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用力摇了摇头,仿佛要将那些过于旖旎纷乱的心思统统甩出脑海,强迫自己恢复平日的理智与冷静:“我明白您的意思,爷爷。我会找机会和他好好谈谈的。况且,此次重回天启,我们也有其他要紧事必须办。”
收回飘远的思绪,你看向身旁一脸探究的百里东君,正色道:“哥哥,你忘了吗?这次回天启,除了爷爷的事,我们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百里东君神色一凛,立刻明白了你的所指,点了点头,压低声音:“是,我一直记着。她那边……所以,你是想借小师兄之力……”
“除了他,在这偌大又步步荆棘的天启城里,谁还能在不惊动太多耳目的情况下,帮我们创造机会呢?”你轻轻眯了眯眼睛,望向窗外渐渐变得有些刺眼的午后日光,声音轻若呢喃,却带着坚定的决心,“毕竟,我们要设法去见的人,可是景玉王府的……侧妃啊。”
………
月色渐渐深浓,笼罩着镇西侯府众人暂居的行馆。
馆内灯火通明,却透着一股初来乍到的清冷。
烛影在墙壁上轻轻摇晃,你拿起小巧的银剪,仔细修剪了一下跳跃的烛芯,灯花“噼啪”爆开几朵,光影随之晃动。百里东君则静坐在一旁,手法娴熟地烹煮着一壶清茶,袅袅茶香渐渐弥漫开来。
他斟满一杯,恭敬地奉给端坐主位的百里洛陈。
“爷爷,”你乖巧地坐到他下首的椅子上,微微歪了头,观察着他的神色,“您……是在等人吗?”
百里洛陈闻言,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哦?这么明显吗?”
“很明显。”你和百里东君对视一眼,默契地异口同声道。
百里洛陈笑着摇了摇头,端起茶杯呷了一口,似不经意地问道:“与琅琊王殿下约定的时间还没到吗?你不准备动身去学堂?”
你抬眸瞥了一眼窗外愈发深沉的夜色,回答道:“不急。等爷爷送走今晚的客人,我再动身不迟。”
百里洛陈笑着摇了摇头,似乎想说什么,但话音未落,门外便传来一阵略显急促却刻意放轻的脚步声,紧接着,响起了小心翼翼的叩门声。
一位身着青色官服、头戴官帽的中年男子被引了进来。他身上的官服似乎不太合身,显得有些局促,脸上堆着笑眯眯的表情,一进门便拱手作揖,语气带着几分熟稔与夸张:“侯爷!侯爷!好久不见啊?下官这厢有礼了!”
你几乎是瞬间起身,下意识地往爷爷身侧挡了挡,呈现一个保护的姿态。而百里东君反应更快,一个箭步已挡在了那人与爷爷之间,面色冷峻,手按剑柄,厉声喝道:“你是何人?这身官服……莫不是偷来的?”
不怪他这么问。
此人出现得…实在蹊跷,形貌举止也与寻常官员不同。
那官员被百里东君的厉色吓了一跳,滑稽地扶了扶自己有些歪斜的官帽,忙不迭地解释道:“没有没有,小公子误会了!这官服如假包换,就是下官自己的,下官是朝廷正儿八经的御史啊!”
你的目光锐利地越过百里东君的肩膀,落在此人身上,脑海中迅速搜索相关信息,迟疑道:“阎王笔……?你真的是御史台的御史?”
百里洛陈赞许地看了你一眼,随即对百里东君温声道:“东君,不得无礼。这位是御史台的胡不飞胡御史。他家三代皆为朝廷言官,这身官服,确是如假包换。”
你们今日方才抵达天启,御史台的人竟如此迫不及待,漏夜来访?
你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上前一步,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质询与维护:“那敢问胡御史,漏夜前来,是准备在这行馆之内,就开始审问我们镇西侯府的人了吗?是否太过心急了些?”
胡不飞面对你的冷脸,非但不恼,反而对你笑得更加……谄媚了些?
他搓了搓手,语气竟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小小姐此言差矣,差矣!下官岂敢审问侯爷?实在是……实在是听闻,昔日在碉楼小筑,以绝世佳酿七盏星夜酒大败酒仙谢师秋露白的那位天才少年酿酒师在此,下官这好酒之心实在难耐,特地……厚着脸皮想来讨一杯酒喝而已啊!不知小公子可否赏脸?” 他说着,目光热切地投向百里东君。
百里东君闻言,眉头皱得更紧,横跨一步,再次彻底挡住胡不飞窥视你的视线,声音冰冷如铁:“我这里,如今只有两杯酒。一杯是敬酒,一杯是罚酒。不知胡御史,想喝哪一杯?” 他面色冷淡,话语中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你没忍住,噗嗤一声轻笑出声,紧绷的气氛因这笑声略微一缓。见胡不飞被百里东君噎得一脸郁结、吃瘪的模样,你心念微转,起身走到茶案旁,执起玉壶,缓缓斟了一杯清茶,递了过去,语气缓和了些:“胡御史既然漏夜前来,想必也有公务在身。天寒夜深,不妨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我们再慢慢聊,如何?”
百里洛陈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适时开口道:“胡大人,这是今年新贡的上好碧螺春,经东君和阿楹亲手烹煮,火候滋味都恰到好处,比寻常泡法更添几分醇香。你今日,倒算是有几分口福。”
胡不飞如蒙大赦,忙不迭地顺着这递来的台阶下,双手接过茶杯,连声道:“是是是,托侯爷的福,托侯爷的福,小公子和小小姐烹茶的手艺,定然也是极好的!”
他象征性地啜饮了一口茶,百里洛陈便不再寒暄,直接切入正题,目光平静却带着洞察一切的力度:“胡大人,据老夫所知,弹劾老夫的案子,在御史台内部,应当是个避之唯恐不及的烫手山芋。七位御史,想必都不太愿意沾手。怎么……你反倒上赶着揽过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