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应拭雪浑身轻快,他侧目看过去,谢鹜正坐在玉案旁,眸色冷冽如霜,一身白玉色长袍根本没有压住眼底的傲慢,反而更甚。
经过这么多日的相处,应拭雪已经完全可以做到用平常心的看待谢鹜,心中对他的惧怕淡了不少。
应拭雪偷偷将自己又藏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大大的眼睛,碧色的眸子善良又干净,此刻贼溜溜的观察着谢鹜。
虽然他的师兄青慈道尊在弥留之际为他下了一道符咒,隐匿他身上的妖气,无人能看破。
可他还不能掉以轻心,起码绝对不能让谢鹜知道他是妖。
几十年前那个雨夜,谢家的灭门惨案让谢鹜从此恨上了妖族,又因为在妖魔观念上与青慈道尊发生分歧这才愤而离开。
青慈道尊觉得妖若是通了灵性悉心引导,与常人无异,没必要赶尽杀绝。
谢鹜则以为不妥,妖物骨子里的兽性是没办法去除的,他们一时的乖巧只是为了隐藏嗜血嗜杀的本性,斩草除根,才能永绝后患……
似乎听到谢鹜观念的人都说他实在是太过偏激,可是应拭雪觉得没人受过谢鹜的苦楚便没资格置喙他的想法。
只是应拭雪不确定谢鹜知道他是妖族之后会不会也对他痛下杀手,所以日后要更加小心才行。
谢鹜早就察觉到应拭雪在偷看,贼眉鼠眼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这时候他竟然听不见应拭雪的心声了。
谢鹜攥紧手中的茶盏,他怀疑只要有系统不想让他知道的信息出现,系统就会屏蔽掉应拭雪的心声。
他一直对这系统存疑,可现如今却拿它没有任何办法。
两个人各自沉默,偌大的正殿上落针可闻。应拭雪不愿再想这些烦心的可能会让他即刻丧命的烦心事,翻个身准备小憩,结果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正殿的门被砰的一声撞开——
应拭雪与谢鹜齐齐朝门口看去,何渊发丝凌乱衣衫褴褛,俨然成了一个小乞丐——
何渊看见应拭雪的瞬间激动到差点滑跪在应拭雪面前,紧张道:“师尊!师尊你没事吧!”
应拭雪被他这副模样逗乐,上手摸了摸何渊像枯草一样的头发,笑道:“你这是到哪里逃难去了。”
何渊闻言不甚开心:“师尊你竟然还取笑我!弟子听说师尊身体有恙,实在是担忧师尊,可秘境封锁后便出不去了,所以弟子只能在里面没日没夜的闯秘境……破了秘境后这才赶回来。”
应拭雪感觉不可思议,毕竟这次何渊前往的离渊秘境难度不小,甚至还有几只上等妖兽镇守,何渊竟然不到三日就成功破阵了?
怪不得把自己搞成了这副模样。
何渊看出自家师尊的想法,他被应拭雪看的不好意思,耳朵一红挠挠头道:“这就说明,人在急的时候,什么都能做的出来!”
应拭雪不信:“比如炼一颗上好的破境丹。”
何渊:“……这个另说。”
何渊转移话题,一把抓住应拭雪的手义愤填膺:“那日大殿上的事弟子都听说了!那个林清我早就觉得他有问题!师尊你待他那么好!没想到他竟有意栽赃陷害,实在是恶毒!”
提起这个应拭雪心中一空,只觉得真心错付:“看来你们都看出来了,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何渊摇摇头:“这根本不是师尊的错!那林清也得了惩罚,听说三十戒鞭打下去差点要了他半条命,同时主峰那边已经把被林清毁掉的那一批归元丹要用的药材清单派人送到了林家。”
“听说要赔那么多灵石和灵药,林家家主脸都绿了,将林清的父亲好好一顿教训呢!现在整个天水宗没几个人愿意搭理林清,师尊你切记不能再心软了!”
何渊一进来便叽叽喳喳的围着应拭雪,吸引着应拭雪的注意力,连一个眼神也没有分给谢鹜。
双方甚至没有对视,可是应拭雪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只觉得火药味十足,仿佛下一刻就会蹦出火花。
谢鹜难得识相的走出正殿不打搅他们师徒二人叙旧,他刚刚回到侧殿随身携带的离境便亮了亮——
谢鹜拿起来便看见姚溯光那张放大的脸,一双眼睛亮的像狗似的,见到谢鹜后忙问道:
“我听说你收拾苍穹真人的那个大弟子了!我早就看那个廖青运不顺眼了!干得好啊!”
谢鹜不紧不慢:“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姚溯光得意:“那当然!这天底下还有我不知道的事?快说说,快说说!听说那廖青运脸都黑了,马不停蹄的回青霄宗找他师尊告状去了,多大的人了,真是不知羞!快说说!你怎么把那个廖青运气成那样?”
谢鹜不觉得自己做得过分,只觉得是廖青运想的太多,满脑子塞的都是下半身的龌龊事。
谢鹜唇角不屑的勾起:“是他自己沉不住气,跟我有什么关系??”
姚溯光啧啧:“又菜又爱玩,谁让他非在你面前晃!”
谢鹜品了一口手边的茶,是方才应拭雪派人送过来的,想必是察觉到他那小徒弟对谢鹜有恶意,以茶赔罪来了。
谢鹜神色从容:“相比之下,他的师尊苍穹真人就比他沉得住气。”
青霄宗宗主苍穹真人,修真界的剑修之祖,没人知道他到底有几千岁,亦或是几万岁……似乎自修真界创世以来就已经有他这个人了。
也没人知道他灵力多么淳厚,只是传言在千年前,苍穹真人曾一招击溃一只屠了半个城的绝境妖王,从此成为修真界公认的半步飞升第一人。
姚溯光一听便猛拍大腿:“说起这个我就来气!”
“苍穹真人那个老头子也真会倚老卖老,你与他从未交手,就被冠上了什么‘苍穹之下第一人’的帽子,实在是难听,凭什么直接将你定为了他的手下败将!”
“我一直觉得那老头子只是虚有其名,他们青霄宗也是!这么多年仗着苍穹真人的名头欺压过多少宗门!上梁不正下梁歪。”
三人刚刚成立释心宗的时候,释心宗只是一个小宗门,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三个毛头小子不自量力而已。
可谁都没想到短短十年就跻身四大宗门之一,甚至在前几年,一度超过青霄宗成为天下第一宗。
因为名头上踩了青霄宗一脚,青霄宗便几次三番给谢鹜他们使绊子,尤其是姚溯光几年前渡劫之时,从中作梗差点让姚溯光死在雷劫之中,所以姚溯光对青霄宗简直深恶痛绝。
自那以后,释心宗与青霄宗也不共戴天。
所以修真界流传着一句话:
天塌下来有释心宗和青霄宗顶着,至于怎么塌下来的,别管。
相比于姚溯光的义愤填膺,谢鹜并不在乎什么天下第一的虚名,他看着姚溯光,勾起唇角似笑非笑:“最近境界突破了么?”
姚溯光的眼睛中瞬间没有光了,他崩溃道:“……你再问!你再问我就去死。”
姚溯光不满道:“跟你聊天真是扫兴,成天除了修为就是境界,日后若你得了道侣,不知道该无趣成什么样子。”
姚溯光啧啧:“真替你以后的道侣打抱不平。”
谢鹜笑骂:“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