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从未曾忘记,”他笑了笑,道:“洛陈啊,辞楹如今,年方十七了?”
“是啊,一晃已经十七年了,孩子们长大了,我们,却已经老去了。”百里洛陈叹道:“陛下,里面备了好茶,我们里面聊吧。”
太安帝似乎还有话要说,可他顿了顿,道:“好,我们里面聊。”
浊清想跟着一起进去,被太安帝一个眼神制止,你们俩也默契的没有跟上。
帝王和侯爷之间的对话,想来不需要让旁人听到。
而太安帝既然敢跟着进去,也不会担心,爷爷对他做什么。
屋内。
出乎你们所有人的意料,二人即使单独相处,氛围竟也出奇的融洽。
太安帝饶有兴趣的看着百里洛陈给他倒茶,笑道:“我记得你年轻的时候,不喜欢喝茶,而是喜欢喝酒?”
“陛下没记错,臣年轻的时候,的确喜欢喝酒,喜欢喝酒的原因,是因为它浓烈、直接,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竟也爱上了喝茶。茶虽然不烈,但是,醇厚,有回味。”
太安帝长长叹道:“我们啊,都老了。”
百里洛陈垂眼,脑海中浮现出年轻的时候,叶羽与他们两个人,并肩作战,血战沙场的画面,明明前一秒三人还是把酒言欢,下一刻,就能因为莫须有的罪名,抄其满门。
他沉沉叹了一口气,忽的问道:“是不是世上所有的兄弟,一定会走到这一步呢?”
他像是在问对面的帝王,又像是在问自己,喃喃语句,开口就像是要消散在空中。
“洛陈...”
“陛下,我已经老了,如今,是连喝茶都会醉的年纪了,我也知道,你此行让我来天启,是为了他来铺路,看来,你真的,很看重这个儿子,琅琊王,萧若风。”
太安帝有些欣慰的笑了笑:“你觉得如何?”
“心思缜密,武功高强,为人很好,要是真的放在战乱的时期啊,他绝对是那种,振臂一呼,就会有千军万马以死相随的那种。”
“孤十几个儿子,就算把所有人加起来,也比不过一个他,可惜啊...他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太善良了。善良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很好的美德,但是对于一个皇子,这个词,太多余了。”
“之前啊,成风代替我来天启,与景玉王、琅琊王交好,但毕竟不是我来,你啊,就是放不下这个心,非要让我来天启走一遭,同时,还要让琅琊王一路相随,因为你知道他,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会以死护我,毫无保留,而我,只要真的没有谋逆之心,就会一直保护琅琊王。”
太安帝微微动容,伸手覆在百里洛陈手上,道:“洛陈,你懂我,所以你会帮我的,对吗?”
百里洛陈微微叹了口气,轻声道:“陛下,臣老了,镇西侯府的事情,如今,已经都是成风在全权负责了。”
这话似乎有几分推诿的意思,太安帝却深受触动一般,沉沉叹了口气,“是啊,我们都老了,洛陈,孩子们,却是越来越大了。”
百里洛陈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就听太安帝忽然换了话头,“洛陈,辞楹如今,尚未有婚配吧?”
百里洛陈不动声色,笑道:“辞楹还小,我与成风还想把她留在身边多几年呢…”
太安帝笑了笑,打断了他的话头,道:“你远在乾东城,可曾听过,老二和老四,都曾向我上书,想求取你们家的掌上明珠。”
百里洛陈挑眉,像是十分吃惊的样子:“陛下,二皇子和四皇子天皇贵胄,辞楹生性顽劣,自在惯了,只怕不堪相配。”
太安帝摇了摇头:“你未免太自谦了,辞楹的品行与才名,天启素有流传,况且,自她来到稷下学堂,成为李先生的关门弟子后,朕也听闻过一些她的事迹,确实是不堪相配,但朕觉得,是老二和老四配不上她。”
“陛下!”百里洛陈着急打断他的话:“您可真是折煞老臣了!”
太安帝不在意的笑了笑:“但朕还是想高攀一次,洛陈啊,把你的孙女,给我当儿媳妇好不好?”
百里洛陈的目光抖了抖,“陛下...您曾经答应过老臣...”
“是,朕曾经答应过你,不让你最疼爱的小孙女入天启,成为皇家妇。”太安帝长长叹了口气,“可是洛陈啊,原谅朕吧 ,朕后悔了。”他说的理所当然,锐利的目光却紧紧盯着百里洛陈,“辞楹的身份,一国之后,母仪天下,她当的起来!”
“陛下!”
太安帝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他打断百里洛陈,道:“朕一直没有回应老二和老四的上书,是因为在朕心中,他们并不是辞楹的最佳归宿,洛陈啊,老九如何?”
萧若风是他属意的太子人选,而百里辞楹,就是他为萧若风选好的太子妃,亦是未来母仪天下的萧氏皇后。
而因为辞楹姓百里,镇西侯府,就会永远成为萧氏皇族手中的一把杀人刀,保持绝对的忠诚。
因为侯府的所有人,都不会让百里辞楹受到一丝伤害。
所以,这就是一个交易。
“陛下,”良久的沉默中,百里洛陈起身,走到太安帝面前,忽的跪了下去。
太安帝一愣,连第一时间伸手要去扶他都没反应过来,自从百里洛陈战功赫赫,被赐了御前免跪的特权之后,有多少年,没有见到他下跪了?
可是此时此刻,他就这样,跪在他的脚下。
从他的视角看过去,只能看到百里洛陈微微苍白的发顶。
“洛陈?”
百里洛陈重重的磕了个头,沉声道:“陛下,老臣斗胆,请您收回成命,撤了这个心思。辞楹...是老臣最珍重的孙女,老臣只想让她肆意一生,快活一生,她将来的归宿,一定是她心之所向,而非一场交易,一场政治联姻。一入宫门深似海,老臣知道,琅琊王殿下是个良人,他一定会对辞楹很好,可是,如果他登上了那个位置,身边,必然不能只有辞楹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