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邂逅生情
南有福的相好叫倪虹。受到县物资局表姐袁丽的影响，一九五七年她考取了省商业学校，财会专业毕业后她被分配到了眉坞县水利局水文勘测站。倪虹长一副鸭蛋脸，头发卷曲蓬松乌黑发亮，柳叶眉下的一对儿杏眼会说话，好看的鼻子下一张樱桃小嘴搭配在她那鸭蛋脸上恰到好处，皮肤白晳中透着粉红，身材高挑体形美艳，活脱脱一副衣服架子，不光漂亮，连走路的风姿也迷人，一度把县城里的几个小伙儿迷得颠三倒四迷五昏六，就是个人见人爱的主儿。五年前，倪虹刚分配到县水文勘测站时，站里有两个帅小伙儿因对她心生爱慕之情起了争端，几乎大打出手，险乎儿影响到站里的工作。社会上有几个泼皮无赖也想追求她，引起相互打斗还差点儿出了人命，就因为她长得漂亮把一个好端端的水文站搅得鸡犬不宁。然而倪虹把头一扬却鄙夷地说：“哼！也不拿镜子照照，一个个啥怂东西？癞蛤蟆竟想天鹅肉吃？都死心吧！就算我一辈子不找男人也不会嫁给这样几个货！”刚参加工作的新鲜感，倪虹还能跟着勘测队的同事们风里雨里跑东跑西，几年下来，她就厌烦了野外作业这项工作。所学的专业不对口先不说，只说风吹日晒风餐露宿她就难以承受，看到坐办公室的那些人不仅衣装干净整洁而且皮肤还保养的好，于是就有了想要坐办公室的想法。可像她这样的一个缺乏锻炼的学生想要坐办公室，在县城这么个小小的单位里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呀？她一个小女子哪有这资格！要想混上个股长、站长什么的恐怕这辈子都不可能了；再于是，她就想调出这个单位。可找谁办调动呢？倪虹考虑了好久也没想出个结果来。她把自己的处境和想法告诉了在县物资局仓库收发物资的表姐袁丽，袁丽神神秘秘地给她支了一招：“去找郎五奇吧，他管着全县的人事调动。虹啊，好妹妹，凭你的长相和能力，还不是想去哪就去哪呀？”说完，两个人挤眉弄眼了一番。
“郎五奇是县革委会的二把手，这么大一个领导，我一个上班还没几年的女娃直接去找他，是不是太唐突太冒失了？咱跟郎书记也没啥关系呀。咋操作呢？”倪虹分析完自己的处境疑惑地问表姐。
“这种事越直接越好！不但避免了好多不必要的麻烦，也省了很多程序。我不便透露是谁，但我知道有人找郎五奇就办成了。”袁丽进一步鼓励她。
表姐袁丽的话经过倪虹再三分析和权衡后，一个艳阳高照的初夏午后，机关单位刚上班，她着意打扮了一番，穿一件薄薄的洋布印花长袖衫和一条熨烫平整的华达尼裤子，脚上蹬了一双后跟足有五公分高的白色皮鞋，经她这么一倒饬，本就优美的体型立即就塑造出更加苗条的曲线，既高挑迷人又气质不凡。自我感觉满意后，她来到县革委郎书记办公室的门口。“当、当、当”敲了三下，得到允许后，她就壮着胆子走进郎五奇的办公室。
四十岁出头中等身材的郎五奇满脸严肃地正在房间里踱着步，他上身穿一件雪白的的确良长袖衬衣、衬衣下摆束在裤间、深蓝色的裤子熨烫得极其平整、腰间束一条乌黑发亮的皮带、脚上穿了一双乌黑锃亮的皮鞋，手腕上戴了一只手表，这一身展示出郎书记尊贵的领导风范和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感觉。初见一生面孔而五官标致皮肤粉嫩体态优美气质非凡披肩发乌黑篷松杏圆眼双眼皮鼻梁直挺樱桃小嘴妩媚而不妖艳的年轻女娃，郎书记想：眉坞大地上从哪儿冒出来这么个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美女？莫不是老天爷派来勾引我郞五奇的？当郎书记的目光移到倪虹那洋布印花长袖衫里隐隐约约丰满隆起的胸脯时，倪虹下意识地察觉到郎书记的眼光躲闪了一下。郎五奇虽有意避开她的眼神，但从他的脸上已经看出了他内心里掩饰不住的羞怯与不安。当四目相对时，室内的气氛瞬间就进入了尴尬之境。郎书记毕竟在官场上历练了多年，怎么能栽在倪虹这个二十来岁的女娃娃身上？老辣的郎书记突然一连串问话就扫清了室内这窘迫的空气。“你是哪个单位的？叫什么名字？找我有啥事？”这问话的气场立马就把倪虹给震住了，她怯懦地一一如实做了回答。
倪虹陈述过后，郎五奇立即板起了那张平常就根本不太会笑的冷森森的脸声色俱厉地斥责起来：“怪事给出来了，简直是岂有此理！你当这是你家呀？想调动工作就调动工作，啊？好啦！回去好好工作、不要胡思乱想！年轻人。”
突如其来的一通严厉训斥，倪虹当即就被训蒙了，站在那里不敢动弹。尽管内心里憎恨面前的这个郎五奇，但她俨然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孩子站在那里丝毫不敢动弹一下，她完全没有预料到堂堂的郎书记火气如此之大，说翻脸就翻脸。作为一个领导干部，咋能不由分说劈头盖脸就训人呢？这个郎书记简直就是个活阎王！倪虹知道自己是有些鲁莽，但也不至于刚搭上话就遭受这样严厉的对待啊。唉！这一通人找的，碰了一鼻子灰不说，简直把人给丢尽了。倪虹窝了一肚子火！当她再次看到郎五奇那张冷冰冰的脸时，哪里还敢再多说一句！调动工作这条路算是被郎五奇给堵死了，完全走进了死胡同。“简直是岂有此理嘛！你当这是你家呀？你想调动就调动啊？好啦！回去好好工作，不要胡思乱想，年轻人。”郎五奇严厉的训斥声在耳边嗡嗡嗡地萦绕着，堵得她只好满腹委屈地低着头抠着手指头悻悻地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倪虹刚走出来，郎五奇在房间里就满脸怒气地自言自语起来：“这个女娃看着聪明长的也漂亮，整天不想着好好工作，竟跑到县革委会来要调动……”话还没说完，就立即抓起办公桌上的电话要通了水文勘测站的李站长。
电话那头的李站长被郎书记劈头盖脸骂了个狗血淋头，李站长吓得吭吭哧哧结结巴巴半天接不上一句话。放下电话后，李站长一头雾水，万万没想到还没工作几年的倪虹竟敢背着他莽撞地跑到郎书记那儿要工作调动。李站长气得脸色铁青，随口骂了一句：“简直不知天高地厚，看回来咋收拾你！”骂完，就瘫坐在椅子上发出“唉！——”地一声长叹，情绪就低落到了极点。
倪虹垂头丧气地走出郎五奇的办公室后，在廊道上才走了几步，猛一抬头就遇见大名鼎鼎长得帅气的县中学“文革”小组副组长南有福。南有福邂逅如花似玉的美女倪虹，当场就被她的美貌吸引住了。看上去倪虹尽管脸上带着怒气，但还是掩饰不住她那漂亮的脸蛋和高雅的气质。
南有福上前两步，满脸堆笑地小声试探着问道：“你来找郎书记办事呀？我看你刚从他的办公室里出来。”
见南有福没话找话地与自己搭讪，倪虹不屑一顾地斜了他一眼，更是没好气地撂下一句话：“你谁呀？要你管！走开！”说罢，甩下冷脸鄙夷地白了他一眼，头一扬迈开步子“当、当、当”地就走开了。
南有福死皮赖脸地跟上来说：“诶？别那么大火气嘛，你先甭急着走，也许我还真管得着你的事。如果不介意的话，不妨借一步说话。”
倪虹在郎五奇那儿受到责骂，觉得自己出了丑也丢了脸，调动工作的事被郎五奇给弄成了个死结，完全走不下去了，就窝了一肚子的火。她想，若让李站长知道了，回去就肯定没好日子过；让同事们知道了，也肯定会被嘲笑和讥讽，她往后还咋在单位里混呢？可谁能料到在这里就碰上了这个名声本就臭不可闻的南有福？本想发作，可转念一想，说不定这人还能成为自己生命里的贵人。听人说，贵人都是在一个人最困难的时候突然出现的，听他这名字：有福、有福，难道我的福气还真能应验到他身上。倪虹清楚地知道南有福和郎五奇的关系，可自己跟南有福也不熟悉呀！但南有福刚才的话说得那么客气，态度也真诚，并不像要欺骗她的样子。倪虹意识到刚才对待南有福的态度的确有问题，自己不就是来办理调动工作的吗？也许南有福还真能帮自己解决这问题。于是她回过头，向南有福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就一同走出廊道，绕到房后面一棵大槐树的树荫下，倪虹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处境和想法和盘托了出来……
听完倪虹的陈述，南有福说：“你先别着急，让我想想办法，也许能办成。这样，你先回去等我的信儿。”
南有福的话虽短但掏心掏肺，态度也诚恳，似乎有一定的把握。于是，倪虹余怒顿消，脸色自然又活泛起来，没料到南有福还真是个热心肠，并不像旁人议论的那样不堪入耳呀。也许他在其他人面前是那种德行，但对待自己还是特别的殷勤，真像是自己的贵人！可是，南有福凭啥要帮咱这么大的一个忙呢？莫非是想图点啥？唉！都这个时候了，多想也无益。不管咋说，南有福有可能让事情出现转机，他毕竟和郞书记的关系不一般呀，不妨让他先办着。即使他有所图，以后再报答不迟。想到这儿，倪虹虽面有愧色，但还是鼓起了勇气。“好吧，那您就办吧，我等您的信儿。事情办成后，我会好好报答您的。”
听倪虹左一个“您”右一个“您”地称呼着自己，南有福很享受这种被美女尊重的感觉。“你就回去耐心等信儿吧。”南有福的豁达与真诚，让倪虹感到宽慰又体己，顿时一扫被郞五奇训斥的不快。
过了两天，南有福了解到姐姐南彩霞心情不错，便悄悄来到县体委姐姐的单位。南彩霞见弟弟一反常态神秘兮兮的样子，知道他一定有重要事情。南彩霞赶紧关上办公室的门，压低声音问：“怎么有事不到家里说，还非得跑到单位来？有啥急事？快说吧。”
南有福来找姐姐之前就编好了理由，撒起谎来跟真的一样：“我的一个好朋友去求过姐夫，她想调动工作，先前在姐夫那儿碰了‘钉子’。她知道我和姐夫这种关系，于是她就找到了我。姐，你给姐夫说说，让他把我朋友的事当成我的事去办。不然，我不好向朋友交代呀！‘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南彩霞脸上布满疑云：“你倒是有道理！你说的那个人是你的一个啥朋友？”
“姐，你就别问那么多了，她是我的一个非常好的朋友，我已经答应她了 。”南有福故作诚恳地说。
想起倪虹那天从姐夫办公室出来时那狼狈的样子，当着姐姐的面，他不敢说也不能说。但是他吃准了姐夫郎五奇向来都会把姐姐的话当圣旨对待，就不再多说什么。
弟弟难为情的样子，可能真不便说出真相，南彩霞便不再为难弟弟，但她还是以警告的口气说：“你姐夫是有权办这号事，可他也不能乱给人办事呀。既然是你的朋友有求于你，那我就给你姐夫说说，你回去等信儿吧。办这种事不能急，得等个好机会，这一点你是知道的。”
“我知道，只要姐夫答应办，我就等。”
弟弟的事姐姐自然会放在心上。于是，南彩霞枕边风吹了几天，一向“妻管严”的郎五奇也自然要把老婆交代的事放在重要位置上。过了没几天，当郎五奇有了办理调动倪虹工作的方案后，晚上下班回到家，看到满桌子都是他爱吃的菜和爱喝的“太白”酒时，便踌躇满志地对南彩霞说：“老婆，今天是啥日子？咋做了这么多好吃的？你上次说的那个女子我见过。调动一个事业单位的人，算不上多大个事，但得等机会。那个女娃之前到办公室找过我，让我给训斥了。可现在马上要让我来接着就办这事，从情感上讲，这个弯不好转得太急太快。再等等，再等等，我得找个好机会才行。”
“也没说要你马上就办呀，可你得放在心上，别忘了就好，一旦有机会了你就给办了。为了咱弟弟，这事就让你费心了。”南彩霞娇柔的语气说得郎五奇心里很舒坦，特别是老婆给他炒了爱吃的菜，还给他准备了爱喝的酒。
不久，郎五奇利用县革委会集中办理一批人事升迁和调动的机会，顺便就把倪虹调到了地下水质检测管理站。这单位离县城远是远了点，但是倪虹一到那里就坐办公室，而且管上了财务。当以县革委会的名义打印出了红头文件后，郎五奇下班一到家就对妻子南彩霞说：“老婆，你交代的事我办妥了。按照娃他舅的意思，这次把那个女娃调到了水利局下属的地下水质监测管理站，就是离县城远了些。我特意交代过黄站长，把原来那个会计调回县城，人粗夫妻也用不着再牛郎织女的分离着，也算咱给人做了一件好事。倪虹接替了那个会计，这一下两全齐美，大家都方便，也都高兴！娃他舅这下应该满意了。”
倪虹如了愿，原来的那个会计回到了丈夫身边，自然是各方满意皆大欢喜。这一通操作下来，也并未听到旁人的闲话。就这样，倪虹便成了南有福的红颜知己。一来二往，南有福与倪虹便成了常来常往。再后来，南有福和倪虹的关系就发生了质的变化。在旁人看来，既说不清也道不明，可对倪虹和南有福都乐见其成。最高兴的还是南有福，他就像一头饿极了的雄狮，费尽浑身力气才寻觅到一只羚羊，最终还是要把它吃掉的。
当水文勘测站李站长接到倪虹的调令时又是一头雾水，看见盖有县革委会大红印章的调令，李站长无奈地叹息道：“县革委会还真的是郎五奇家开的，一向严肃而又冰冷的郎书记这回咋就不严肃了啊！这个郎太爷可真是想咋办就咋办。人家权力大，能有啥办法？！‘天若使其灭亡，必先让其疯狂。’然后唉！——”地长长叹了一口气，他就沮丧到了极点，然后就像一个泄了气的气球，再次瘫倒在椅子上。
倪虹当然高兴了，她有一种咸鱼翻身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在单位里很有面子，跟人说话时总是仰着头，一副盛气凌人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李站长见倪虹这么不把领导和同事放在眼里，气得咬牙切齿，恶狠狠地骂道：“小人得志！趁早滚蛋！”
几天后，李站长与在县革委会工作的一位最要好的同学谈起倪虹的工作调动时，那个朋友悄悄劝他：“老李，你还不知道咱们这郎书记叫啥名字吗？忍了吧！”
“不是叫郎五奇吗？这谁不知道？”李站长回答得又直接又干脆。
“所以嘛。我真不知道咋说才能让你这书生气十足的老同学满意呢？咱们郎书记的父亲当年在给他取这名字时，可能就希望他不论干啥事都能出人意料！唉——你真的不知道大家私下是咋个议论郎书记这‘五奇’吗？”
李站长满脸疑惑地看着这个朋友。朋友瞅了瞅房门和窗子，确信门窗都是关闭着的，才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老李，你听着，一是整人整得出奇、二是人事管得出奇、三是对上面巴结得出奇、四是变脸快得出奇、五是老婆怕得出奇。”说完，他又瞅了瞅门和窗户，还竖起耳朵听了听外面有没有啥动静。
经朋友这么点拨，李站长才恍然大悟，拍着自己的脑门说：“噢，还真是入木三分啊。形象！形象！人哪，就怕彼此间作比较。真要一比，像我这号业务干部，还真不适合在这世上混。参加工作十多年了，简直白活了这么多年……”
南有福在从近两、三个月与倪虹的接触中察觉到一个不祥之兆，那就是两个人的关系似乎要出现裂痕的迹象。倪虹已不再像先前那么主动了，也没有了先前那奔放的激情，而是消极被动地应付，他觉得一个男人的尊严遭受到无情无义地打击；她的话也没有那么多了，问一句也不一定能答上一句，即便是有回答，也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已经不像几年前初次在县中学自己办公室里发生了男女之事不久后那样的如胶似漆。在那段日子里，两个人一天不见如隔三秋。可从现在的各种迹象表明她要疏远他，想要与他撇清关系断绝来往。事实上，倪虹刚调到地下水质监测管理站时，她都一直处于工作调动成功的喜悦中，甚至跟他通电话时时常用那种语言来暗示他，他便利用晚上没人的时候骑上自行车，到她单位的宿舍里，两个人一直折腾到天快亮时才回到古镇公社。他两人的地下情人关系从是四年前夏天的那个雨夜开始的，在县中学他的办公室里，倪虹完成了从一个女孩子到女人的转变。她是来感谢她调动她工作成功的，一开始，她还处在那种羞怯的半推半就的状态；但当她尝到了甜头时，她所表现出来的是极力地迎合、是闭上眼睛默默地享受直至发出欢快的呻吟。后来的多次男欢女爱都是倪虹的主动邀请，也都发生在她单位她的宿舍里，那是多么美妙多么让人享受一段时光啊！在那些日子里，倪虹总是激情奔放脸泛红晕一副极度渴望欲罢不能的样子，她表现出了对男女之事极度的贪婪，甚至兴奋时她那长长的指甲几乎要抠进他的肉里，每次完事后，他都被她折腾得两三天打不起精神，以致于在工作时间里抬不起头睁不开眼空乏无力精神萎靡头重脚轻只想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