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惨白的闪电撕开墨色的夜幕,随之而来的惊雷如擂鼓,撞的整个修真界都在震颤。
应拭雪在照雪峰正殿中翻来覆去睡不着,寒气像针一样扎进他的骨缝里,就算正殿火灵石烧的通红,将整个正殿烘的暖暖的,那些从后山下来的小灵兽们喜欢在应拭雪房门口扎堆,他们鬼精的很,现在整个天水宗哪里还能找到比应拭雪房中更暖和的地方了。
可应拭雪如今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尤其是近两年,已经到了一种不愿下榻的程度了。
极品火灵石燃烧产生的暖意渗不进他的身体,身子内里虚空太重,应拭雪最是明白自己的身体状况,早在今年年初,他就把一直陪着他的医师赶下山与亲人团聚了。
应拭雪知道自己这不过是强弩之末,每天扒拉着手指头过日子。
照雪峰的仆从们也被他尽数分配到其他峰去了,总不能等到他撒手人寰的时候,照雪峰的仆从们如浮萍一样没处去吧,偌大的照雪峰只有两三人,显得寂寥极了。
崔榕川这段时间倒是天天前来拜访,他想必也是预料到自家小师叔寿命将尽了,应拭雪只在当年收了姚亭舟一个徒弟,可应拭雪能瞧出这姚亭舟心不在照雪峰,一年半载不回来,回来就旁敲侧击的询问世转灵芝的下落,应拭雪着实的烦的够呛,因此这段时间没了音讯应拭雪倒是松了口气。
窗外雷声响了一夜,应拭雪被吵的无法入眠,只能起身在床榻上呆坐到天明,雨势断断续续小了不少,应拭雪正想闷头睡个回笼觉,门外传来阵阵敲门声。
“小师叔。”
崔榕川压低着声音,嗓音沙哑,乍一听有点儿不像他自己的声音,应拭雪一怔,思绪放远也不知道是想起了谁,就连崔榕川推门走了进来也没注意。
崔榕川见应拭雪这副愣怔的模样,不明的上前拍了拍应拭雪的肩,轻声唤道:“小师叔?”
崔榕川身上带着寒气,方才只靠近一瞬就移步到玉案前,“小师叔方才在想什么?”
应拭雪笑了笑:“无事,只是觉得昨夜的雨下的太过蹊跷。”
他已经多少年没见过昨晚那般的雷雨了。
闻言刚给自己倒了杯热茶的崔榕川指尖一顿,想要把这个话题揭过:“小师叔身体近日如何。”
在崔榕川面前也没必要端着了,应拭雪觉得实在是疲累,直接躺回床榻上,用被子将身体全部裹住,只露出头眼巴巴的看着崔榕川,“这么多年了,你也该习惯了。”
应拭雪遥遥望天,眼底有些苦涩:“三月有余吧……”
崔榕川欲言又止,他并非没有请名医为应拭雪整治过,可应拭雪这是天生的,若是平常人家的孩子生了他这副身子骨是活不过弱冠之年的。
这百年的时间都是应家与天水宗的宝物供养,可还是抵不过应拭雪越来越亏空的身体。
人到了这个时候总会忍不住碎嘴,应拭雪瞧着崔榕川,喃喃道:“这么多年辛苦你了,放心吧,到了那边见到师兄,我定不会跟他说你的坏话,你也尽力了。”
“你如今也是为人师尊了,只不过你收的那几个弟子还需考量,想必你比我清楚,师兄他平生就收了两个徒弟,小的时候你跟谢鹜虽然不亲近,但也……”
应拭雪声音戛然而止,他不明白今日为什么总是会想到谢鹜,提他做什么呢?早在百年前的时候就已经与天水宗分道扬镳了,与师门毫无瓜葛。
崔榕川心里一紧,他本不想告诉应拭雪的,可是这般的大事,想必一天之后就会传遍整个修仙界,到时候与其让应拭雪从别人那里听闻,倒不如由他说出来。
崔榕川喉中发痒:“小师叔。”
应拭雪失笑:“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怪怪的?”
平日里崔榕川也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今日“小师叔”“小师叔”一声一声叫个没完,就是不说正经事。
“谢鹜他——”崔榕川侧目直直望向应拭雪,看着自家小师叔那张碧色清亮的眸子,狠下心残忍道:“谢鹜失踪了。”
应拭雪的笑僵在脸上:“什么叫失踪了?”
“整个释心宗已经要将整个修真界翻了个天翻地覆了,始终没有找到谢鹜的下落。”
应拭雪心里一沉,可很快就调理过来,毕竟如今的谢鹜在修仙界鲜有敌手,没准只是不小心落到哪个秘境之中,亦或是受伤昏迷……
崔榕川叹口气,彻底打破了应拭雪的幻想。
“方才,我已经派人到释心宗寻秦宿了。”
释心宗的秦宿秦峰主,谢鹜不在之时释心宗就是他做主的,与谢鹜也算是生死之交了,是谢鹜少有的朋友。
崔榕川不知道如何面对应拭雪征询的眸子,只能残忍的一字一句:“谢鹜的魂灯灭了,在昨夜申时。”
天水宗弟子拜师之日都会在主峰前堂种一盏魂灯,人活灯亮,人死灯灭。
当年就算谢鹜离开天水宗,与青慈道尊了却师徒关系,可他那盏魂灯一直被青慈道尊放在前堂未动。
这么多年一直在天水宗主峰就这么亮着。
昨夜崔榕川觉得这天际的惊雷实在太过不寻常,压得他心中发沉,想要起来走走,鬼使神差的便来到前堂。
只一眼就望见谢鹜的魂灯里的烛火正在疯狂摇曳挣扎,光愈来愈弱……
闪电照亮了整个主峰前堂,随即一声惊雷从天际而来,轰隆一声,引得根深蒂固的天水山脚下都在颤抖。
随即最后一声惊雷,谢鹜的魂灯就这么在他眼前熄灭了。
崔榕川不可置信的冲到跟前仔细端详了好几遍,确定没有看错,确定不是魂灯出了问题,确定它真的灭了。
猛然间崔榕川脚步虚浮撑着长桌才勉强站稳,他知道谢鹜这段时间没了音讯,可是谢鹜向来神出鬼没的,因此也没有多少人当回事。
可这次!
崔榕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命令,派人请秦宿到天水宗一叙。
听完一切的应拭雪后背一阵寒凉,他的头疼的厉害,骨子里渗入的寒意让他连泪都落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