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始于足下
包括秦大山在内的二十名眉坞籍、六十名渑池籍、四十名枣庄籍共十四个省份的一百二十名新战士在师大操场再次分兵后，大家跟随黄副团长来到七三五五部队新兵营，他们均被分到了并新兵营的四个新兵连里。
这是一个甲种团规模的部队。所有的营房坐北朝南排列整齐。团部位于三个老兵营营房的正北面。从团部前广场向东直至新兵营营部后面的菜地（现由新兵营第1连管理），向西直达团部大操场。那块菜地占地六亩，本是一片荒地，在新兵营成立前，是郭庆来连长、李长荣指导员、罗保国副连长组织梁朝阳、于兴国、刘建平三位排长、宋建强司务长和二十来个带新兵的骨干及炊事班的战士一锹一锹开垦出来的。菜地西侧向北向南至新兵营四个连队营房西邻是一条南北走向的宽八米的柏油路。郁郁葱葱的几十棵雪松环抱着团部，既庄严肃穆又威严神秘。团里的每一项行动指令都是从这栋建筑里发出的，它是团队的神经中枢所在。战士们居住的营房从东到西依次是新兵营、步兵第1营、步兵第2营、步兵第3营和团直及团后各分队。团直炮兵连在团部东侧。各连队营房前都有本连的体能训练场。团部本来就神秘，再被各营连半包围着，就更显神秘。在团大操场东侧有一条通往师部的柏油路，它把部队营房与基础技能训练场（团操场）分成了东西两部分。通往师部的柏油路两旁长着尺把粗的梧桐树，夏秋两季，这条道路便成了林荫路，而在当下这个季节，即使树叶将要掉光也不失这个大院的神秘感和威严感。各营之间被十多米宽的营区道路隔离开来，路两旁均是两排笔直挺拔粗壮一致的白杨树，树根至地面一米五的一圈都涮着白石灰。各营均有六排营房，各连炊事班在最南端，两幢分布。营区所有的营房均青砖碧瓦，虽说有些陈旧，但门窗被墨绿色的油漆粉刷一新。营区道路旁的杨树上等距离拉着红底白字“欢迎新战友”、“青春献军营”、“做毛主席的好战士”、“在军营建功立业”的横幅标语。
秦大山被分配在新兵营第1连第1排第1班。宿舍内靠北墙处摆放着四个枪架，每个枪架上各有十支乌黑锃亮的56-1折叠式自动步枪。新战士刚到齐，王国强班长向全班介绍了连长、指导员、副连长和三个排长的大致情况。他说：“连队的干部骨干都是从各老营连选拔出来的，由各营连推荐，再经团首长把关并在师教导队培训三个月又经过综合考核才确定下来的，在十个月的时间里他们负责新兵的教育训练，之后才回到原单位或另有任用。在轻武器射击、投弹、步兵和炮兵战（技）术、轻武器实操、队列、跳伞等军事科目方面，每个人都有其特长。为培养人才计，各级首长和骨干承诺从这批新兵训练开始就让部队具备战斗力的迸发效应。”王班长特别透露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情况是，基于最高统帅在武汉接见了方军长和张政委后，军部指示各级部队首先要抓紧抓好新兵的强化训练，特别指示迅速召回“三支?两军”人员充实到基层营连，并要求了各师于寒冬时节在桐柏山区和木兰山区组织实施师规模的实弹战术综合演练，意在锻炼摔打部队和适应严峻形势的要求。
八点整，军号嘹亮，响彻军营。梁朝阳排长吹响了急促的集合哨。多数战士还在整理内务卫生，有的还正打扫着室外。第1班副班长李志诚拿起自己的马扎和笔记本一边向宿舍外面跑一边喊：“所有人员带马扎和带笔记本到室外集合！”三个班长同时也催促着本班人员“快到门外集合！”的口令。嗨！新战士哪儿见过这等阵势？战士们就只得放下手头的事情，有跑进宿舍的也有跑出的，给人一个完全乱了章程的印象，若非宿舍门的跨度够大非梗阻不可！跑进者是拿笔记本和马扎的，而跑出者则是到室外紧急集合的，无论跑出者跑进者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尽快集合起来。秦大山已经站在了王国强班长身旁。这时，李志诚正在下达急促的小口令，但还有跑进和跑出者。第2排、第3排也正在各自的宿舍前紧张地集合着。全排的队伍刚集合好，第2班有一名战士冲出宿舍里挤进了队伍，把原本集合起来的队形一下子就给冲乱了。
李志诚厉声喝道：“你喊‘报告’了吗？出列！”
那战士赶紧退出队伍，又重新喊了“报告！”并得到允许才进入列队。
针对这一情况，李志诚严厉地强调说：“大家记住，只要是集合，无论谁来晚了，不喊报告或没有得到允许，一律不许进入队伍。”然后就以小口令的方式重新整理起队伍来……
全连人员在俱乐部里列队完毕，梁朝阳向郭连长报告：“连长同志，全连集合完毕，请指示！”
“放凳子坐下！”郭连长命令道。
“放凳子坐下”这在部队日常生活中是最基础最常用的训练科目之一。梁朝阳下达了“准备放凳子，放！”的口令后全连就没有放好，其中有一个凳子慢了半拍，还有两个凳子倒了地，这种不和谐非常让人不舒服不痛快。为了今天上午的军人大会，昨晚各班专门还练习过放凳子。刚才可是全连组织，出现这个状况肯定是战士精神紧张所致。
梁排长看了看大家，说：“下面，咱一个排、一个排地放，就看哪个排放得好。第1排准备！”
郭连长表情严肃地盯着第1排，而李指导员表情平静地充满着期待。“第1排，准备凳子——放！”梁朝阳的话音刚落，只听“啪！”一声，第1排动作整齐协调。但郭连长、李指导员未动声色，目光迅速转向第2排……在梁排长的口令声中，第2排、第3排都放得很整齐。
全体人员坐下后，郭连长和李指导员在铺有桌布的桌子后坐下来，郭连长首先发了话：“同志们，截止昨天下午六点，我们的新战士全部到齐，这标志着全团乃至全师的接兵工作的基本结束。今天上午，按照营部的安排，我们召开全连军人大会。共有三项内容：一是干部骨干向新战友作自我介绍；二是宣布教育训练计划；三是组织学习《三大条令》的部分章节。首先进行第一项，干部骨干作自我介绍。”说完，他站起来向全连敬了个军礼就介绍起自己来：“同志们，我叫郭庆来，是咱们连的连长。一九六零年入伍，河北涉县人，身高一米七，老家在革命老区。在今后的工作生活中，我们要相互学习、相互帮助、相互促进，共同提高，在同志们的支持下，我将带领全连人员把连队建设成一支政治坚定、作风优良、素质过硬、保障有力的集体。不多废话，只看行动！介绍完毕。 ”李长荣接着也雷厉风行地站起来说：“我叫李长荣，是连队的指导员，一九五九年参军，山西五台县人，身高一米七二。主要负责党的路线方针政策在连队的贯彻落实，对全体人员进行思想政治教育，保证连队党支部始终是个坚强的战斗堡垒，积极发挥每一个共产党员的模范带头作用和共青团员的先锋作用。从现在开始，大家要及时沟通，加强了解，促进工作，尽快实现共同提高的目的。介绍完毕。”美男子副连长罗保国从马扎上站起来向全连敬过礼，操着鄂中口音说：“我叫罗保国，副连长，汉阳人，身高一米九，六二年入伍来到这支英雄辈出的部队。几年来，是部队让我增长知识、增长才干，干有方向，学有目标。我的职责是协助连长和指导员完成连队的各项工作，协助连长完成军事训练和后勤保障任务，协助指导员做好团群工作，同时负责全连的后勤保障和军人委员会的工作。希望同志们支持我。”说完，他向部队敬过礼就坐到马扎上。梁朝阳站起来说：“我叫梁朝阳，安徽芜湖人，六三年入伍，担任第1排排长……”于兴国说：“我叫于兴国，黄河省青龙涧人，六四年入伍，担任第2排排长……”刘建平说：“我叫刘建平，河北宣化人，六三年入伍，担任第3排的排长……”三个排长都表示决不辜负各级首长的期望，把每一个新兵带好，为连队争光。
一头短发眉毛浓黑眼睛明亮身材匀称的第1班班长王国强向前迈出一步，向连长和指导员敬过军礼又向战士们敬过礼，介绍说：“我叫王国强，第1班班长，六五年入伍，六七年入党，石家庄人。在连党支部的领导下，努力实现‘有第一必争，有红旗必扛。’的目标，配合排长全力抓好本班的各项工作，为连队争光。说的好不如做的好，大家就看我的行动吧。”在他之后，所有的班长按照顺序都把自己介绍了一遍。
秦大山在第1班报到一结束，李志诚副班长就向他简要介绍了王国强班长的具体情况。他似乎对秦大山有一种莫名的喜欢：“秦大山，恭喜并欢迎你能分到咱们班。王国强班长在步兵战术教学方面可是数一数二的，经常给全团步兵分队讲课，高团长和王参谋长还有周营长都要高看他一眼嘞，他还是团里的自动步枪射击教练，大家都称他‘战术专家’”。听着李志诚对王班长的介绍，秦大山想起了师父胡洪礼。师父的枪法本就绝世无双，绝妙之处就在于他能指哪儿打哪儿。上中学后，在每个假期里，师父常带他和师弟胡智慧进山护林。一旦发现猎物，无论猎物是在静止中还是在跑动中，只要师父举起枪，猎物就必死无疑。师父常以猎物毛皮的好坏来决定射击的部位，有时为了一张完整的毛皮，他只打头而决不伤及其它部位。入伍前有师父胡洪礼，入伍后有班长王国强，看来自己总跟这世间的高手有缘员呐。想到这些，秦大山高兴地对李志诚说：“副班长，看来在我的生命中最有缘的人都是些拿枪的人。”
李志诚是安徽怀远人，六六年入伍，一米七二的个头，小平头大眼睛厚嘴唇，身体结实，动作干净利落。报到完，秦大山从他亲授叠“豆腐块”的动作上就领略过他的干练。比他早分到班里的一个战友告诉他说李志诚擅长军体，在全团不是第一就是第二。
干部骨干的介绍跟秦大山原先对部队的印象如出一辙，黄副团长和那几个接兵的干部和班长身上的精气神一定也是这样练成的，难怪他们一个个都很帅气！答案在就这里，就在他们每天的训练和修身上。秦大山在心里暗暗盘算着要尽快成长为他们这样的人。
李指导员向全连宣讲了十个月时间强化训练的计划安排后，郭连长说：“同志们，《条令》是军中的法典。一名新战士要锻炼成为一名合格的军人，首先要熟练掌握这些法条。我军的《条令》是用革命烈士的鲜血写成的，凝结了成千上万个革命前辈成功的经验和失败的教训，在军队建设史上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我军的《条令》，决定了要建立一个什么样的军队、培养一个什么样的军人，这是个重大的政治问题，也是实实在在的现实问题。学好并用好《条令》的根本目的就是要提高部队的战斗力，让官兵敢打仗、会打仗、打胜仗。《条令》是我们这支部队成为威武之师、文明之师、胜利之师的根本。我和指导员、罗副连长还要到营部开会，学习《条令》就由梁朝阳排长组织。”郭连长讲完话，就和李指导员、罗副连长到营部开会去了。
梁朝阳翻开一本红塑料皮的《中国人民解放军三大条令》（合订本），然后逐条讲解了“总则、军人誓词、军人职责、内部关系、礼节、着装以及连队一日生活制度”等条款，最后他强调说：“我军的《内务条令》是部队工作和生活的行为准则，还是进行行政管理的依据，是培养革命军人严整的军容、优良的作风、自觉的行动和严格的组织纪律的法律准则。学习过《内务条令》后，大家要尽快建立起良好的军队内部关系、维护正规正常的工作和生活秩序……”
秦大山把梁排长讲过的内容全部记在了笔记本上，也记在脑子里了。
午饭前，大喇叭里播放着悠扬激昂的由阎肃作词、羊鸣作曲的《我爱祖国的蓝天》——
我爱祖国的蓝天，晴空万里阳光灿烂，白云为我铺大道，东风送我飞向前。金色的朝霞在我身边飞舞，脚下是一片锦绣河山。啊！啊！水兵爱大海，骑兵爱草原，要问飞行员爱什么？我爱祖国的蓝天。
我爱祖国的蓝天，云海茫茫一望无边，春雷为我敲战鼓，红日照我把敌歼。美丽的长虹搭起彩门，迎接雄鹰胜利凯旋。啊！啊！水兵爱大海，骑兵爱草原，要问飞行员爱什么？我爱祖国的蓝天。
美丽的长虹搭起彩门，迎接着雄鹰胜利凯旋。啊！啊！水兵爱大海，骑兵爱草原，要问飞行员爱什么？我爱祖国的蓝天。
战士们全都陶醉在旋律优美动听悦耳令人振奋的歌声里，有的还跟着唱起来。
梁朝阳来到院子，掏出哨子“嘀、嘀、嘀、嘀”吹了起来，哨音在《我爱祖国的蓝天》的优美旋律中划开一道口子。哨声响过，战士们一个个“飞”出宿舍。各排迅速集合后就踩着广播喇叭里的旋律走向了饭堂。
郭连长雄纠纠地走到队伍前，大声说：“同志们！我把下午的工作安排一下。前两个小时全连组织发放新服装，按照第1排、第2排、第3排的顺序到司务室领取。新战士每人再领一套冬装、两枚帽微、两幅领章、一幅外腰带，一双伞兵鞋、一双棉鞋、一个棉帽、一个棉大衣、两双棉手套，还有衬衣和针线包等。需要提醒的是大家不要小看我们的军装，它可是军人的荣誉和象征，也是我们的武器。在工作和生活中，大家一定要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爱惜军装；后两小时以班排为单位在划分的区域里整理卫生。下面，全连唱《团结就是力量》。”说完，他起了头并指挥起来。因为一部分战士不会唱的原因，导致声音不很宏亮也不整齐。唱完歌儿后，郭连长说：“团结才能出战斗力。《团结就是力量》这首歌儿，我希望全连两天内全部会唱还要唱准调子。两天以后，以排为单位验收。希望各排抓紧教会所有的战士。开饭！”
郭连长讲话完，梁朝阳指挥各班依次进入饭堂……
经历了两天“起床、集合、出操、开饭、学习、午休、晚点名到就寝”的一日生活后，秦大山真正才感受到了“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气氛。在部队的每一项工作中，完全体现着人与人、班与班、排与排、连与连之间“不是比赛的比赛”那种暗中较劲的功夫。“军队是一所大学校”的真正含义就在于此啊！
午间休息时，秦大山要给家里报个平安了，他坐在床铺边写起家信来。
妈妈、妹妹、弟弟：
全家好！念念！
从家里出发后的第二天，我随队伍安全的到达了部队，一切都好。勿念。
来到部队，一切都要重新开始，因为紧张有序的连队生活没能及时写信，利用午休时间给妈报个平安。儿离开家已有几天了，正规有序的部队生活让我感受到连队是一个有亲和力的大家庭。一路上，接兵干部给予我们细心的照顾和关怀。到部队后，连长、指导员、排长、班长们对待所有的新战士就像对待自己的亲人一样。我们生活得很好，每顿饭都有大米、馒头，菜也很可口。工作和生活上妈妈不要挂念也不要担心。在家时我就说过，我要在部队这个大熔炉里把自己锻造成一块好钢，在这所大学校里把自己培养成为对国家对民族的有用之才。那天，我去县城中学看了李新强老师，当时就听说他可能要调到咱王家庄大队小学，不知李老师来了没有？他的情况很不好。这两年，他的人格尊严常常遭受打击，精神遭受摧残，这对他很不公平。如果李老师调到咱大队小学来，咱们家要设法在生活上多给予他照顾。我们的家乡的民风淳朴，村民厚道仁慈，我想大家都会照顾他的。李老师不仅是教书的，更是育人的！王支书肯定不会为难他，一定会施以援手的，更不会再让李老师受到迫害。
我所在的部队是空军特种作战部队。来信寄黄河省兰封市七三五五部队新兵第1连。
妈妈要保重身体，不要太劳累。愿全家人健康平安。
秦大山
一九六九年十一月十七日
信很快就写好了，糊上信封贴上邮票，秦大山急忙跑到连部，把它交给了通信员李军。
李军是去年入伍的兵，和秦大山同岁且小生月，因为机灵、勤快、帅气，去年新兵训练结束后，他被郭连长留在连里当了通信员。新兵营成立时随郭连长一起调入新兵营第1连。
李军拿到信，看着信封上的笔迹发出惊叹：“嗬，秦大山，你的字写得可真漂亮！”然后竖起大拇指在秦大山面前晃了晃。
“李军，交给你了，麻烦给寄一下。没事我就先走了。”秦大山亲切地说。
“没事，你回。”
下午操课号声响过，在李志诚的带领下，全排战士来到连队司务室门口。房间里堆放着成捆的军服，有棉服、棉裤、冬装、棉鞋、伞兵鞋等物品。司务室门口摆放着一张桌子。宋建强司务长坐在那里，按照花名册一个一个叫着新战士的名字……
大家抱着新发放的军装回到宿舍后，班长、副班长向大家演示了领章和帽徽的装订方法。不多会儿，鲜红的领章就被缝到了各自的衣领上，有了领章和帽徽的军装军帽俨然有了灵魂一样，战士们穿在身上更神气了。
王国强对大家说：“大家都到穿衣镜前照一照，然后自我检查一遍，最后再把暂时不用的物件全都归整到储藏室里存放起来。”
看着年轻的战士穿着有了灵魂的军装衬托得战士们红扑扑的脸庞，骨干们都高兴地说：“这就是我们常说的‘三点红’，她代表着解放军‘一颗红心向着党，两面旗帜迎风扬。’的精神风貌。”