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人的世界不存在公平不公平。
阿利斯泰尔深知这一点，可内心难以按捺的嫉妒翻涌成海，一浪高过一浪地冲刷着他仅存的理智，连带着肩胛处的灼烧伤感，都因为高涨的嫉妒心减轻了些许。
裹挟着战乱气息的调情总是比床上来得刺激。
黑得五彩斑斓的乌鸦头一下没一下地蹭着秋念葵的侧脸，短而密的细软羽毛跟着撩拨表情僵硬的女人。
“虽然我比不过他认识你的时间久。”
“但是我骚啊。”
他自贬的话说得理直气壮，像是一些雄性禽鸟自信展示彩色的羽毛，和信心满满的舞姿那样顺其自然到脱口而出。
“住嘴。”秋念葵面无表情地用手抓住他面具上的鸟喙，以行动制止不好好工作的临时同事：“再骚腿打断。”
带着黑鸦面具就被当做乌鸦，实际是人类的阿利斯泰尔：……
“好吧好吧——”妒夫看了眼自己手腕上多出来的浅蓝色精神力手环，上扬着声调，炫耀似的伸出手腕，做出被拒后无奈摊手的动作：“果然，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
汪洋&吴双&江河：……
老大搁这叽里咕噜地说啥呢。
试图理解阿利斯泰尔的汪洋别过头，强行让自己的注意力落在越来越多的污染物大军上。
“秋向导，污染物的增殖速度越来越快了。”她掏出通讯器，找到实时监测的污染物分布图，举起来展示给秋念葵：“一个小时前，污染物和人群的分布浓度还不超过 10%，现在过去了三十六分钟，污染物浓度升到了 25%。”
“你们还有这种高级玩意儿？”秋念葵看着跟高 o 地图一模一样的界面，忍不住感慨无处不在的小广告，同时也在惊讶哨塔里面装备设施的先进性和人均 Gdp：“你们都用得起这么贵的东西了，咋工资还不到最低社保缴纳基数标准？”
原本肃着脸准备随时出动的汪洋三人，突然听到不合主题的话，大脑短暂性空白了一瞬。
“……社保？那是什么？”
“合着你们一直都在打黑工啊？”
秋念葵的怒气值“腾”地起来了，一方面是对黑他高层黑心管理者的愤懑，一方面是对和她一样被奴役的牛马人的心疼。
“好好好。”秋念葵都要被气笑了：“打！打的就是资本家！打的就是黑心哨塔！”
不远处，一个接一个戴着动物头套的哨兵从各个建筑物里小跑了过来。
“秋向导！”
“秋向导？秋向导怎么在这里！”
“是秋向导！秋向导也过来了！”
......
乌泱泱的哨兵群体中，秋念葵的存在像是一箱被打捞上来死气沉沉的海鱼里，混进了一条活蹦乱跳、干天干地的泥鳅。
“不是，谁把秋向导也喊过来了啊？污染物这么多，万一伤到的话精神力疏导洗脚城涨价怎么办？”
人群里不知道谁小声说了句，紧接着就是一片人嗯嗯啊啊的附和。
“哈。”被秋念葵从身上撕下来的阿利斯泰尔歪着乌鸦头，讽刺意味深长地嗤笑道：“在哨塔，谁敢左右向导的想法？”
“受伤？你们是瞧不起自己，还是瞧不起秋向导？”
阿利斯泰尔的三连问，让在场的哨兵绝大部分说不出话，但是隐藏在人群中的杠精总觉得自己不可能被认出来，喜欢趁着热闹大胆开麦。
“可秋向导毕竟是向导啊，本来就没什么攻击——哎？！等等，我的精神海！我的精神海怎么断联了？！”
那人高扬着嗓子话还没说完，突然感到头皮发紧，下一秒就和自己的精神海失去了联系。低声交谈的人群中，尖锐的嗓音当场就能让人定位到声音的来源和位置。
面无表情的秋念葵扫过人群，冷然的目光在一个套着商场男模特头套样式的男人身上停留几秒，随后转身踢了踢看戏看得忍不住笑出声的阿利斯泰尔。
“走了。万一真让污染物把我店砸了，你全额赔付。”
“……全员戒备！按联络器实时调度指示为准！全员散开！”
秋念葵的话让黑鸦猛地打了个不起眼的冷颤，舌尖忍不住抵上右侧的犬齿狠狠磨了一下，合拢牙齿轻咬了一下舌尖后才勉强收回飞起来的小心思，重新把注意力放在已经蔓延到了大街上的污染物。
“时停已经控制不住这群污染物的分裂速度了。谢安和谢允已经快撑不住了。”阿利斯泰尔环臂立在秋念葵身侧，乌鸦头套作出上扬的动作，本人的视线却在有意无意地看着刚刚到自己胸口高度的女人。
和刚见面时相比，秋念葵无论性格还是体质都变了很多。
曾经那个拼了命打工赚钱，势必往高处爬落下一身颈椎腰椎腰肌问题的秋念葵，路在外面的小手臂上已经隐隐可见流畅肌肉线条，后背也挺拔了起来，走路带风的样子和曾经骑着小电驴穿梭在红绿灯路口的她，过上了截然不同的两种生活。
“我在想，我们是不是都把事情想复杂化了。”秋念葵没有察觉到阿利斯泰尔暗含深意的目光，摸着自己的下巴大胆推测：“从『监察者』这个名字来看的话，这个眼球本身攻击力本就不怎么高，那它是怎么悄无声息地把一个 A 级哨兵替换掉的呢？”
“唔。”
阿利斯泰尔收回打量的视线，沉吟半晌：“有没有可能，那位 A 级哨兵根本就没来？这次之所以幻化成那位何队长的模样，本身目的或许并非哨塔也说不定。”
“如果不是为了哨塔，那干嘛费这么大精力？总不能是因为——”
“为什么不能是你呢。”见秋念葵和自己想到了同一个点，阿利斯泰尔躁动的心脏再次开始心率失调，他沉迷地伸手抚上秋念葵的侧脸：“你瞧。白塔刚失去一名百年难遇的 S 级向导，转天就从一个小村子里听到有个天才横空出世。”
阿利斯泰尔又开始那副装腔作势的说话语调：“要是我，我肯定也会嫉妒的：凭什么这么好的东西让那群土匪得到？那原本属于我白塔的钱，我白塔的权不就有被分割的危险了？”
陷入思考、没反应过来自己正在被男人揩油的秋念葵，思路开始跟着男人的话走：“你的意思是说，这次提前到来的驻地援助，可能是因为我？”
“自信点。就是因为你。”阿利斯泰尔调出不知道哪来的一份名单给她：“如果说之前那份名单是白塔官方发布的，这份名单就是第一份初稿。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会被人为篡改，但想也知道——是你做的吧？”
绕过秋念葵脑后，用手指点了点秋念葵的侧脸，像挠小猫似的上下勾了勾手指：“说起来，我可是好几天没看到那位胸围 115 的方先生了。”
秋念葵听到他的推测，表情有些讶异，后知后觉地拍掉男人在自己脸边作乱的手。
“怎么这个表情看我？我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傻，毕竟我可是哨塔少数有社保的哨兵。”阿利斯泰尔假装不满地“哼哼”两声，并不在意地收回被拍红了的手背，垂在裤线边回味似的，搓搓尚仿佛残留着异性体温的指腹。
“方闻洲的确是我让他去的。”秋念葵没有否认，“我原以为他会把其他人的名字加上去，比如贺队长或者徐牧野。没想到来的人是云姐。”
“哦？”
陡然在秋念葵嘴里听到一连串男人的名字，阿利斯泰尔拉长声音不咸不淡地应了声。
【叮——】
阿利斯泰尔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看到秋念葵当着自己的面掏出手机，忽然开始打字回消息。
“这是什么？”
“小蓝鸟的钉消息。”
“什么消息？”
“反杀的消息。”秋念葵关掉手机屏幕，笑容满面地扬起脸，“一个好消息，和一个更好的消息。乌鸦队长想先听哪个？”
阿利斯泰尔歪着乌鸦头：“都行。”
“第一个。方闻洲找到了真正的何织云，现在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
“那第二个呢？”
“第二个。顺便把污染源也带回来了。”
阿利斯泰尔点头：“啊，原来是污染源——等等！什么污染源？！”
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话，男人猛地转头看向秋念葵，长长的金属鸟喙差点戳到她的脑门。
忙不迭后仰躲开突如其来的铁嘴攻击，秋念葵离远了一步开口解释：“方闻洲传来消息，哨塔外围已经在缓慢产生污染区的磁力场了，回来的时候好像刚好碰到生长到一半的污染源，我让他带回来了。”
“怎么个……带回来法？”阿利斯泰尔声音艰涩，仿佛震惊过度般的虚弱：“污染源，还能人肉快递吗？”
“可以啊，为什么不能。”打开手机相册，秋念葵往前翻找云相册里，曾经在第一次碰到灰色眼球污染物时，爆破市长雕像时拍到的那颗奇怪的晶体：“这个就是刺激污染源形成的东西。”
“你是说……你让人带着高浓度的污染源晶体回到哨塔来？！”阿利斯泰尔抱着乌鸦脑袋，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退退退！”
他指着手机上的照片，忽然看到手机上方又弹出条新消息。
“方闻洲：东西带回来了，放哪儿？”
阿利斯泰尔叫得快要破音了：“不要让这种东西出现在哨塔！快点带走啊——”
“你这么紧张干嘛。”秋念葵翻了个白眼，神情自若地一只手安抚地拍着男人的手臂，单手回消息。
“小葵花：（共享位置信息）来这，刚好一炮给它们都轰个干干净净（抽烟。jpeg）”
“轰？你拿什么轰？”
窥屏的阿利斯泰尔抖着嗓子：“你该不会要把哨塔备战用的打击装备也搞出来吧？我的权限没那么高的，那群老头子会把我剥光了扔你床上，要我肉偿的！”
“怎么可能。”秋念葵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离得说胡话的乌鸦头又远了一步：“净化这种事，请交给专业人员。”
再次打开手机位置共享，秋念葵看向半空中开始出现疲态的两只巨型安哥拉兔，心中大概估算了一下：“位置好像差不多了。”
一身白裙的秋念葵面朝一个方位，温声开口：“会拉弓的那个姐妹在吗？这次要麻烦你帮我看看准头啦。”
自从上次试过用精神力挽弓，并且取得了一箭击穿污染物，三人通过 20 人+的污染区的战绩后，秋念葵就趁着空闲时间锻炼臂力。
弯弓射箭的事儿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长年累月的积累和练习。她也只不过才练习了一个月不到，没有自大到凭借一己之力，就能复刻当时凭借多个人的帮助才办得到的事。
这次和之前不同，她的精神力没有受到外在因素的钳制，为了保留更多的战力，秋念葵特意将精神力凝聚到一起，手搓了个精神体出来。
意念稍动，藏在秋念葵头顶隐身半天的精神体害羞地露出了一点边角。
“唧唧”老大，我来啦！
“咕咕咕”干完这票我就回去摸鱼啦！
“汪汪”干谁？干谁！
......
不同性格的精神丝拼凑成了一个十分自由的精神体，乱七八糟的鸟类翅膀横叉竖放，全科动物的脑袋在下面，用嘴筒子支撑着庞大的精神力身体充当脚的角色，挥舞的八爪鱼触手则是感知力最明显的“眼睛”。
阿利斯泰尔仰着头看天，直到喉咙发干：“这,这又是哪来的怪物？”
“真没礼貌。”秋念葵一脸老母亲相地看着半空中，挥舞着十七八对翅膀，乱七八糟飞向她的精神体：“这可是我手搓出来的精神体，看这小模样，多精神。”
阿利斯泰尔试图理解向导艺术，最终以失败告终。
他深吸了一口气。
“这孩子……长得挺孩子的。”
“是吧。”
收下男人不伦不类的夸赞，秋念葵保持着挽弓的姿势，朝半空中和两只兔子交战的圆球污染物，拉满了看不见的弓弦。
“准备好了吗？”
女人轻快自信的嗓音，成了街头哨兵与污染物混战中唯一的轻快色调。有几个靠得近的哨兵听到秋念葵的声音，被精神疏导洗脚城官方话术洗脑后，下意识回应道：“准备好了！”。
【唧唧！】
【咕咕！】
【汪汪！】
半空中，一团样貌混沌的精神体面前，出现了一张大约三十米的巨型弯弓，冰蓝色的弓弦被看不见的手拉成满月，丝丝缕缕萦绕在弓身周围的精神力凝成一道看不见的弓矢。
地上，手中仿若空无一物的秋念葵艰难地把控着庞大的精神力，有些吃力地皱着眉，颤抖着手臂瞄准方向。
还差一点。
就一点点。
......
长时间的拉弓动作让她的手臂发抖，咬着的下唇泛起无血色的白。
忽然，一只手从她的背后绕过来，轻轻搭在紧秋念葵握着的拳头上，鼓励似的轻抚两下，然后竖起了大拇指。
“准头不错”
秋念葵好像听到有一道似有若无的夸赞声。是道清脆悦耳、活泼至极的女声，她像是位看到徒儿初长成的师傅，欣慰地一直在笑。
亲切可人的师傅认证了秋念葵的第一次尝试，并给予了最大的鼓励。
【上吧】
“干翻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