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踏冰卧雪
与秦大山谈完话，梁朝阳起身走出宿舍向连部走去，然后直接敲开郭连长和李指导员的房间门。李指导员坐在床边正看着书，见梁朝阳进来，便笑呵呵地说：“朝阳，有事吗？”郭连长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梁朝阳不放。
梁朝阳直扑主题：“连长、指导员，这一个月来，我排人员思想稳定，训练积极性高，训练成绩还算让人满意。在训练中，六个骨干把握着训练的进度和强度，常常还耐心细致地做战士的思想工作，对战士们的思想脉搏把控得还是比较准的；在队列训练、器械训练及越野训练上亲力亲为，发挥了示范带动作用。但是也存在一些问题：主要是极个别战士在队列训练和器械训练方面接受能力差些，拉了班里排里的后腿，这几个新兵自己也感觉到了技不如人，现在也开始加紧练了，班长给开了‘小灶’。我相信会很快赶大部队的。”
“梁排长，训练上我并不担心，主要担心个别战士因为训练跟不上大部队思想上的波动，有可能会导致产生自卑感，要让这种类型的战士树立信心；第二个是要关心战士身体上的伤病，要及时发现训练中的扭伤、挫伤、冻伤或感冒，有了这方面的问题，要及时就医、就诊，要真正地把关心战士爱护战士落实到具体行动上，要让我们战士对部队有亲和力。这就要看我们这些干部和骨干了。”李指导员说。
“是！指导员。”
郭连长说：“朝阳，回去以后要继续抓紧抓好队列和体能训练，每天都要坚持。”
“是！连长。”
自从听了张教导员的形势报告和黄副团长的即兴演讲，秦大山庆幸自己能加入到这支英雄部队、能使自己锻炼提高成长成才的部队，特别是干部骨干们的工作能力和与战士们打成一片的真情时常鼓舞着他。是黄副团长把他接到部队上的，也是他给了他这个难得的机会。张教导员在全营面前第一次公开演讲就让他对他脑子里的知识、演讲的气场、对情感的抒发、对历史公正客观的解析、对地理知识的熟悉还有对时局精准的看法，也让他对他产生了极大的敬佩之心。部队首长对这一批新兵的征兵要求是要从初中以上文化程度的社会青年或学生中征招，但实际情况难以如愿。所以这批新兵的文化程度普遍还是不高，小学或小学没毕业的还是占了大多数，而像秦大山、田源这样的系统学过历史知识的更是凤毛麟角，很多战士对教导员讲的知识还只是道听途说地知道一些，但我国被列强特别是日本鬼子欺负到将要亡国灭种的程度就没这么系统和具体。周营长说张教导员为了讲好这堂课查阅了大量的资料，有的资料特别是美军苏军最新调动和部署情况是他回北京老家通过非正规渠道才搞来的，讲话中所引用的大量数据都是真实可靠的。美帝苏修称霸世界瓜分世界的具体情况，秦大山以前只能从寥寥的几份报纸上时断时续时有时无地看到过一些，也不系统也不全面。张教导员上午这堂课让秦大山对国家安全问题有了更新更全面的认识。
这次教育大会像催化剂一样对部队的军事训练起到了加速的作用，也像进军的号角吹响在冲锋的征途上，再次激发了战士们战备训练的热情。此后，只要不是连队或排里组织的集体性训练，大家都来到器械场上进行体能训练，或者开展有关训练话题的讨论，增强综合素质提升打仗本领永远是他们议论的主题。随着战士们的深入讨论，训练热情像春潮一样在涌动。
“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是通过军事实践最精辟的总结。在经历了基干民兵训练和部队一个多月的正规训练后，秦大山深切地体会到真正的训练是苦练与巧练相结合，苦练是为了增强体能，巧练是在训练过程中要多动脑筋。只有把苦练和巧练有机地结合起来，融体能和技能于一身，才能真正提高单兵的作战能力，继而真正地提高部队的整体作战实力。大家常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眼下正是“三九”严寒，为了把干部骨干身上的本事都学到手，秦大山心里攒足了劲。
新兵营党委根据训练的实际情况，决定把原来每晚七到八点由各连组织体能训练调整为由营里统一组织，把五公里徒手越野改为十公里负重越野；早操也改成了五公里越野训练。
当天晚点名后，秦大山约胡智兵一起来到器械训练场上。
秦大山说：“智兵，营里调整了训练强度和组织方式，我以前在家乡组织过大会战、修水库、拉电网，劳动强度比咱们现在的训练强度还大，有时还不能按时吃饭，整个一个连轴转，也没感觉有多累。来到部队生活好了，应该没问题吧？”
胡智兵说：“只要你能撑下来，我就能撑下来，咱得给自己加码。我是这样想的：每晚越野跑下来，咱再做上一百个俯卧撑、一百个仰卧起坐。你看咋样？”
“行啊。依我看，咱再增加点儿强度，越野时给腿上绑个沙袋，只要坚持下去，就能练成‘飞毛腿’”
胡智兵说：“好，那就这么办！”
两人正说着，田源和王海阳走了过来。
“田源、海阳，你俩咋过来了？”秦大山问。
田源腼腆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王海阳直言快语地说：“我们连刚点完名，就拉着田源也过来练练，老远就看着你俩，所以过来凑个热闹。”
胡智兵说：“田源，大山说要绑沙袋跑十公里越野。敢想敢干吧？要不咱都绑沙袋跑？”
王海阳问：“绑多重的沙袋？”
秦大山想了想说：“先绑上两斤，一条腿上绑一斤咋样？慢慢增加，你觉得咋样？”
王海阳惊讶地说：“可是十公里啊？两斤能跑下来吗？你是‘弹簧腿’肯定没问题，我可就不好说了，我的长跑本来就不太行，平常光腿跑都够呛，更甭说绑沙袋了。”
田源说：“我可绑不了，在不负重的情况下能跑个良好成绩也算是谢天谢地了。”
胡智兵说：“那你俩的沙袋我就不管了。”
胡智兵说：“大山，明天中午我就去给咱俩做沙袋。”
“好，那就交给你了。”秦大山说。
秦大山和胡智兵两个人就像上满了发条的钟表不知疲倦地坚持着越野训练和器械训练。一个多月后，秦大山跑起来就像弹簧在地上蹦起来一样，于是“弹簧腿”这个绰号就替代了他的名字，没几天“弹簧腿”的绰号就传到了其它三个连，全营的人都知道一连的秦大山是个“弹簧腿”。就连周营长及四个连的连首长有时开玩笑也这么叫。大家都知道罗保国副连长能跑，但后来罗副连长再也跑不过秦大山了。在一连的训练标兵栏里，秦大山、胡智兵、李新民等十多个战士的名字常常榜上有名。
此单，连队还组织过四次单、双杠一至五练习考核，秦大山都达到了规定的标准，连六练习也是有模有样，木马一至三练习也给像燕子点水般优美。胡智兵在单杠和双杠训练上独创的成套动作更为出众，常常受到连队的表扬，他自然也深受梁排长和王班长的喜爱。
“小寒”后的天气出奇地寒冷。清晨的天气阴沉沉灰蒙蒙，西北风就刮个不停，光秃秃的树梢在寒风中摇曳着。后来风力逐渐大起来，俨然要把这世界刮到宇宙的尽头去，不多会儿天就飘起了雪花。上午，营里计划组织冲锋枪第二练习考核。吃过早饭，各连依照分工，大家都穿上了大衣背着枪有扛子弹箱的，有扛靶子的，也有背着络车盘络车架带着通信器材的，以连为单位顶着风雪来到东靶场。空旷的靶场上，狂风刮得枯草枝叶黄沙和雪花在空中乱舞，打在干部战士们的身上、脸上，几乎让人无法睁眼。训练计划早有安排，谁也没权更改。大家趴在冰冷的射击基线上进行着射击预习，一个个被冻得瑟瑟发抖，扣动扳机的右手和把握枪托的左手几乎都冻得失去了知觉，一个个脸蛋青得就像生锈了的铁疙瘩。但老天爷无意眷顾这些年轻的战士，像故意摧残他们似的。西北风依然铆足了劲儿地发疯似的呼啸着，飘雪把天空“染”成了灰白色，大地上不多时就落了一层薄薄的雪。
周炳坤营长身着军大衣在二百米射击基线上转过来又转过去，他好像对他的部属就没有一丝儿怜悯与关爱之心。张志强教导员对考核前的通信、弹药、救护和信号的准备情况检查了两几遍也随着周营长在靶场上走着；曹正源副营长带领作训参谋杨广强及二十多个保障战士在靶壕里紧张地准备着靶子和器材设备。四个连长和四个指导员和所有排长、班长一样与战士们趴在冰冷的靶位上履行着他们的职责，仍然在一丝不苟地教战士们如何排除风力、如何判断和修正风向、如何调整呼吸、如何完成最后那精准的一击。这是第二练习实弹射击考核，谁知会遇到这种鬼天气！部队刚到靶场上，周营长就在全营面前讲过：“今天这种天气，恐怕在军旅生涯中很少遇到，这是一次锻炼军人意志的难得机会。”
今天的考核计划分两个波次在二百米射击基线上同时展开。首先是一连和二连考核，然后是三连和四连。上一次实弹射击考得不错，全营的及格率在95%以上，良好率也达到了78%，优秀率几乎达到30%。有了上次的好成绩，这次考核是战士们日思夜想的。但面对今天这样的狂风和雨雪，大家既想露脸又怕出丑，其中的滋味只有才自己知道。
一个小时过后，周营长、张教导员、军务参谋祁士让和营部管理员周玉智及二十几个保障战士跑步来到二百米射击基线后方的空地上。周营长给各连连长和指导员分完工就命令第2连连长丁海涛迅速集合全营队伍。迎着狂风雨雪，周营长健步走到队列前，手持小喇叭，以他那浓厚的胶东口音声如洪钟地说：“同志们，今天天气很恶劣，但我看到大家的精神很饱满，在风雪面前没有一个畏缩的，没有一个是熊包软蛋！我们就是要在恶劣的环境中锤炼部队。像今天这种的天气，大家要有决心、有信心去挑战它克服它。培养顽强的训练作风和战斗意志就不能害怕困难，这个天气正是培养‘老虎连’的好天气。同志们，大家经历了两天的冲锋枪第二练习射击预习，接下来要接受射击考核，每个战士的考核成绩都要记录在案。希望大家认真准备精准射击打出好成绩，为营连争光。一连在左、二连在右。考核结束后，各连自行带回擦拭武器。下面，一连和二连做好射击准备，三连和四连在预备靶场上继续进行射击预习。保障人员进入岗位。各连带开！”
按照周营长的分工，各组迅速到达各自的岗位上。狂风依然不停地在刮，小雪依然在连续地下。王国强带领全班跑步来到发弹区，战士们拿子弹、压子弹的手都在颤抖。
“左手拿弹匣，右手持枪，起立，向右——转！跑步——走！”王班长下达口令后，带着全班猫着个腰就进入了二百米射击基线上，十个战士占领了各自的射击位置后，王班长回头看了一眼郭连长就立即发出了“卧姿装子弹！”的命令，十名战士侧身向前迈出一大步顺势卧倒将弹匣装进弹槽又迅速将子弹推进枪膛。“打开保险、准备射击！”王班长下达射击命令的同时举起他手中的指挥旗。
这时，通信兵向靶壕发出了“示靶”的口令，前方两百米远的靶墙下同时举起了一排目标靶。
随着王班长一声“开始射击！”的口令，枪声如炒豆般响成一片。在秦大山紧邻的第二名战士杨红旗突然愣住了，他的第一发子弹打出枪膛他竟然不知，这个细微的情况被王班长捕捉到了，他立即看了看对面的第二个靶子，这时全部的十个目标靶全都呈现了隐去状态。王班长知道杨红旗这一枪肯定没打在靶子上，于是迅即跑到杨红旗身边喊道：“杨红旗，稳住神，瞄准了再打，不要着急！”杨红旗才反应过来。
就在王班长下达了“开始射击”的命令后，秦大山并没急于开枪而是迅速调整姿势，将准星与缺口死死卡住等待目标出现，这时他已概略瞄向了目标。目标出现后，他迅速修正风向偏差轻轻扣动扳机，第一发子弹打了出去。目标再现时，他按第一枪的景况又打出一个点射。二百米距离上的两次射击机会全被他抓住了。王班长吹响小喇叭，大家关闭“保险”然后向着一百五十米射击基线前进了。再次进入射击位置后，短促的小喇叭再次吹响。半身靶显现了，又是一阵急促的枪声……一百米距离上要求采用立姿射击。秦大山刚把表尺定在“d”位又把发射方式转换成单发射时，一阵狂风裹挟着一团茅草正好打在他的脸上，他急忙稳定了一下情绪瞄准靶心就向目标开了枪。好悬呐！差点浪费了一次射击机会，靶子隐显时间只有三秒。当目标再现时，秦大山再次举枪射击。枪里就剩最后一发子弹了，他想一定要圆满收官，正想之际目标又现，他更加沉稳地打响了最后一枪。射击结束了，大家全都站在原地等待班长发令验枪。在整个射击过程中，郭连长一直跟在秦大山的身后观察着他的射击情况。验枪完毕，王班长把全班带回了休息区。
一个班接着一个班这样轮换着还算顺利地结束了全营的冲锋枪第二练习实弹射击考核。
狂风整整刮了一天，大雪也下了大半天，终于在晚点名前停歇下来。晚八点，连队响起急促的哨声，全连集合在俱乐部里。郭连长对上午的实弹射击进行了讲评。他说：“今天上午，面对狂风大雪，同志们表现出了顽强的训练作风和过硬的战斗意志，经受了恶劣天气的考验，每个同志都值得表扬。可我们并没有打出理想的成绩，全连及格率还不到六成，良好率也只有二成多，优秀率才刚刚达到一成，远没有达到我们的目的。客观因素不言自明。但成绩足以说明在恶劣环境面前我们没有完成任务。点完名，每个人都要认真查找一下主观原因。”接着，他宣布了每个战士的射击成绩，第一个念到的就是秦大山：“九发子弹全部上靶！无论是半身靶还是胸环靶，弹迹全在靶心上。”他特意加重语气重复了一句：“弹迹全在靶心。秦大山的成绩在全营独领风骚！”然后才逐一宣读了其他战士的射击成绩。他最后宣布了一个决定：“经连队支委会决定，给秦大山等十名战士给予“连嘉奖”一次。希望你们戒骄戒躁争取更大的成绩，也希望其他同志向以上十名优秀射手学习。”
两个月里，秦大山是第二次在冲锋枪实弹射击这个科目上获得了“连嘉奖”。这不仅是他个人的光荣，也是全班的光荣。但是，秦大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他上学时就当过班长，回乡后还当过生产队的副队长。秦大山有极强的大局观，不会因为自己取得了一点成绩而高兴。他明白“一花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才能春色满园”。他的想法是只有全班都取得了优异成绩，他才能高兴得起来。这次只有他在全班打出了优秀成绩，而其他同志的射击成绩都在良好以下，其中就有杨红旗没有及格。看到王班长脸色难看，秦大山心里也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