时候都更紧密。他不是独自面对这未知的恐惧。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力道很大,仿佛要从这真实的触感中汲取更多的勇气。“我知道。”他重重地点头,眼底的慌乱渐渐被一种沉淀下来的坚毅取代,“我们一起来解开这个谜题。”
沈瓷看着他重新恢复清明的眼神,心中稍定。她拉着他站起身:“先洗漱,吃早餐。无论面对什么,身体和精神都不能垮。”她的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带着一种将巨大压力转化为行动力的强悍。
早餐桌上,岚姨敏锐地察觉到了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凝重气氛,但她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地将营养丰富的早餐摆好,眼神里充满了无声的关切与支持。
顾临溪吃得不多,但努力将沈瓷夹到他碗里的食物吃完。沈瓷自己也吃得很快,显然心思已经飞到了那条信息和新的坐标上。
饭后,两人没有去书房,而是并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沈瓷已经让人将那条信息中的坐标输入了加密地理系统进行分析,结果正在生成。壁炉没有生火,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带着秋日的清冽。
“这个‘知情人’……”顾临溪沉吟着,“一直给我们传递关键信息,却始终不露面。他\/她到底是谁?是敌是友?”
“从目前的信息看,至少不是‘灰眸人’一方的,甚至可能与之对立。”沈瓷冷静分析,“对方对我们,尤其是对你的情况似乎非常了解,并且……似乎在引导我们,或者说,催促我们去往‘起源’。”她看向顾临溪,眼神复杂,“‘时间无多,速决’,这话里的紧迫感,不像是危言耸听。”
顾临溪沉默着。他想起自己意识深处与“摇篮”压力的共鸣,想起那个神秘信号中继器设定的“监测阈值”……或许,他的“成长”或“变化”,本身就在倒计时。
就在这时,沈瓷的加密平板发出了提示音。坐标分析结果出来了。
两人同时看向屏幕。经过多重数据比对的坐标,清晰地指向了一个地方——那是一片位于西部高原无人区边缘、在地图上几乎没有任何现代标注的、被称为“遗忘峡谷”的古老地域。卫星图片显示那里地形极其复杂,气候恶劣,几乎没有人类活动的痕迹。
“遗忘峡谷……”沈瓷轻声念出这个名字,目光深邃,“‘起源’藏在这里?韩青林……或者更早的‘赫利俄斯之眼’,竟然把触角伸到了这种地方?”
顾临溪看着那片在屏幕上呈现为一片混沌灰暗的区域的卫星图,心中那股被召唤般的感觉再次隐隐浮现,甚至比之前感知“摇篮”时更加清晰,也更加……沉重。仿佛那里真的有什么东西,与他的生命本源紧密相连,正在无声地呼唤,或者……等待。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沈瓷的手。
沈瓷立刻察觉到了他的异样,转头看他:“怎么了?”
“我……感觉那里,”顾临溪指了指屏幕上的坐标点,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茫然,“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等我。”
沈瓷的心猛地一沉。这证实了“起源”与顾临溪的关联,远比他们想象的更直接,更深刻。这不再仅仅是外部的威胁,而是直指他自身存在的核心秘密。
她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翻涌的惊骇强行压下,目光变得无比锐利和冷静。她回握住顾临溪的手,力道坚定。
“不管那里有什么在等你,”她的声音清晰而有力,如同出鞘的剑,“我都陪你一起去。是谜题,就解开它;是陷阱,就踏平它;是命运……”她顿了顿,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们就一起,把它握在自己手里。”
阳光渐渐明亮,照亮了两人紧握的双手和眼中同样坚定的光芒。新的坐标已经点亮,通往“起源”的迷雾之路就在前方。这一次,他们将不再是被动等待风雨的归人,而是携手主动踏入风暴中心的同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