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宝靠在宽大的真皮老板椅上,脸上堆着笑,对着手机那头热络地寒暄:“……一定得来!您可是贵人,孩子满月酒,您不到场哪行?好,好,就这么说定了!”
他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被“砰”地一声撞开,一个小弟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额头上全是汗珠。
王宝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他皱了皱眉,锐利的目光扫过去,但到底没在电话里发作。
他慢条斯理地又客套了两句,才放下电话。他整个人气场骤变,先前那点虚假的和气荡然无存,只剩下阴鸷的怒火。他恶狠狠地瞪向那个不长眼的小弟,从牙缝里挤出话:
“毛毛躁躁的,赶着去投胎吗?”
若不是因为添丁之喜,心情尚可,依他往日的脾气,早就一脚踹过去了,哪会只是骂一句这么简单。
“宝…宝爷!出大事了!”小弟吓得舌头打结,声音都变了调,“咱们那个工厂……被、被条子一锅端了!!”
“你说什么?!”王宝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盛怒之下,他抡起蒲扇般的巨掌,带着风声狠狠拍在面前厚重的实木办公桌上!
“轰咔——哗啦!”
那张用料扎实的实木桌子,竟承受不住这骇人的力道,从中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随即桌面断裂,轰然坍塌在地,文件、茶杯、烟灰缸散落一地,一片狼藉。
“是谁干的!”王宝低吼,声音如同被困的野兽。
“是陈国忠!就是那个陈国忠带的队!兄弟们……兄弟们折进去好多!”小弟喘着粗气,脸色惨白。
“又他妈是陈国忠!”王宝的眼珠瞬间布满了血丝,他反手抄起倚在墙边的一根金属高尔夫球杆,胸中的戾气再也无法抑制,“这个阴魂不散的杂种!他怎么还不去死!盯着老子咬,他他妈是不是疯了!”
他一边歇斯底里地咒骂,一边挥舞着球杆,如同疯虎般砸向周围的一切。名贵的紫檀木椅子被拦腰砸断,博古架上的精美瓷器和玉石摆件被扫落在地,摔得粉碎,墙壁上也被砸出几个深深的凹坑。飞溅的木屑和碎片充斥着整个房间。
那报信的小弟早已面无人色,连滚带爬地退到门外,紧紧贴着墙壁,听着里面传来的可怕破坏声,吓得浑身发抖。
直到办公室内的打砸声和咆哮声渐渐停息,变成粗重的喘息,小弟才敢颤巍巍地再次探头进去。
只见一片狼藉之中,王宝扔开已经有些变形的球杆,像一头刚搏杀完的困兽,重重地坐进唯一完好的沙发里,胸膛剧烈起伏,眼神阴冷得能冻死人。
“你进来!”王宝忽然喊道,声音虽依旧浑厚,但先前那雷霆万钧的怒意已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压下的,令人更不安的平静。
门外的小弟这才敢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挪进门坎。他的双腿仍控制不住地颤抖,甚至不敢抬头直视王宝,目光只敢落在王宝脚边那片光洁得能映出人影的地板上。
王宝庞大的身躯陷在宽大的真皮沙发里,深吸了一口雪茄,缓缓吐出浓白的烟雾,让他的面容在烟雾后显得有些模糊。
“咱们厂子那么隐蔽,怎么可能被条子发现?”他开口,声音低沉而稳定,“花狸人呢?这么大事他怎么没来?他也折进去了吗?”
那小弟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咽了口根本不存在的唾沫,声音颤巍巍地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宝……宝爷,花狸哥……不见了。而且……而且……”他欲言又止,额头上渗出的细密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王宝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眼神锐利如刀,从烟雾后直射过来。“咯噔”一声,他将打火机重重按在红木茶几上,低喝道:“有屁就放!而且什么?快说!”
小弟被这声响吓得一哆嗦,几乎是带着哭腔道:“咱们……咱们有个兄弟,当时躲在水道里,亲耳听到有条子说,是……是洪泰的陈泰龙和警察报的信!所以条子才像长了眼睛一样,直接摸到了咱们的工厂!”
王宝沉默了,身体向后靠进沙发,整个房间只剩下雪茄燃烧时细微的“嘶嘶”声。他眯起眼睛,瞳孔在烟雾后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像是在分析,又像是在说服自己:“这怎么可能?先不说陈泰龙那个扑街是怎么知道我的工厂在哪,就算他知道,他凭什么和条子合作?他老子陈眉要是知道他‘穿红鞋’,他还想不想要洪泰的坐馆位子了?!这不合规矩。”
那小弟见王宝没有立刻发作,胆子稍大了些,连忙上前半步,压低声音道:“宝爷,千真万确啊!而且……下面有兄弟前几天看见,花狸哥和陈泰龙的一个心腹小弟,在‘兴隆’茶餐厅见过面。那之后没多久,陈泰龙就没有龟缩在家,而是在夜总会见了一个叫阿乐的警察!我们后来查了,那个阿乐就是陈国忠的头马!!紧接着咱们的厂子就被端了!”
他顿了顿,观察了一下王宝的脸色,才继续补充道:“还有……最近咱们被盯得紧,一直没开工,下面的拆家们虽然手里还有点存货,但也都在抱怨,担心再这样下去渠道就断了。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宝爷,您说,会不会是陈泰龙想趁机立功上位,既除了我们,又能抢走咱们所有的下线客户?”
王宝听着,脸上的横肉不易察觉地抽搐了几下,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猛地将还剩半截的雪茄摁灭在烟灰缸里,力道之大,几乎要将水晶烟灰缸戳穿。
明明这只是黑道之间的争斗,可洪泰眼看正面不占优势,竟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让警察入场扫场,这简直是坏了道上的规矩!既然你陈泰龙先不做人,那就别怪我王宝心狠手辣!
“花狸……”王宝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声音阴沉得如同毒蛇吐信“是不是看势头不对,自己撒丫子跑了?”
那小弟感受到那股重新升腾的戾气,身体又是一哆嗦,声音愈发微弱:“宝……宝爷,我们翻遍了可能的地方,都找不到花狸哥的踪影……但,但是不是跑了,还是……我们也不清楚……”
王宝嘴角咧开,露出一抹冰冷至极的狞笑:“不是跑了,就是被陈泰龙灭口了。派人去找,撒出人去给我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猛地站起身,庞大的阴影瞬间笼罩了小弟,“另外,立刻派几个机灵点的生面孔,二十四小时给我钉死陈泰龙!他处心积虑搞掉咱们的厂子,肯定是急着抢生意,最近几天必然要有大动作。给我盯紧他,他什么时候出门,见了谁,哪怕他去厕所用了多少卷手纸,我都要知道!”
“是!宝爷!”小弟如蒙大赦,连忙躬身应道,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了房间,仿佛慢一步就会被身后那无形的恐怖吞噬。
“陈!泰!龙!”房间内,隐约传来王宝咬牙切齿的阴狠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