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时,顾临溪已经醒了。
他躺在陪护床上,侧身看着沈瓷的睡颜。清晨的微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她的呼吸均匀绵长,右手无意识地伸向他的方向,手指微微蜷缩,像是在睡梦中也要确认他的存在。
顾临溪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今天傍晚就要行动,这可能是未来一段时间里最后的平静时刻。他想记住这个画面——晨光中的沈瓷,卸下所有防备和锋芒,只是安静地睡着,像个普通人一样。
六点整,沈瓷的生物钟准时唤醒了她。她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向顾临溪,像是确认他还在身边。
“早。”顾临溪轻声说,伸手握住她伸过来的手。
“早。”沈瓷的声音还带着睡意,“你醒得很早。”
“嗯,睡不着。”顾临溪坐起身,俯身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感觉怎么样?伤口疼吗?”
沈瓷轻轻活动了一下右腿:“还好,比昨天好些。”她看着他,“你今天很紧张。”
顾临溪没有否认:“有一点。但更多的是……决心。无论如何,今天都要让这件事有个了结。”
沈瓷握紧他的手:“我们会一起了结的。”
早餐时,周医生来做了最后一次检查。沈瓷的伤口恢复良好,只要不剧烈运动,正常坐车没有问题。他给了沈瓷一些止痛药:“如果路上疼得厉害,可以吃一片,但不能多吃,会影响判断力。”
“谢谢周医生。”沈瓷接过药,“今天您也跟我们一起?”
“当然。”周医生理所当然地说,“我是你们的随行医生,自然要负责到底。”他顿了顿,“而且,我也想亲眼看看那个‘种子’被安全交接。”
上午,秦漠和楚风来了,做最后的确认。所有车辆已经改装完毕,通讯设备、防护装备、应急物资全部到位。参与行动的人员都经过了严格筛选,确保绝对可靠。
“路线A的最后一段在施工,临时改道了。”秦漠指着更新的地图,“所以我们调整了备用路线,这是新的路线c,绕行工业园区,虽然远一些,但路况好,视野开阔,不容易埋伏。”
顾临溪仔细看了新路线:“工业园区晚上人少,确实更适合动手。对方可能会选择这里。”
“所以我们在这里设了双重埋伏。”楚风指着地图上的几个点,“明面上有我们的人,暗处还有陆衍安排的支援。一旦对方出现,就会被包饺子。”
沈瓷听着他们的讨论,忽然问:“如果对方不按常理出牌呢?比如,不在路上动手,而是等我们到达目的地后再行动?”
秦漠和楚风对视一眼。这个问题他们考虑过,但确实是最难防范的情况。
“交接地点在军方管控的研究中心,安保级别极高。”楚风说,“对方应该不敢在那里动手。”
“但如果是内部渗透呢?”沈瓷冷静分析,“如果他们提前安排了人进入研究中心,等我们到达后再动手,会更容易得手。”
顾临溪的心沉了沉。这个可能性确实存在,而且更难防范。
“陆衍已经对研究中心的所有人员进行了背景审查,”秦漠说,“暂时没有发现问题。但为了以防万一,交接地点临时改到了研究中心外的指定区域,不在建筑内部。”
这个调整让风险降低了一些,但依然存在不确定性。
讨论持续到中午。所有细节反复推敲,应急预案一再完善。等到最终方案确定时,所有人都感到了疲惫,但也多了份信心——他们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准备。
午餐后,顾临溪推着沈瓷在庭院里做最后一次散步。秋日的阳光温暖和煦,桂花香气依然浓郁,但庭院里的叶子已经开始飘落,提醒着季节的更替。
“等这件事结束,就是深秋了。”顾临溪捡起一片金黄的银杏叶,递给沈瓷,“到时候我们可以去那个公园,看满树的黄叶。”
沈瓷接过叶子,在手中转动:“嗯。还要带上相机,拍些照片。”
“还要买热奶茶,坐在长椅上慢慢喝。”顾临溪补充,“你怕冷,到时候要多穿点。”
沈瓷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冬天怕冷?”
“你忘了?去年冬天在山庄,你总是抱着暖手宝,半夜还会因为冷往我怀里钻。”顾临溪笑着说,“虽然你不承认,但我知道。”
沈瓷的耳根微红:“那是……意外。”
“是意外,但很可爱。”顾临溪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以后每年冬天,我都给你暖手,好不好?”
沈瓷点头,声音很轻:“好。”
他们在庭院里慢慢走着,谁也没有再提晚上的行动。这一刻,他们只是普通的恋人,在秋日午后散步,说着寻常的情话,计划着平凡的将来。
下午三点,顾临溪帮沈瓷穿戴防护装备。特制的防弹衣很轻便,但防护级别很高。沈瓷的右腿伤口处加了额外的软垫,防止颠簸造成二次伤害。
“如果路上不舒服,一定要说。”顾临溪一边帮她调整护具一边叮嘱,“不要忍着。”
“我知道。”沈瓷看着他,“你也是。如果感觉到危险,不要逞强。”
“我答应你。”顾临溪握住她的手,“我们都好好的,晚上回来一起吃饭。”
“嗯。”
穿戴完毕后,离出发还有两个小时。顾临溪忽然说:“沈瓷,我想给你看样东西。”
他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两枚简单的铂金戒指,没有任何装饰,只在内侧刻了一行小字。
沈瓷拿起其中一枚,对着光仔细看。戒指内侧刻着:“L&S·归处”。
“L&S?”沈瓷问。
“临溪和沈瓷。”顾临溪拿起另一枚,“我这枚刻的是‘S&L·归处’。”他看着她,“我知道正式的婚戒要等婚礼时再交换,但我想在行动前,先和你交换这个。算是一个……约定的信物。”
沈瓷的睫毛颤了颤,眼眶渐渐红了。她伸出手:“帮我戴上。”
顾临溪握住她的手,很郑重地将戒指戴在她的无名指上。戒指尺寸刚刚好,在阳光下闪着温润的光泽。然后沈瓷拿起另一枚,给顾临溪戴上。
两只戴着戒指的手握在一起,像是一个完整的圆。
“顾临溪,”沈瓷轻声说,“等回来,我们就去领证。”
“好。”顾临溪点头,“一回来就去。”
他们额头相抵,闭着眼睛,感受着彼此的呼吸和心跳。这一刻,所有的紧张和不安都暂时退去,只剩下彼此的存在和这个简单的约定。
傍晚五点,所有人开始最后的准备。车辆检查完毕,人员就位,通讯设备测试正常。秦漠和楚风分别负责前后车队的指挥,周医生和沈瓷在同一辆车,顾临溪在另一辆——这是为了分散风险,也是为了迷惑敌人。
“记住,”秦漠在出发前最后叮嘱,“一旦情况不对,按计划撤离。保命第一,其他都是次要的。”
所有人点头。
五点四十分,沈瓷被扶上车。改装后的越野车内部很宽敞,座椅可以完全放平,还有简易的医疗设备。周医生坐在她旁边,随时监测她的状况。
顾临溪走到车窗边,俯身对沈瓷说:“我在你后面的车里,一直看着你。如果有事,我会第一时间过来。”
沈瓷伸手,轻触他的脸:“小心。”
“你也是。”顾临溪握住她的手,在她手背印下一个吻。
五点五十五分,所有人上车。车队缓缓驶出疗养院,向着预定的路线出发。
夕阳西下,天空被染成橙红色。车队在郊区的公路上平稳行驶,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顾临溪坐在第二辆车里,闭着眼睛,尝试去感知周围的环境。他能感觉到沈瓷在前进方车里的心跳,能感觉到秦漠和楚风分别在前后车里的紧张,也能感觉到……远处有车辆在跟踪。
不是一辆,是三辆,保持着安全的距离,但方向一致。
“秦爷,”顾临溪打开通讯器,“后方三公里,有三辆车在跟踪。两辆黑色SUV,一辆灰色面包车。”
秦漠的声音传来:“收到。继续观察,按计划行驶。”
车队继续前进。太阳完全落山了,夜色开始笼罩大地。车灯照亮前方的道路,像一条光的河流在黑暗中延伸。
顾临溪睁开眼睛,看向窗外。远处的山峦在夜色中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像潜伏的巨兽。
他摸了摸手上的戒指,冰凉的金属已经被体温焐热。
然后他轻声说:“沈瓷,等回家后,我每天给你弹琴。”
通讯器里传来沈瓷平静的回应:“好。我每天都听。”
车队驶入工业园区,这是路线c的最后一段。道路宽阔,路灯明亮,但工厂已经下班,周围异常安静。
太安静了。
顾临溪的心提了起来。他集中精神,尝试去感知更远的地方——
然后他“看见”了。
在前方两公里的路口,道路两侧的厂房里,埋伏着至少十五个人。他们装备精良,有狙击手,有突击手,还有……信号干扰设备。
而在车队后方,那三辆跟踪的车突然加速,正在快速逼近。
“秦爷!”顾临溪急促地说,“前方两公里有埋伏,后方追兵加速了。他们想前后夹击!”
秦漠的声音立刻传来:“所有人注意,准备战斗!按计划b执行!”
话音未落,前方路口突然亮起刺眼的强光,数辆车横在路中间,完全堵死了去路。
同时,通讯器里传来刺耳的噪音——信号被干扰了。
顾临溪看向前方沈瓷所在的车,心跳如鼓。
战斗,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