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冬月正要回屋探望孟老爹,却见孟大娘身子猛地一晃,整个人软软地往地上倒去。
“娘!”
林冬月一个箭步冲上前,及时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婆婆。触手之处,只觉得孟大娘的手臂比往日消瘦了许多。
“没事没事,”孟大娘勉强站稳,摆了摆手,声音虚弱,“就是头有点晕。”
林冬月扶着她慢慢坐下,就着日光仔细端详,这才发现婆婆脸色苍白,眼窝深陷,连鬓角都添了不少白发。她心头一紧——这些日子自己带着小莞和孟芸在镇上忙活,家里的大小事务全都压在孟大娘一人肩上。既要操持家务,又要收木薯、收鸡蛋,从前孟老爹身子硬朗时还能分担些,如今丈夫卧病在床,所有的重担都落在了这个年过半百的妇人身上。
想到这里,林冬月鼻尖发酸。她轻轻握住婆婆粗糙的手,那掌心满是操劳的痕迹。
“娘,这些日子辛苦您了。”
孟大娘却只是慈爱地笑笑:“说什么傻话,你们在镇上打拼也不容易。”
可林冬月看得分明,婆婆连说话都带着疲惫的颤音。这个家,确实该好好安排一下了。
就在这时,隔壁的牛大丫提着沉甸甸的篮子走进院子。林冬月眼睛一亮,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孟大娘正要起身称木薯,林冬月连忙按住她:“娘,您歇着,我来。”
她接过牛大丫手中的篮子,一边过秤一边温和地问:“大丫,最近家里忙不忙?”
小姑娘腼腆地摇摇头。
这回答在林冬月意料之中——牛家劳力多,眼下又不是农忙时节,自然清闲。
“那你想不想每日再多赚几文钱?”
小丫头眼睛顿时亮了,抬起头期待地望着林冬月。
“你会割猪草鹅草不?”
“会!”大丫用力点头,声音都响亮了几分。
“那好,你每日帮婶子割一背篓猪草、一背篓鹅草,婶子给你四文钱......”
“这活交给我家二宝!”
一道尖细的女声突兀地打断谈话。
林冬月和牛大丫循声望去,只见方向蓉不知何时已站在院门口,身上背着半筐木薯,脸上堆着热络的笑。
“我家二宝可以干!”方向蓉快步上前,一把将牛大丫挤到身后,“你看大丫这丫头身子多单薄,哪会割猪草?还是我家二宝行,手脚麻利得很!”
林冬月暗自翻了个白眼——就林二宝那偷奸耍滑的性子,怕是割草一刻钟,偷懒大半日!
她将牛大丫拉回身边,直视着方向蓉:“这活儿我已经答应给大丫了。”
方向蓉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冬月,你这是胳......”话到嘴边又猛地刹住。前几次拿“自家人”说事都在林冬月这里碰了钉子,她也学乖了些,硬生生把“胳膊肘往外拐”咽了回去,话锋一转,声音也压低了几分:
“冬月啊,我是说......我家二宝只要三文钱就行!”
林冬月听得暗自挑眉——这古人就开始内卷了?
她意味深长地瞥了方向蓉一眼:“二宝要真像你说的那么勤快,怎么从不见他帮着家里干活?”
方向蓉被戳到痛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支支吾吾地辩解:“咳咳,小孩子嘛......”
“就他那样的,”林冬月毫不客气地打断,“别说三文钱,就是白干我也不要。”
这话像针一样扎在方向蓉心上。她在心底将林冬月骂了千百遍,可碍于眼下形势,只得强压下怒火,脸上还勉强挤着笑:“你、你这话说的......”
林冬月却不再理会她,转身将称好的木薯钱递给牛大丫,温声道:“大丫,从明儿个开始,你每日送一背篓猪草、一背篓鹅草过来,最好赶在上午送到。”
“谢谢冬月婶!”大丫紧紧攥着铜钱,小脸激动得通红,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眼睁睁看着大丫欢天喜地跑出门去,方向蓉脸上的笑容像一张快要碎裂的面具,嘴角的弧度僵硬地抽搐着。她费了好大力气才没让那抹假笑彻底垮下来。
“大嫂这木薯还卖不卖了?”林冬月头也不抬地整理着秤具,语气平淡得像在问今日的天气。
方向蓉死死咬着后槽牙,牙龈都泛起了酸意。她深吸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卖!”
待方向蓉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孟大娘这才迟疑地开口:“冬月啊,你赚点钱不容易,割猪草这点活儿实在没必要花那冤枉钱,娘还干得动。”
这话在她心里掂量了许久。方才当着外人面,她不愿拂了儿媳的面子,此刻才将这份心疼说出口。
“娘!”林冬月快步走到婆婆身边,轻轻握住老人那双布满薄茧的手,“咱家镇上的铺子生意红火着呢,您就放宽心。”她将声音放得柔软,“赚钱不就是为了让家里人过得好些?您辛苦了大半辈子,也该享享福了。”
夕阳的余晖洒在婆媳交握的手上,孟大娘望着儿媳坚定的眼神,终是没再坚持,只是反手将林冬月的手握得更紧了些。掌心相贴的温度,让这些时日的疲惫都消散了几分。
“汪!汪!”
几声欢快的犬吠打破了院中的宁静。土蛋摇着尾巴屁颠屁颠地跑进来,亲热地在林冬月腿边蹭来蹭去。
“娘!阿奶!”
小祥清脆的童声紧接着传来。小家伙像只小炮弹般冲进院子,一头扎进林冬月怀里。
林冬月抬眼望向院门,只见季宴池负手,正静静地望着这一幕。
“师父今天教我搭弓射箭了,”小祥兴奋地仰起小脸,随即又有些沮丧,“不过我还射不准......箭总是歪到旁边去。”
林冬月温柔地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才刚开始学呢,慢慢来。”心中却是一动——既然季宴池开始教射箭,自己若是能在旁观摩,说不定对提升枪法也有助益。
她抬眸看向那个立在暮色中的身影,恰对上季宴池深邃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