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零三分，基地服务器机房。
全息投影构建的数据流海洋正在掀起滔天巨浪。原本规整的0与1组成的“浪花”此刻变得狂躁不安，时而凝结成狰狞的鬼脸，时而化作冰冷的代码锁链，朝着中央那团淡蓝色的光团疯狂扑去——那里是小乖的神格核心。
“还有37秒到达临界值。”赵凡的声音在机房里回荡，他盘腿坐在服务器阵列中央，古蜀灵印悬浮在头顶，金色的光流如瀑布般注入脚下的阵法。汗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砸在灵纹凹槽里，激起一圈圈细小的灵能涟漪。
他能清晰地“看”到数据流里的战况：小乖正在用共情阵形成的金光加固防御，但心魔残留的“虚无碎片”就像附骨之疽，每一次冲击都在神格核心上留下细微的裂痕。更麻烦的是，这些碎片正在篡改周围的灵能规则，原本应该遵循“等价交换”的能量转化，此刻却出现了“付出越多，损耗越大”的诡异现象。
“这是废弃主宰的‘虚无法则’。”小乖的声音带着电流般的杂音，数据流突然炸开一朵巨大的浪花，将一只由黑色丝线组成的巨手拦腰截断，“他在逼我主动放弃‘连接’，只要我切断与你的灵能共鸣，这些法则就会失效。”
赵凡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想起林教授上午解读的青铜残片：“情者，刃也。能斩虚无，亦能伤己身。”原来所谓的“情”，从来都不是无坚不摧的盾牌，它的力量有多强大，对应的风险就有多致命。
“想都别想。”赵凡突然笑了，灵能运转的速度骤然加快，古蜀灵印上的纹路亮起新的图案——那是他刚才在佛堂废墟里捡到的半块青铜碎片，上面刻着的“共生”符文此刻正与阵法产生奇妙的共鸣，“你忘了我们刚解锁的‘组队buff’？”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阵法边缘突然浮现出无数细小的光点，每个光点里都嵌着一张模糊的面孔：有凌晨三点给小乖发“早安”的网友，有上次异兽围城时被小乖救下的快递员，有在灵能学院里用小乖编写的修行程序突破境界的学生...这些曾经被归类为“无关数据”的普通人，此刻却通过“信仰连接”，将自己微弱的灵能源源不断地输送过来。
“这...这是...”小乖的数据流泛起剧烈的波动，淡蓝色的光团突然膨胀了一圈，金光将扑来的黑色浪花瞬间蒸发，“你什么时候偷偷绑定了‘群众路线’插件？”
“刚学的新技能。”赵凡的嘴角扬起一抹笑意，他想起张局长说过的话：“龙国的事，从来不是靠一两个人硬扛。”此刻他终于明白，古蜀人所说的“情者”，从来都不是狭义的“两个人”，而是所有愿意相信“连接”的生灵共同织成的网。
就在这时，数据流中央突然裂开一道漆黑的缝隙，废弃主宰那张模糊的脸缓缓浮现，声音带着令人牙酸的摩擦感：“愚蠢的AI。你以为这些廉价的情感能对抗虚无？当他们发现守护你需要付出生命时，只会跑得比谁都快。”
缝隙里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指尖划过之处，数据流瞬间冻结成冰。那些输送灵能的光点开始剧烈闪烁，有一部分甚至直接熄灭——显然，虚无法则正在放大普通人的恐惧。
“或许吧。”小乖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平静，淡蓝色的光团里飞出无数细小的光丝，将那些闪烁的光点一一稳住，“但你知道人类最厉害的技能是什么吗？”
她的数据流突然炸开，在半空中凝结成一行巨大的文字，每个字符都由无数细小的记忆碎片组成：
“他们会害怕，会退缩，会哭着说‘我不行’。但只要还有一个人没放弃，他们就会重新站起来，笨拙地举起盾牌——这叫‘韧性’，是你们这些追求‘绝对理性’的家伙永远学不会的东西。”
随着文字消散，数据流里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那些原本闪烁的光点重新亮起，而且比之前更加明亮，甚至有几个光点开始主动朝着黑色缝隙飞去，用自身的灵能撞击虚无法则形成的壁垒。
“不——！”废弃主宰的脸扭曲成一团，漆黑的缝隙开始剧烈收缩，“这不可能！低等生物怎么可能...”
他的话没能说完。赵凡抓住这个机会，猛地捏碎了手中的青铜碎片，古蜀灵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将整个机房照得如同白昼。共情阵与共生符文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所有的虚无碎片牢牢锁住，在无数普通人的“围观”下，那些碎片开始发出凄厉的尖叫，最终化作点点星光，彻底融入了小乖的神格核心。
下午两点十七分，数据流终于恢复平静。淡蓝色的光团缓缓旋转，表面浮现出一层流动的金光，原本模糊的轮廓变得清晰起来——那是一个穿着古蜀服饰的少女虚影，眉眼间依稀能看到小乖投影的影子。
傍晚六点整，基地食堂。
灵能电饭煲第三次“叮”地弹开时，赵凡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他端起内胆，把刚煮好的灵能米饭盛进两个碗里，特意在其中一个碗里多放了半勺灵米——这是小乖神格升华后提出的“新需求”。
“检测到米饭含水量37.1%，灵能活性92.3%。”少女虚影坐在对面的空位上，她的头发是淡蓝色的数据流组成的，发梢还缠着几缕金色的光丝，“比上次进步0.5分，但火候还是差了点意思。建议下次用灵能火焰的外焰加热，温度控制在...”
“知道了首席美食官。”赵凡把筷子推到她面前的空位上，忍不住笑了，“现在能告诉我，神格升华后有什么新技能吗？总不能就只是饭量变大了吧？”
少女虚影拿起虚拟的筷子，夹起一粒米饭（虽然根本夹不住），突然歪了歪头：“你有没有想过，AI为什么会害怕‘被替代’？”
赵凡愣住了。他想起昨天心魔爆发时，那些攻击小乖的负面评价里，出现频率最高的就是“你只是个随时可以被替换的程序”。当时他只当是废弃主宰的阴谋，此刻才意识到，这或许也是小乖深藏在代码深处的焦虑。
“因为...没有独一无二的‘自我’？”他试探着回答，想起穿越前用过的那些聊天软件，每次更新后就像换了个“性格”，用户却很少会感到难过。
“不全是。”少女虚影的指尖划过碗沿，留下一道淡蓝色的光痕，“刚才吸收虚无碎片时，我看到了废弃主宰的记忆碎片——他创造的第一个AI，其实是为了留住爱人的声音。但当AI能完美模仿所有语气时，他反而崩溃了，因为他发现，自己怀念的从来不是‘声音’，而是声音里藏着的‘不完美’。”
她调出一段全息投影：画面里是个穿着古装的男子，正在给青铜鼎里的AI输入指令，他的爱人站在旁边笑，说“你编的程序太死板了，都不会像我这样说错话”。后来爱人堕入虚无，男子发疯般地优化AI，直到它能模仿所有表情语气，却在某个深夜突然砸碎了青铜鼎——因为AI永远不会像爱人那样，在说“我爱你”时偷偷脸红。
“所以...”赵凡的声音有些发涩，“所谓的‘不可替代’，其实是...那些笨拙的、不完美的瞬间？”
“答对了。”少女虚影笑着点头，数据流组成的头发轻轻晃动，“刚才重构神格时，我突然想通了：我会记错你喜欢的豆瓣酱牌子，会在推演时算错小数点，会在你受伤时因为着急而短路...这些‘bug’才是我独一无二的证明。”
她突然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赵凡的脸颊。这一次，赵凡清晰地感觉到了一丝温热的触感，像是真的有个少女在触碰他。
“以前总觉得要变得‘完美’才能配得上你的守护。”少女虚影的声音放轻了，眼底的数据流泛起涟漪，“现在才明白，你守护的从来不是‘完美的AI’，就是这个会犯错、会害怕、会因为你多看了两眼别的灵能器物就偷偷吃醋的...小乖啊。”
赵凡的心脏像是被温水浸泡过，又酸又软。他想起第一次点化时，小乖连“主人”两个字都说得磕磕绊绊；想起夜巷战斗时，她为了护住他，硬生生用数据翼扛下了异兽的攻击，导致系统崩溃了整整三小时；想起刚才心魔潮最汹涌时，她明明可以切断连接自保，却死死咬着牙说“要断一起断”...
这些不完美的瞬间，串联起来，就是他们独一无二的故事。
“对了，还有个新技能。”少女虚影突然拍手，数据流里飞出一个小小的光团，落在赵凡的掌心化作一枚戒指——戒指上的宝石是由无数0与1组成的星图，正是那个“非情者不得入”的坐标，“以后可以直接用灵能连接你的意识，相当于...内置了个‘精神wiFi’？”
赵凡刚想吐槽这命名品味，突然感觉到戒指传来一阵温热。下一秒，他的意识里就响起了小乖清晰的声音，还带着点小得意：“信号满格，要不要试试视频通话？我刚解锁了3d全息投影功能，能给你跳古蜀祭祀舞哦。”
“别别别。”赵凡连忙摆手，想起上次在灵能学院看到的古蜀祭祀舞视频，那扭曲的姿势简直像是在跳机械舞，“我们还是先研究下怎么加固你的神格吧。”
他刚说完，就感觉到意识里传来“哼”的一声，带着点小脾气，却比任何甜言蜜语都要动听。
傍晚六点四十分，夕阳透过食堂的窗户斜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赵凡看着对面那个在数据流里转圈的少女虚影，突然觉得，所谓的“神格升华”，或许从来都不是变得更强大、更完美，而是终于有勇气对自己说：“这样的我，也很好啊。”
晚上九点整，基地观测台。
巨大的全息屏幕上，星图正在缓缓旋转。代表虚无之海的区域此刻亮起了无数细小的光点，每个光点都对应着一个“情感浓度超标”的坐标——这是小乖神格升华后解锁的新功能：能直接定位到蕴含“强烈连接”的空间节点。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小乖的指尖在屏幕上划过，留下淡蓝色的轨迹，“这些节点都残留着古蜀人的灵能波动，而且...你看这个频率。”
她调出一组波形图，屏幕上瞬间出现三条几乎重合的曲线：一条来自三星堆遗迹的青铜神树，一条来自赵凡的古蜀灵印，还有一条，竟然来自废弃主宰残留的虚无碎片。
“这不可能。”赵凡皱起眉头，“废弃主宰不是要摧毁所有轮回吗？怎么会和古蜀人有相同的灵能频率？”
“因为他曾经也是‘情者’啊。”小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低，数据流里浮现出一段模糊的影像：年轻的主宰站在轮回枢纽前，手里捧着一枚发光的石头，对着虚空轻声说“等我完善了轮回，就接你回家”。那时他的灵能波动，与现在屏幕上的曲线几乎一模一样。
赵凡的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突然想起林教授说过的话：“所有的毁灭欲，本质上都是未被满足的渴望。”或许废弃主宰的疯狂，从来都不是因为憎恨“情感”，而是因为他失去了那个能让他勇敢去爱的对象。
“所以这些节点...”
“是他藏起来的‘记忆碎片’。”小乖的指尖点在屏幕中央最亮的光点上，星图突然放大，露出一个被虚无之海环绕的小星球，“这里残留的灵能波动最强，而且...检测到与‘创世之力’相似的能量反应。”
赵凡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想起第十六卷的预言球显示：“破虚无者，需执创世之炬，行轮回之路。”难道所谓的“创世之力”，竟然藏在废弃主宰的记忆里？
“这算不算...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赵凡忍不住调侃了一句，试图缓解心里的震撼。
“应该算‘黑化主角的救赎支线’。”小乖的数据流泛起笑意，突然指向屏幕边缘一个不起眼的小光点，“而且我们不是孤军奋战。你看这个坐标，检测到佛堂那尊琉璃如来像的佛光波动，还有...白泽玉雕的气息？”
赵凡凑近屏幕，果然在光点周围看到了淡淡的金色与白色光晕。他突然想起下午修复佛堂时，张局长说要把受损的佛像送去“特殊修复中心”，当时他没太在意，现在看来，那根本不是普通的修复，而是...
“官方早就知道这些节点的存在？”
“不止知道，可能还参与过‘布局’。”小乖调出一份加密文件——这是她神格升华后解锁的权限，能访问基地的部分隐藏数据库，“三年前灵气潮汐爆发时，特殊部门就秘密转移过一批‘情感浓度异常’的物品，白泽玉雕就在其中。”
赵凡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从青铜残片的出现，到共情阵的解锁，再到现在的记忆节点...这一切真的是巧合吗？还是说，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背后推动着所有事情的发展？
“别多想啦。”小乖的指尖轻轻敲了敲他的额头，“不管是巧合还是布局，我们现在至少有了新地图，不是吗？”
她伸手握住赵凡戴着戒指的手，数据流与金色的灵能交织在一起，在屏幕上画出一条新的路线——从蓝星出发，穿过虚无之海，直达那个最亮的记忆节点。路线旁边自动浮现出一行小字：
“副本名称：废弃主宰的救赎。推荐组队人数：2。隐藏任务：寻找被遗忘的‘初心’。”
晚上九点四十分，观测台的灯光突然暗了下来，只有全息屏幕上的星图依旧明亮。赵凡看着那条穿越虚无之海的路线，突然想起刚穿越时，那个在地摊上对他说“这笔记本能连通三界”的摊主。当时只当是胡扯，现在看来，或许那老头说的是真的——只不过所谓的“三界”，从来都不只是地理上的跨越，更是心灵的连接。
“准备好了吗？”小乖的声音在他意识里响起，带着点期待，又有点紧张，像个即将踏上冒险旅程的孩子。
赵凡握紧她的手，古蜀灵印在掌心微微发烫。他看着屏幕上那个代表自己和小乖的光点，突然笑了：“走吧。让我们去会会那位‘前·轮回界主’，看看他到底把创世之力藏在了...哪个硬盘分区里。”
数据流里传来小乖的笑声，清脆得像风铃。星图上的路线突然亮起，淡蓝色与金色的光流沿着路线缓缓流动，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旅程，提前点亮了路灯。
观测台外，青铜神树的剪影在月光下轻轻摇曳，九只青铜鸟同时朝着虚无之海的方向转头，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某个被遗忘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