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刚走到老槐树浓密的树荫下，林冬月就松开了手，将林小四的背篓扔到她身旁：“行了，别装了，人都进去了。”
林小四明显一怔，瞪圆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变得精明的二姐。不对啊，二姐不是一向最好糊弄的吗？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这么...
“二姐……”她结结巴巴地开口，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把粗布裙摆揉得皱皱巴巴，“你、你什么意思啊，我、我没有……”
林冬月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没有？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非要往季宴池家里钻？”
林小四的脸“唰”地红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她忽然注意到林冬月眼中闪过的了然神色，心里“咯噔”一下——这个二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难缠了？
“我、我就是头晕。”她硬着头皮狡辩，“想要去歇歇脚……”
“头晕？”林冬月突然笑了，那笑声让林小四后背发凉，“既然你不想承认…”她直起身子，作势要走，“那要不我现在就去告诉娘，说你好心送鸟蛋给季宴池，还有在他门口装晕……”
林冬月边说边用余光观察林小四的反应。
她本不想多管闲事，但直觉告诉她这事没那么简单——大白天的就往男人家里钻，就算林小四真看上了季宴池，也不至于这么明目张胆吧？
“不要。”林小四浑身一颤，眼中的惊恐再也藏不住了，“我承认，我承认，二姐，求求你，别告诉娘。”
林冬月慢悠悠地靠在大槐树上，斑驳的树影在她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林小四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娘为了给三哥凑银子娶亲，要把我卖给镇上孙家，给孙二傻子做媳妇…”说着，她扑通一声跪下，双手拽住林冬月的裤腿，抽噎着继续说：“二姐，我不想嫁给傻子，想着要是能攀上季大哥...”
林冬月皱眉，这事儿不对啊，上午刘秀兰才从自家拿走了四五两银子， 村里人娶妻，聘金也就三五两银子，应该足够了。刘家既有了银子，又怎会急着把林小四卖出去？不留着再干几年活？
她冷着脸道：“糊弄我？”
“二姐，我说的都是真的。”见她不信，林小四急了，“娘中午吃完饭就出去了，说是去找媒婆。我也是急了，所以……”
林冬月认真观察林小四的表情，那双因恐惧而颤抖的嘴唇确实不像在说谎。
她想了一会儿，突然恍然大悟——刘秀兰去找媒婆多半是为了林成贵的婚事，而林小四还不知道刘秀兰上午从自家拿了银子，误以为找媒婆是为了把她嫁给孙二傻子。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林小四上午出门干活了，家里人都吃过午饭了她才到家，回去就撞见刘秀兰说要去找媒婆，就想当然地以为，她娘在林冬月那儿没要到银子，打算把她嫁给孙二傻子。
林冬月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她故意拖长了声调：哦？那你倒是说说看，打算怎么个攀法？她突然凑近林小四耳边，压低声音：莫不是想...生米煮成熟饭？
林小四顿时涨红了脸，慌乱地后退两步：不、不是的！二姐你...我、我只是想...她结结巴巴地说不出完整的话来，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想什么？”林冬月步步紧逼，眼中带着促狭的笑意。
“我就是想着...”林小四声音越来越小，几乎要埋进胸口，“要是季大哥能看上我……”
林冬月轻笑一声，指尖轻轻点着下巴：即便他真看上了你，你凭什么觉得娘会同意？
“季大哥会打猎，又住村子里。”林小四突然抬起头，眼中闪着希冀的光，“我嫁过去以后还能继续帮娘家干活，季大哥打到的猎物我也能拿回娘家，娘肯定会同意的。”
“呵。”林冬月笑了，这小妮子果然是原身的亲妹妹啊，又一个不折不扣的扶娘家魔。
“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可眼下老三娶媳妇需要聘金，娘要的是白花花的银子，你季大哥可是逃荒过来的，他要是拿不出银子，你猜猜，就算你今天真把生米煮成了熟饭，娘会不会同意？”
咳咳，好吧，季宴池那里确实有银子，自己上次买他的弓还付了二十两呢。林冬月腹诽。
林小四听后，脸色一白：“这……”她眼中的光彩瞬间黯淡下去。
她这才恍然意识到，季大哥不过是个逃荒来的猎户，哪来那么多银子？
林冬月见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头一软，正要将刘秀兰已经拿到银子的事告诉她，却突然被林小四死死抱住了双腿。
“二姐！二姐！你帮帮我，只有你能帮我了。”林小四哭着哀求道：“我知道你前几天刚卖了灵芝，你有银子，你能不能把银子给娘，娘有了银子，就不会把我嫁给傻子了。”
林冬月刚要开口，林小四却像怕她拒绝似的，语无伦次地继续道：“二姐，我知道你把卖灵芝的钱给里正，买盖房子的材料了，你可以去把那银子要回来，不多的，只要五两就够了，我听说三哥看中的那家姑娘，只要五两银子的聘金。”
见林冬月沉默不语，林小四突然像是想到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要是要不回来，还有小莞啊……你之前不是都同意卖小莞了吗？”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当头浇下，林冬月眼中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
她冷冷地俯视着这个为求自保竟想牺牲她女儿的林小四，方才那点怜悯之情荡然无存。
放手。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林小四被这语气吓得一哆嗦，却仍不死心地拽着她的衣角：“二姐...”
我让你放手。林冬月一字一顿地说道，眼神凌厉如刀。
林小四一脸茫然，不知自己那句话说错了，她仍旧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不肯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