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欢喜团圆
李君玲回到家两天后的那个下午，爸爸回学习班请了三天假，爸妈商量后要亲自去一趟女儿插队的秦家山，名义上是去送女儿，实质上是要亲自考察秦大山，毕竟女儿涉世不深，仅凭她处在恋爱中的恋爱脑是很难很好地把控住自己的感情，也不可能对秦大山进行全方位的了解。李团长想带上妻子一块儿去，秦家山是秦大山的根之所在，乡亲们所说的话一定是客观的公正的。另外，女儿从部队回来后向他们传递了一个信息，那就是李新强老师一直与秦大山这几年有书信往来，而且就是因为李新强，秦大山才差点被部队开除。秦大山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将关系到宝贝女儿一生的幸福，也关系到他家的未来。李团长决定先在家里停留几天，他要做好一切准备。但是，女儿的婚事必须得抓紧锤实，过罢这个春节她就二十二岁了，已经是谈婚论嫁的较大年龄，如果再耽搁两年，女儿就成了大龄女青年，这事不能再往后拖了。
正月初十早上吃完饭，老战友为他派来了一辆黑色的伏尔加小车，司机小田把车停在了他家门前。小田下车后，站在院外看了看这个独立的小院子，就直接走进去敲门，他连叩了三下。李君玲为他打开了门并把他领进家里。
李团长正好从房间里出来。小田急忙问：“首长，都准备好了吗？”
“是小田啊。都准备好了，东西都在这里。”李团长看着地上一个装衣服的箱子和两个装满了礼品的帆布提包说。
“是，首长。现在我就把东西搬到车上去。”小田殷勤地说。
李团长“好吧。放提包时轻一点，里面有几个玻璃瓶子，装的全是油。”
小田两只手各提起一个帆布提包说：“我先把两个提包放上车，再回来拿皮箱。”
“好，你慢点。”
小田提着提包就走出家门。来到院外，他打开后厢盖把两个提包放轻轻地放入后厢里，然后又进去取箱子。
伏尔加在路上跑了两个多小时才终于来到秦家山村，汽车在秦大山家门外的村路上稳稳地停了下来。
秦大山家的头门是敞开着的。
李君玲对爸爸妈妈说：“这就是秦大山的家。”然后领着爸爸妈妈走进院子，边走边朝堂屋里喊：“阿姨，玉梅，我回来啦！我爸我妈也来了。”
秦玉梅坐在热炕上正纳着鞋底，母亲在脚地上收拾着卫生。听到是君玲姐的声音，玉梅放下手中的鞋底，急忙跳下炕大步走出堂屋来到院子，母亲从后面也跟着来到院子。玉梅刚出堂屋门就看见君玲姐身旁还有两名四十来岁的解放军跟着她向堂屋走，她猜到他们一定是君玲姐的爸爸和妈妈，急忙热情地说：“君玲姐，你怎么回来啦？还没开工呢。这两位是叔叔和阿姨吧？”
“是的，是我爸妈，是他们送我回来的。”李君玲介绍着，然后又向她爸妈介绍说：“爸、妈，这是秦玉梅，秦大山的大妹妹。”恰时，母亲正好走过来。“这位是秦大山的妈妈。”
母亲高兴地说：“玲玲爸、玲玲妈，你们好啊！欢迎你们来家里做客，赶紧进屋，赶紧进屋。等会儿我就给咱拾掇饭菜。”说着，就把李君玲一家人迎进了屋里。
小田提着那两个装礼品的提包也跟了进来。
秦玉梅给李团长和君玲妈各泡了一杯茶分别递在他们手上，说：“叔叔、阿姨，你们喝茶。”说完就推着自行车走出了家门。玉梅一边往外走一边想，君玲姐的爸妈突然来到家里，并非只是来送君玲姐这么简单。她赶紧出了家门，骑上车子就到村子中间五爸秦虎言的家门口，她支起自行车，赶紧走了进去。
五爸秦虎言在家正闲着无事。看见玉梅急匆匆地跑了进来，知道她肯定有急事，眼睛盯着侄女玉梅就要问话。
玉梅见五爸正要问她，就抢先说：“五爸，李君玲的爸妈从宝秦市里来了，我想叫您去我家里陪他们。你知道的……”
“好，五爸去。玉梅，你先回，我马上就来。”秦虎言眼神坚定地说。
秦玉梅出了五爸家的门，又骑上车去了胡家原。
玉梅走后，秦虎言想到，自从大哥秦虎啸走后，是大嫂一个人艰难地支撑起了这个家，拉扯着四个年幼的孩子长大，如今四个孩子一个比一个能干，这都是大嫂的功劳，这么多年了，大嫂也总能把握住大局，可今天山娃未来的岳父岳母来了，大嫂一个人的力量就单薄了。尽管大嫂很能干，但在大事面前没有一个男人总觉欠缺。如今山娃在部队上提了干，正和女知青李君玲谈着恋爱，而她的父母今天突然来到了家里，绝不是一次简简单单地来送女儿，一定还有更深远的目的。山娃是全村人的骄傲，更是秦姓人的骄傲，他必须要去把这个场子给撑下来。他还知道，李君玲的父母都是部队上的干部，她父亲还是个大名鼎鼎的团长，听说现在在学习班里，但毕竟是一位领导干部，他一定要把李君玲的父母陪好，最好也能把洪礼哥叫过来，理由很简单，洪礼是山娃的师父，又是玉梅未来的阿公，他来陪同最合适。想到这儿，他从家里拿了一瓶“西凤”酒，装在大衣口袋里就走出了自家门。
李翠萍想请李团长和君玲妈到热炕上去坐，君玲妈委婉地说：“嫂子，你别客气，这热炕我们还真坐不习惯，脚地上就挺好，咱就在炉子边上坐。”
李团长也热情地谦让说：“大山妈，您也坐。”说着就谦让地让大山妈坐了下来。李团长和君玲妈及小田也一起围着火炉坐下了。
李团长郑重地说：“大山妈，我们这次来，一是来看看你们全家人，二是来送玲玲回来，三是想出来散散心。我们还想在这儿住上两天，好好看一看这里的山、这里的水，毕竟玲玲把汗水洒在了秦家山的土地上。几年来，玲玲在村里插队，住在家里，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这次我们来，是要感谢你们全家的，是你们给了玲玲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爱护，我们两个就这么一个女儿，她常常给我们说，她住在这里很踏实，她也很爱这个家。玲玲和咱孩子秦大山在谈朋友，两个孩子已经谈了好几年了，相互认识也有六、七年了，他们彼此相爱，我和她妈也很高兴。其实，我们早就想过来看看了，可是很不巧，也一言难尽！”
儿子山娃正和玲玲谈恋爱，李翠萍是知道的，两个孩子书信往来也有好几年了，两个人一直彼此牵挂着，她也很喜欢这个漂亮懂事贤淑爱说爱笑的女知青。如果不是儿子在部队上干大事，如果儿子中间能回来一趟，恐怕他和君玲已经订过婚了，毕竟是君玲爱上了儿子大山。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男追女，隔座山。两个孩子谈了好几年，而且一直书信没断，看来两人的感情没有任何问题。今天君玲的爸妈突然来到家里，一定是来深度考察和了解家里的情况的。于是，李翠萍笑呵呵地说：“玲玲爸爸，玲玲妈妈，你们说得对，两个孩子在谈对象，他们已经谈了好几年了，孩子来信也给我说了。这两个孩子都很优秀，我很喜欢玲玲这孩子，她一来到村子里就住进了我家，她是神仙给我们全家派来的天使，她给我们全家人带来了欢乐也带来的温暖，大山和君玲如果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我很高兴，就是大山这孩子一直没回来过，他在忙他的事情，可能是不方便回来。玲玲爸，玲玲妈，我看这样，你和孩子先坐着，我去给咱拾掇饭菜去。”
正说着话，五爸秦虎言大步走进了堂屋。他爽朗地说：“大嫂，家里来客人了？”
李翠萍急忙站了起来，还没等她开口，李君玲已经站起来对她父母介绍说：“爸、妈，这是我们的队长，也是大山的五爸，他对我们几个知青都很好，也很照顾我。”
在李君玲介绍的同时，爸爸、妈妈和小田都站了起来。秦虎言急忙制止说：“你们坐，来，我们一起坐。”
大家一起坐下后，秦虎言热情地说：“我是大山的五爸。你们一路辛苦了，秦家山欢迎你们来做客。寒舍简陋，你们多担待呀！”
“他五爸，你这就客气了。其实，我的老家就在咱眉坞常兴原上，我也是农民的儿子，只不过参军早了二十年。咱们都是吃渭水长大的，我们有一个共同的身份，那就是我们都是农民的儿子。你千万甭客气，不然就生疏了。在这里我把话挑明了说，玲玲在和大山谈朋友，这是两个娃一生的大事。刚才我和你嫂子就说过，其实，我早就想来，但一直就是不凑巧，所以就耽搁了。现在好了，我已经自由了，现在我有时间了，我就带着她妈一起来了嘛。”
大山妈说：“老李，玲玲妈，你们坐，让我兄弟陪你们几个说说话，我去厨房给咱拾掇饭菜去。”
“我和你一起去。”君玲妈赶忙说，说着就要一起往外走。
李君玲也走到妈妈身边拉着她的胳膊说：“两个妈妈，我也去。”
“厨房里的家具你们用不惯，玲玲妈，就坐着喝茶吧，家里的东西都是现成的，我一会儿就好。”李翠萍想劝阻，但李君玲的妈妈已经拉着她的手一起走出了堂屋。“我帮你烧火。”
李翠萍见劝阻无济于事，只好不再劝。三个人便一起来到了厨房。
李君玲边走边想，玉梅一定是去找人来陪自己的爸爸妈妈了，不然她也不会推着自行车出门。
来到厨房，李君玲的妈妈从厨柜一侧挂着的几个围裙中取下一个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又麻利地在后腰上系紧了带子。然后就去洗手。三个人的手一起伸进了脸盆里。
胡洪礼和秦玉梅一起从胡家原回到家里来，玉梅直接把自行车支在了院子里，胡洪礼从窗外看见厨房里有几个人，还有一个身穿军装的，就好奇地走到了厨房门口。“嗬，真热闹呀！翠萍，怎么客人也下厨房了？是玲玲妈吧？我看你还是进屋歇着吧。”
李君玲的妈妈见是一个不认识的人，愣在那里问：“您是？”
胡洪礼赶紧解释：“我是秦大山的师父，也是玉梅未来的公公。玲玲妈，您就别忙活了，还是进屋歇着吧。走，见她爸去。”
“您去吧，我多年都没用过这样的厨房了，我一直就想有这么一个，今天终于还是用上了。大山师父，你去吧，赶紧进屋去。我们几个人多力量大，饭一会儿就好。”
李翠萍也催促说：“洪礼，你去陪她爸去，玲玲妈要干，你就别劝了。我刚才已经劝过了，劝不动。”
李君玲也微笑着说：“师父，您到屋里去吧，我爸在里面等您呢。”
“好，那你们几个忙着。”
秦玉梅放下车子也来到了厨房。“阿姨，我听见大家都在劝你进屋，您还是去吧。厨房小，我、君玲姐、我妈三个人足够了。您就回屋歇着吧。”
见大家都在劝她，君玲妈妈就不再坚持。
胡洪礼走进屋里，急忙上前拉住了李团长的手说：“我是秦大山的师父，叫胡洪礼。您这一路辛苦了，玲玲爸。听说您这几年受苦啦！造孽啊！”
“都过去啦！现在好了，一有时间，我和她妈就来了。本来，我们早就想来。玲玲常对我们说，秦家山的人特别好。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李团长爽朗地说。
“多好的孩子啊！两个孩子都聪明、有文化、有觉悟、有担当，玲玲这孩子在村里这几年也很勤快，乡亲们对她评价很高。老李，你就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孩子的，不会让她在这里委屈。”
“我要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李团长说。
听李团长有好消息要告诉，胡洪礼、秦虎言都感到纳闷。老李才来，怎么就会有好消息，不会只是他本人的吧？就是他本人的好消息，也没必要在这里说，毕竟大家是第一次见面。那一定是关于秦大山的。
“啥好消息？老李。”胡洪礼满脸的疑问。
“秦大山现在已经是他们团尖刀连的连长了，我可是有证据的。孩子提干才几个月就能当上连长，可见他是非常优秀的。”
听到李团长这话，胡洪礼想，那肯定是大山把这消息告诉君玲了，他们两人正处在热恋当中，这是有可能的。
“老李，这确实是个好消息，比过年还要开心。”胡洪礼高兴地说。
“是的，比过年还高兴。我能有这样有才华有本事的女婿，我真比过年都要高兴，也比我重新获得自由还高兴。我们干革命为了啥？不就是为了孩子们吗？不就是为了天下苍生都能过上幸福日子吗？”
秦虎言说：“老兄，您说得太对啦！您也许不知道，我们这里有漫山遍野的果树，都是大山在家的时候种的，那几年，大山这孩子为集体出了不少力，流了不少汗，修水库、架电线、栽果树、搞会战，给队上办了太多的好事，乡亲们都说他好。你是不知道，大山走的那天早上，天还不亮，乡亲们就把他家的头门给堵上了，他本来想悄悄地走，但乡亲们哪里会愿意呢，大家就自觉地出来送他，那个场面至今我都无法忘记。”
“对，那天我也来了。事前大山这娃对我都没说，我是头一天晚上才知道的，天不亮我就来送他了。这秦大山真是个好孩子啊！……”胡洪礼接着秦虎言的话题，把他知道的秦大山的事全讲给了李团长和君玲的妈妈。两个人听得都入了迷，他两个不住地点着头。
李团长和君玲妈听到秦大山的故事，心里是真高兴。他们原来只知道未来的女婿秦大山有知识有文化有才能有担当，但没想到他竟然为集体为乡亲做了那么多的好事。现在终于知道秦大山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才，也难怪部队领导这么重用他。
“胡大哥，我还想问问，听说大山去年还差点儿被部队开除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竟有这样的事情？我不知道啊！”胡洪礼摇着头，一脸的茫然之象。
秦虎言也感到纳闷，一边摇头一边说：“这怎么可能呀？从来都没听说过有这回事啊。”
“我明白啦，大山这孩子是怕家里担心。听说这事与一个叫李新强的老师有关，而且我也知道李新强老师现在在古镇中学当老师，是大山的弟弟大恽的班主任。”
“那这就怪了，我从来都没听李老师说过此事。我们虽说不经常见面，但我们很熟悉，也很了解。李老师过去就在王家庄小学校教书，去年才到公社中学去的。他从来就没说过这事情。”秦虎言说
“看来，要了解这件事，那就得去找找李老师。”李团长说。
“有时间了我陪你一起去。”秦虎言说。“李老师就在街上，不远的。李团长，下午有时间吗？如果有时间，我们几个一起去，我们都是好朋友。”
“哦，原来是这样啊。听说李老师前些年也被打倒了？”李团长其实有同感，虽说自己不算是被打倒，但在这两年多里他失去了自由，整天在学习，一年前还不让回家，一直让他交代问题，那个滋味是不好受的。李新强肯定也和他有同感。唉！真是同命相连的人啊！
“我有时间，咱下午就看他去。他在家吗？”李团长问。
秦虎言说：“在家，就在街上住。前几天我还见到他了，他对我说过年他不出来。大山的弟弟大恽就在李老师家呢，他和李老师的孩子李方关系好得很，两个人谁也离不开谁，一会不见面，心里就跟长了草一样。”
“那好，咱们下午就去。”李团长说着看了妻子一眼。君玲妈平静地点了点头。
大家正说着话，玉梅走进堂屋，拉开餐桌把它抹了一遍，然后对大家说：“叔叔、阿姨，咱们准备吃饭。”
这时，李君玲端了一个盛满了凉菜的餐盘走了进来。玉梅和君玲两个协同着把菜摆放在餐桌上。
秦虎言走过去从衣兜里掏出来时准备的“西凤”酒放在了餐桌上。玉梅发现后说：“五爸，你这是干啥？家里有酒。”玉梅把五爸拿来的酒收了起来，又妈妈的房间重新拿出两瓶“西凤”酒摆在了餐桌上，又从厨房里了来了几个洗干净的酒杯。
李翠萍大步走进来说：“洪礼、虎言，你两个招呼客人吃饭，一定要喝好啊！”
秦虎言给每个人都斟满了酒，看了看胡洪礼，意思是让他发话。胡洪礼礼貌地说：“玲玲爸、玲玲妈，还有小田，欢迎你们那么远来到秦家山，撇开其它，只说你们能来，秦大山一家人就很高兴，咱今天这里没有外人，咱们这关系，大家都很已经清楚了，这样，咱喝好不喝多，咱就图个高兴，现在还在年里，不过正月十五都算是过年。咱老哥几个今天就再过个年。大家今天认识了，以后我们就常来常往。好，咱喝下这第一杯。”
除了司机小田，所有的人都举起了手中的酒杯，大家来了个一饮而尽。几个人畅谈着，吃着菜、喝着酒，直到把玉梅拿来的一瓶“西凤”喝了个底朝天。
秦虎言还想再打开一瓶，被李君玲的爸爸李团长给拦住了。李团长高兴地说：“几年来，我从来都没有这么痛快地喝过了，我身边的几位老兄都郁闷得不行，没有人有心思喝酒。今天见到胡大哥和虎言兄弟，可算是遇见知心人了。行了，咱就喝到这里。下午还有事。”
胡洪礼说：“那好，咱就喝到这里。翠萍，给咱上臊子面。”
秦玉梅很快从厨房里端来了一餐盘臊子面，给每个人面前放了一碗。李团长看着满碗油香油香的臊子面说：“老兄，我就不客气了。”说着就挑起一筷头送进嘴里。“嗯，好吃！真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